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權見她那晚竟然能代替鳳妃萱伺候過趙煜琪,還撿了一條性命的份上,自然對她高看了一籌,趙煜琪不在的這些日子,也不敢怠慢,好吃好喝供着,身子稍有不适,都請太醫過來把脈,唯恐她一舉得了龍子,照顧不周。
雖然才一個月,但聽她丫鬟昨日來報說月事來遲,張正權剛想讓太醫過來看看,不料還沒開口吩咐,門外就來報說太子爺半夜進京,得盡快準備。
他此刻自然分身泛術,但也沒有忘記吩咐丫鬟們小心伺候,命她不用出來接駕,等太子爺和萱兒姑娘回來後,再作打算。
不想她像是掐準時機一樣,趕着時辰出來,走到忙得前腳不沾後腳的張正權身邊,柔弱地道:“張公公,不知尤怡有什麽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
張正權睨了她一眼,心底突然生出一絲不悅,冷着臉道:“尤怡夫人,您身子不适,奴才不是讓您不必出來接駕的嗎?這裏風寒萬一傷了身子,可不好,快些回去歇着吧。”
誰知尤怡聽了他的話,眼淚就滴了下來,哀求道:“公公,是尤怡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但是尤怡實在夜不能寐,太子爺好不容易帶着萱兒姐姐回來,奴婢也該在身邊伺候的,公公,看在奴婢一片心意的份上,求您成全吧。”
說着,她掙開了丫鬟的手,洋裝要跪下去。
張正權一見,連忙做虛禮要去扶她,“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夫人身子金貴,奴才也是怕您勞累着涼,若是您如此堅持,到時候太子爺責怪,您得自己擔着喽。”
“謝公公成全。”尤怡破涕爲笑,站了起來後,老實地紮進了張正權的背後,倒是低眉順眼,沒有再說話。
等一切都準備就緒,張正權這才籲了一口氣,摸摸額上的虛汗。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遠處的護衛便打頭率先過來報,“太子爺到了,準備迎駕。”
鳳妃萱第一次跟着趙煜琪來太子府的時候,她正毒發昏睡不醒,自然是不知道原來接駕的陣仗是這麽隆重的。大半夜的,竟然搞得雞犬不甯。
剛入城門,便有衆多的護衛舉着火把開路,上百的官兵沿路直鋪到太子府的門前,下了車就更是了不得了,太監張正權身後竟然帶着兩隊遊龍似的丫鬟婆子,每一個人手裏不是端着暖爐,就是熱水,再不就是點心吃食。
還有邊上站着一排花枝招展的女人,眼底滿是饑渴和期待,一看就趙煜琪後院軍隊無疑。
真是隆重得讓人發寒,奢侈得讓人眼直,風流得讓人汗顔。
“參見太子爺,參見萱兒小姐,恭請殿下和小姐歸府。”趙煜琪的鳳駕一停,張正權便帶着衆人跪了下去。
“起來吧,小聲點,别驚擾了小姐。”趙煜琪慵懶的嗓音傳出,讓衆人爲之振奮。緊接着已有奴仆上前,爲他掀開車簾,映入眼簾的,竟然是女子的藏青色錦棉披風,而趙煜琪的手,就這樣将她圈在懷裏。
他抱着依舊熟睡的鳳妃萱輕輕一躍,便落到了地下。他自然知道鳳妃萱是在裝睡,方才還意興闌珊地掀簾看風景,此刻竟然賴在他身上不願意醒來。顯然就是不耐煩被這麽多人當猴子一樣看呗。
不過,他喜歡。她不耐煩的時候,懶得像個貓,躲起來讓别人替她遮風擋雨,動的時候,卻如同一頭敏捷的豹子。
“殿下,飯菜和熱水都已經準備好,隻是萱兒姑娘還未醒來,是否讓人先……”張正權殷切地走上來,細心周到地問。
“不必了,先讓這些人都撤了,她在本宮懷中,不怕冷。另外,讓幾個婢子進來伺候。”趙煜琪腳步不停,一直往内院走。他如此說着,嘴角已經揚起了一抹笑意,張正權跟在他身邊,看得一清二楚。
這女子,不簡單啊!他心中感概,面上卻不敢耽擱,連忙令了命下去安排。
“你們這些都先退下,各自回房,明日一早當差的可以先行歇息,其餘人都在房裏候着,若有事兒,咱家自然會令人去差遣。滢玫,你帶幾個人進去伺候。至于各位夫人,都先回房歇息,若殿下有召見,再來。”張正權有條不紊地吩咐完畢,便将這一切都交給了滢玫,他得先行去給趙煜琪張羅吃穿的事宜。
滢玫依舊冷冰冰的,幾乎和這冰涼的夜晚容爲了一體。她黑着臉随手點了幾個手腳勤快的婢子,轉身就帶着人離開。
其他姬妾都滿腹怨言地離開,而唯獨尤怡落後了幾步,此番見滢玫帶着人離開,便對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讓她先一步沖上去,拉住了滢玫的手臂。
“滢玫姐姐,請留步,奴婢的主子有話想和您說。”這丫鬟說完,也不敢看她冷冰冰的臉,隻管扯着她的袖子,轉過身來看已經趕上來的尤怡。
“何事。”滢玫厭煩地甩開了那丫鬟的手,盯着氣喘籲籲的尤怡,簡短幹練地扔了兩個字,陳述的語氣更重于疑問。
興許是腳步太急,尤怡此刻的臉色有些蒼白,努力喘了好一會,才半蹲着身,行了一個禮,迫切地道:“滢玫姑娘,幫幫我,我想到殿下和萱兒姐姐身前伺候。”
滢玫狐疑地睨了她一眼,并未做言。
尤怡自然也沒敢起身,直到她雙腿開始打顫,滢玫才仿佛良心發現一樣,再次扔出兩個字,面無表情地道:“理由。”
“我不求殿下盛寵,隻求他能夠記得我,那怕隻是一點落花的印象,我也滿足了。若能得在萱兒小姐面前伺候,我做牛做馬都可以,絕不二心。”尤怡依舊半蹲着,做福身的姿勢,高舉着手,算是發誓。
可是滢玫依舊半垂着眼,不聲不響,更看不出情緒。
尤怡依舊開始搖搖欲墜,眼看就要倒下去,她的丫鬟實在看不下去了,想要上前扶她一把,可是卻被她眼色阻止了。
滢玫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轉身離開之際,說了一句極其飄渺的話:“跟上來。”
尤怡一聽,喜從心來,腳力早已不支,倒了下去,幸好她的丫鬟一直在身後擋住了她,才不至于摔了跟頭。
“主子快跟上。”那丫鬟大膽地提醒,順便扶她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尤怡最後回頭看了她一眼,得意地叮囑:“你先回去,有人來,就說我已歇着,暫時别讓人發現了。”
“那主子小心。”那丫鬟機靈地點了點頭,轉身就融進了夜深之中。
這時的趙煜琪已經抱着鳳妃萱回到了後院正殿的客廳裏,這就是她之前住的地方,再次回來,一切都沒變,變得隻是人心。
“放我下來。”鳳妃萱問了飯香,便睜開眼,順着香味看去,滿桌的佳肴正在熱騰騰地冒着香氣。
大半夜的,竟然一瞬間就覺得餓得前胸貼後背,她迫不及待地從趙煜琪懷中跳下去,招呼都沒打一聲,就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萱兒小姐,您終于回來了,讓奴才給您添飯。”張正權從側邊的耳房掀簾走了進來,一見鳳妃萱已經吃開,趕忙讓身後的丫鬟将菜上齊,又滿臉熱切地上前給接過了鳳妃萱的飯碗。
“謝了。”她也不假客套,将碗遞給張正權之後,見趙煜琪已經在她身邊坐了下去,便含糊地嘟囔一聲,“味道還不錯,你也嘗嘗。”話音一落,她筷子上的那塊烤的羊排已經落到他的碗裏。
而剛好從門口進來的滢玫看到這一幕,眉間一閃而過的不悅,嘴角更是鄙視地撇了撇,然後低眉順眼地走了進來,半蹲着膝蓋道:“奴婢滢玫參見殿下,參見萱兒小姐。”後面跟着她的衆丫鬟,也如是恭順地蹲下。
誰知鳳妃萱眼皮都沒擡,吃得滿口流油,她喜歡烤羊,尤其是那濃郁的味道,要是喝着酒,就更痛快了。
趙煜琪盯着碗裏的羊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寵溺的笑意,他見了滢玫等人,竟然從來沒有過的溫和說道:“起來吧,去看看小姐的日常用品是否都擡進來,滢玫你親自打點,缺什麽都要及時補給。再有天氣太冷,多給添些合身的衣物和皮毛,還有首飾,宮裝也得盡快趕制,免得耽擱了年夜的宮宴。”
滢玫站起,低頭應道:“是。奴婢這就去準備,另外,浴池已經放好水了,小姐用完膳即可去洗漱。”
“好,下去忙吧!”趙煜琪愉悅地揮揮手,等她們都退出去後,他才優雅地執起筷子。
鳳妃萱吐掉嘴裏的骨頭,不滿地問:“要宮裝做什麽,我不去。”
“先準備,到時候再說。萬一父皇或者母後召見你呢?在我這裏你怎麽耍賴都可以,但面對一個帝後,你這性子一定要收斂些兒,免得到時候本宮還來不及護你。”說到這,趙煜琪突然變得嚴厲起來,狹長的鳳眼盯着鳳妃萱,顯然要她答應。
鳳妃萱又不傻,自然知道見皇帝不是兒戲,她可以不懼,但不能枉死。因而也就安慰地沖他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