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可憐的趙煜琪好不容易将她找回來,自然是不敢讓她一個人住在外面的,可是她強硬起來就如同一頭驢,怎麽都拉不回來。而他又不希望再像以前那樣,利用身份或者武力來壓制她。
但他總不能大搖大擺地帶着上百騎兵一起進城,住進一間客棧吧?那樣太過惹人耳目不說,還會弄的整個下邳城裏雞飛狗跳、人心惶惶。
因而他也不顧衆手下的反對,毅然換上了便衣,僅讓星明和幾個小厮跟着,陪她一同住進了這間在下邳城還算得上檔次的客棧。
見他如此堅持,盡管鳳妃萱十分不喜被人如此管束,但想着人家好歹一國太子,能爲她做到這個地步,也算是仁盡義絕了,她也不好再抱怨,便任由他跟随。
誰知,她還沒走進這個客棧,也不知掌櫃是如何認出了她,遠遠就迎了過來,隻見他謹慎地掃了一眼背後的趙煜琪後,本來脫口而出的話突然一轉,殷勤地道:“姑娘裏面請,本店正好還剩一間上好的閨閣,最是适合姑娘這樣的人兒。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鳳妃萱微怔,突然啞然失笑,若不是她一早就知道這家店的東家是他,她必定以爲這個掌櫃太過精明,會做生意。但是此刻,她卻不用想也知道這掌櫃能如此殷勤,必定是他早些時候吩咐下來的,若見了她定會給她準備最好的上房,說不好這間所謂的閨房,就是他們上一次住的屬于他的專屬樓閣。
這麽細心體貼,即便相隔遙遠,卻依舊安排妥當,讓她時時刻刻感受到他的存在和關心。
可是她卻覺得受之有愧,何況趙煜琪還緊随身後,她不想再因此而惹得他不快,畢竟人的忍耐程度都是有限的,要懂得适可而止。
想到這,她揚揚眉,對那掌櫃道:“不必了,我沒銀子,随便來一間住上一晚便可。”
“這……”掌櫃老實不樂意,這可是東家親口吩咐下來的事情,他若辦不好,那日後還有什麽臉面回去交代?何況他哪敢收她的銀子,這不是找抽嗎?
但是,他現在又不好當着後面哪位陰沉沉的男子的面說不收銀子,若說不出一個好的理由來,好意便成了居心叵測。
趙煜琪向身後的手下使了個眼色,那人便上來将掌櫃拉走,最終定下了兩間緊挨着的上房,見鳳妃萱沒什麽意見,掌櫃欲言又止,最終聽不到鳳妃萱的回應也隻好作罷。依舊殷勤地替他們打點好一切才退下。
“小二,來幾盤好菜,一壺好酒。”放了包袱下樓,此時的鳳妃萱已經換下了一身繁瑣的女裝,随意套上一件灰色的男式長袍,普通又平凡,而外面一件長及腳踝的黑色披風将她嬌小的身形裹起來,長發高束盤成發髻,除去一根素雅的發帶,再無半點飾物,但竟絲毫不影響她的盛顔仙姿。
舉步下樓之間,柔桡輕曼,雖着男裝卻又弱柳扶風,素齒朱唇、星眸微嗔明明靜若處子,奈何眉間豁達的灑脫,神清骨秀、步履輕盈,開口更如此大方不拘小節,竟無半點小女子之态。
“來了,不知姑娘想吃點什麽?又要什麽酒呢?”小二一見便知此乃天人不可輕看,何況後面還跟着幾位氣質非凡的男子,尤其是緊跟其後的那位公子爺,雖冷淡卻難掩貴氣,一身素雅紫衣更顯他容貌妖娆,風姿過人。
這一看就知非富即貴,他自然不敢怠慢,先是端着茶水上來,再小心地問話。
“随便,我不挑的。要不,就來你們店裏最好吃的吧,我記得有個香芋糯香糕挺好的,至于酒嘛,烈一點的也可,其他的你問他吧。”
鳳妃萱先一步坐了下來,腦袋不由自主地閃過和趙煜琬在這裏曾經吃過的菜式,都是極品的精緻,不過她當時風卷雲殘的,根本沒什麽印象,現在想想也就記得這一樣糕點。
至于酒,她前世在軍隊就喝得不少,酒量也是過人,此番随口一說,卻也是因爲突然範了點瘾,心底酥酥麻麻的,總想喝點,刺激一下那深處若隐若現的苦澀。
而後面一句,她食指如蔥指着趙煜琪,将話事權交了出去,因爲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麽好吃的。她一早就說過了,胃口,才是最好的味道。
趙煜琪果真難得的聽話,陰沉沉地和那小二交代了幾句,随口一說卻都是出了名的珍稀菜色,奢侈的程度,一點不亞于趙煜琬那厮。
果真是親兄弟。也唯有此刻,鳳妃萱才會覺得,他們兩人也有相似的時候。
小二領了打賞,歡天喜地的下去後,除了不甚出現的暗衛星明,其他人都默默的出了廂房,在門口候着。而趙煜琪這才一臉不自然地在她身邊坐下,氣哼哼地睨視着她,問道:“你會喝酒?”
不想鳳妃萱老實地搖搖頭,紅唇微微翹起,清澈的眸子裏突然變得有些迷茫,她不經意地吸了吸鼻子,答道:“不知道,但是聞着很香,心裏癢癢的,就想嘗嘗。”
她以前酒量好,不但因爲精神和意志都極其剛強,身體素質更是強壯非常,才受得住那樣烈辣的液體,至于這具身體的酒量如何,她真不知道。
正是不知道,她才更想嘗試。她要慢慢挑戰這具身體的極限,要比上一世更強大。這不僅僅在于内心,還要體魄和力量上。
她半眯着眼吸鼻子的動作,就像一個饞極了的野貓,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趙煜琪心一動,再也沒有反駁的理由,指尖不自覺地觸上了她的下巴,纏繞着一點點撫摸上她的臉頰,再到她微紅的鼻尖,指腹細細的研磨,就如同在婆娑一塊瑰寶,每一處都讓他愛不惜手。
“趙煜琪!”鳳妃萱扭頭拍開他的手,有些惱火地剛開口喝訴,卻不小心對上了他眼底的愛戀,那狹長卻被她一度認爲奸險狡詐的鳳眼,此刻竟然如此清澈和明亮,倒影裏,全是她的影子。
這樣的他,讓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卻拒絕,更不知該如何處理。
她一向心堅如石,冷靜理智,喜歡的可以遺棄,但不喜歡的必定不會去觸碰,哪怕是半點機會也不會給自己,更不是給别人。
對于這次回來後,趙煜琪表現出來的種種情義,她不是沒有拒絕,也不是沒有擺明态度,可是他依舊無動于衷,甚至甘之若饴。即便是她一次又一次地諷刺他,刺激他,甚至惡劣地動手排斥他,可是他依舊臉帶笑意,始終默默地縱容她的同時,更縱容他自己的感情一步步泛濫。
在她眼中,他雖是太子,去和一般人無疑,而現在同樣的在她面前,他雖貴爲太子,卻脫去了太子的光華和驕傲,單純的隻是一個跌入愛河的普通男子,心慈念念的都不過是他心中那個女子而已。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雖心堅如石,但絕非鐵石心腸,更不是冷血無情。她可以不愛,但卻無法不感動。
趙煜琪見她仍舊排斥,也沒用再強求,隻是眉間至始至終纏繞着一抹淡淡的憂傷,兩人之間,一時相看無言。
正巧,小二及時出現,打破了這樣詭異的沉靜。
“姑娘這是您要的香芋糯香糕,這可是我們店裏的有名糕點,請慢用。”那碟被切成方塊的紫色糕點放下,小二又從托盤裏拿出一壇酒,殷勤地介紹:“這是本店裏上好的竹葉青,是咱們東家親自釀制的酒,不但烈卻醇,口感極好,卻後勁十足,公子若酒量好多飲無妨,但小的以爲姑娘還是小酌爲佳。”
東家這個詞讓鳳妃萱再次發怔,又是他!這麽想着,她似乎又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如癡如醉。其實愛酒之人也并非一定就會嗜酒,至少在她面前,他是極少喝酒的,但偏偏這樣特别的醇香之味成就了他别具一格的愛好,不管是飲酒或者釀酒,用在他身上,都會變成美麗的詞。
似乎是受着如絲如縷的香味牽引,鳳妃萱有些迫不及待地拔開壇蓋,輕輕一嗅,滿屋都是他身上的味道。這樣的酒香,似乎就是牽連着他們之間的紐帶,就如同牽連着相隔幾千年的二十一世紀似的。酒一樣,人亦然。
不知不覺,她已經倒了一杯,仰頭就灌了下去。果然夠烈,那溫熱的液體剛過喉嚨,便感到一團火燒過,直達心頭,久違的刺激讓她一時難以适應,竟然不由得一震,打起冷戰來。
“你慢些兒,沒聽小二說嗎?”趙煜琪氣惱地奪了她酒杯,夾了一塊香芋糕放到她面前。
“嘿嘿,好酒,真過瘾。”鳳妃萱沒有理會他,而是拍着胸口直打酒嗝,等她終于回過氣來,臉上已經灼燒了起來,雙眸也開始變得迷離,竟然傻乎乎地就着他的筷子,将那香芋糕含進了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