可是再痛,也沒能改變他此刻已經做出的選擇。他握緊的手掌有些空洞,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流逝,再也回不來。
“萱兒。”這一聲,是屬于那個谪仙一樣的男人,趙煜琬并沒有因爲她的話而停止腳步,他一如既往地執傲,隻是眼底除了悲傷,卻多了不明不白的心疼,那明亮的光圈下,猶如針孔的細膩,鎖定了她的身影。
他一出現,全世界都因他而失去了色彩,即便高貴如趙煜琪,狂妄如銅面人,都隻能淪落爲一抹模糊的剪影。他如同天上皎月,照亮了黑暗的夜空,照亮了她的方向。
但是她更怕面對他。是的,趙煜琪的選擇,她或許是意料之中,也能坦然面對,可當真正知道結果時,她依舊難以壓制的失落。是的,她被嫌棄了。
那,他呢?他會在意嗎?他的選擇又會是怎麽樣的?她蓄滿淚水的眸子終于轉了過來,看向他時,竟然不由自主地給自己抹上一層保護色,她想先将自己的心冰封起來,或許一會就不會這麽痛了。
不能不說,銅面人的狠毒,赢了固然皆大歡喜,他也能從中獲利,輸了她便如落萬丈深淵,再無退路。若兩個都不選她了,這個情況她根本沒來的及問會有什麽後果,其實也不必再問,若真如此,根本不用他出手,她的内心便隻剩下黑暗。
再無希望,是的,他不就是想砍斷她所有的希望,看她一步步走向絕路,然後隻能依附他,像寄生蟲一樣生存,一如行屍走肉。
果然,不過是喚了一聲,趙煜琬便停下了腳步,雙眸下垂,濃密的睫毛掩蓋了他所有的情緒,周身一如既往的清冷,但除了悲傷,更添許多痛楚,泛着酸氣的殺意,由他身上發出,那麽的不協調。
鳳妃萱本就敏感,此刻的無聲更勝卻有聲,她想她已經知道答案了。她深深地呼吸一口氣,臉色蒼白卻異常平靜,任由自己的心碎裂,碎裂!然後再無一滴眼淚。
完了,就這樣結束了。連趙煜琪都默默地籲了一口氣,原來他所謂的愛得死去活來的七弟,也一樣,介意的。這樣的認知,讓他突然生出一股惺惺相惜的感情來,從而淡化了心底源源不斷的内疚。
銅面人更是戲谑地看着鳳妃萱,就像在看一個人盡可欺的小醜,他冷眼旁觀,就想看她如何收場。
他來回幾眼,突然啧啧搖頭,仿佛再說,愛情太過昂貴了,我的萱兒,你要不起!你不配,你永遠隻能順服在本尊身下,死死的承歡。
鳳妃萱哀絕地閉上眼睛,她的怨、痛、恨、愛如數吞噬,頃刻殲滅。
可是下一刻,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趙煜琬他動了,他緩緩地擡起眼眸,輕輕地一笑。這一笑如此豁達,仿似如釋重負的開朗和明了,猶如笑傲天下的不羁和放縱,更像看透生死超脫**私利的潇灑和果斷。
他再次擡步,不管不顧,一步步朝她走過來,和方才不同,現在的每一步都變得如此輕松和愉快,前方就是等待着他擁抱的愛人,她需要他。
沒有一刻停留,也沒有一霎的猶豫,他最終在離她一步之遙處停了下來,伸出雙手,打開懷抱,對她露了一個這個世間上絕無僅有的笑容,謙和地道:“夫人,随夫君回家吧,你忘了你已嫁人了麽?拜了堂,洞了房,你還想做處子不曾?壞丫頭,你好貪心哦!”
鳳妃萱猛地睜開雙眼那一刹那,驚喜欲狂,讓她的靈魂從深淵之中瞬間飛出,飄到了雲端。她雙手捂着嘴,淚如泉湧!他說,你以爲**,還想做處子嗎?好貪心哦!是啊,她真的好貪心。
她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冰封起來的心髒瞬間破裂,像是火山爆發一樣,激烈地跳動起來,讓她根本無法呼吸。她隻想把最完美的自己給他啊!
可是他依舊伸開雙手,等待着她,那懷抱那麽熟悉那麽溫暖,那麽真誠和包容,他是真的愛她,她從不懷疑。
但在聽到銅面人冷哼的那一刻,她依舊發自本能的恐懼,來自心底的習慣讓她退後一步,不敢靠近,她怕一旦上前,那便如同夢境,煙消雲散。
可才提腳,便已經清醒過來,她内心猶如煙花綻放,激蕩起無數火焰。怕?不,爲什麽要怕?有個人,他一直在等她,就在眼前,他不計較得失,不顧生死,更不在意過往,他愛她是現在,也是未來,是永恒!
他或許在聽到她非處子之身時,有一瞬間的沉默,但那不是嫌棄,更不是在權衡得失,他是在心疼,是在自責,是在考慮自己該怎麽做才不至于再一次傷害到她。
這個男人,他在小心翼翼地醞釀,體恤入微的組織最适合的語言,說給她最美好的情話。
他說,她已爲人婦,又怎麽會還是處子之身呢?這一句,将她一身的侮辱都盡數承擔,将她的痛苦和不恥,都化成最高尚和潔淨的理由。她已爲人婦,她是他的妻。
而他現在,張開懷抱依舊一動不動,眸光溫柔如炬,卻又如此執拗和固執的等待她接受。
鳳妃萱眉頭一揚,已經做了決定,她挑釁地盯銅面人一眼之後,再無顧慮,奔跑起來如同飛螢撲火中最絢麗的那一隻蝴蝶,往那個等着她的幸福撲了過去。
她還沒走近,就被他迫不及待地拉進懷中。溫暖,無邊的溫暖将她包裹,他雙手将她緊緊圈禁,一如既往的熟悉,一如既往的纏綿,就像捧着自己的心髒一樣,珍貴到,恨不得将她鑲進體内。
他一觸碰到她的身子,第一反應是摟住她的腰,之後便是伸手執住了她的手腕。她最是熟悉不過,他在爲她把脈。
他的愛永遠是這樣無言的表達,那麽貼心周到,那麽細緻溫柔。此刻感受到她身子裏的虛寒,他正源源不斷地消耗内力,給她導入熱量,那樣的灼熱瞬間貫穿了她的經脈。
鳳妃萱雙手帶血,攀着他雪白的祥雲衣領,滿足地閉上眼睛,她不由自主地深呼吸,她嬌嗔、依戀。他揚手将身上的外衣脫下,将她從頭到腳包裹起來,連同被凍的紫紅的腳踝。
而趙煜琪此刻已經呆若木雞,這一幕在他眼中是那麽的刺眼,他從不知道老七竟有如此心胸。
“哈哈……好一個風流豁達的浪蕩子,你不怕本尊殺了你嗎?”銅面人狂笑一聲,突然暴跳如雷。
“閣下請自便。本王便是死了,我夫人也是願意跟随的,生時相依,死亦相随,那邊足以。是麽,萱兒?”他輕輕一笑,帶起一片絢麗的色彩。他問完,低頭吻了吻她露出的額頭。
“嗯。”鳳妃萱如同蔓藤一樣糾纏着他,頭和臉都藏進他的懷裏,吸取他最爲特别的氣息。他身上的溫暖讓她十分喜歡,恨不得将自己黏到他的身上,從此不要再分離。
這一聲回答她再清醒不過了,此刻即便是死去,隻要能和他在一起,就足夠了。此刻她才發現,其實什麽都不重要了。
趙煜琬聽她說完,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眼中自始至終都隻有她的存在,即便是方才和銅面人說話,他也不曾正眼瞧過他一眼。此刻,更是不管不顧地說起了情話,他俯下頭,在她耳邊低聲責怪道:“說了多少遍,不可以不穿鞋子,壞丫頭,一點都不聽話。”
說完,他單手撐着她那雙已經被雪白外衣裹起的腳心,源源不斷得給她輸送熱源 。這樣的他,讓她臉紅耳赤,更讓她情難自禁。
銅面人瞪了他們兩人半晌,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好一對生死相依的佳人,萱兒,這一局你赢了,本尊自會如諾成全你的幸福,隻是别忘了十年之約,你若不遵守,本尊能給你這一切,也自能毀掉它。”
聽了這話,趙煜琪莫名地一陣梗塞,他覺得心碎成了渣子,血脈瘋狂地沖上頭頂,俊臉漲紅,雙眼更是如同崩裂一樣,激烈的酸楚帶出了辛辣的液體,讓他再也看不清眼前之人。
“這一切不是你給的,而是我自己争取到的。”鳳妃萱深處頭,露出的漆黑的眼珠,蘊含着無畏無懼的得意和汲汲不滅的希望,她終究是如願以償了。
這段日子以來,所有的辛酸苦辣,都是值得的。隻要有他在,她便不再孤單,不再害怕,他如同強大的喬木,時時刻刻爲她遮擋風雨。
然後,她的雙眸停留在趙煜琪身上,看他臉色慘然,眼底悲戚,她還是有些不忍。其實他沒有錯,換做任何一個男人,都難以接受,何況他還是一國太子,日後的的正妻,必定是身份金貴,出身不凡的女子,别說她已經非完璧之身,即便是,也不可能成爲他今生的唯一。
他們之間,注定不會有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