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她混沌地盯着床頂上绛紫的菱紗,眼前是那被漫天血紅染透的戰場,就如當日她煎受憂心草噬心痛楚時,見到前一世炸彈爆發前她媽媽發瘋一樣呼喚她尋找她的情景。
那種近在咫尺卻無法阻止的無奈,斯歇底裏卻喊不出聲的悲哀,即便是用刀一片片地削身上的血肉,也無辦法排解絕望。
爲人父母者,不管是在那一世,都一樣不顧一切地捍衛她的性命。讓她沒有消沉的理由,更沒有頹敗輕生的權利。
曆來堅韌的心性,讓她很快便清晰過來,心中的愁緒如同池中之水,收放自如。鳳妃萱迅速抹掉了眼角的淚水,矯健地翻身坐起來,環顧四周。
依舊是之前的扶絮閣内。紫檀的牆壁,淡淡的木香散發,清幽至極,厚實的地毯、精美的刺繡,白玉硯墨,書香畫卷,古琴青瓷,安甯熏香,樣樣不凡,處處雅緻。
對面,窗邊紗簾輕拂,午後陽光灑下,如同流動的星河,襯得那塌中正在安寐的男子,清風明月,姣姣如仙。
他回來了?也不知道這一沉睡,她睡了多久,就像是從黑夜到白天的這一個輪回,一切都完美如初。
她掀開身上的錦被,纖細的腳尖先落地,光潔平穩踏在軟綿綿的狐皮毯子上,她感覺不到一絲的不适,即便她記起之前腳底曾受過傷,但是卻無一點痛楚。
隻是不知爲何,她站起來的時候,就感到小腹處有一股暖洋洋的氣流,仿佛能順着體内的筋脈流動,跟着血流的方向,進入心髒,讓她這些日子來一直處于痙攣的心跳,變得如此強壯有力,連身體也異常的輕盈,腳步一動,就像要飄起來似得。
咦!好奇怪的感覺。鳳妃萱此時一身嫣紅色的花軟緞睡袍,廣陵袖寬松飄逸,長長的裙擺此刻還拖在床尾,她卻不由自主地轉身,單腳打起了轉,仿佛想感受一下着随風飄蕩的感覺。
可是她并不知道,本就脫胎換骨的她,此刻美眸圓嗔,帶着三分調皮七分新奇,如同流光的星河,煥出一道黑亮的珍彩,随風飄起的青絲将她纏繞,柔軟無骨的軟緞如她的腰肢一般輕盈,旋轉之間,帶出一片流年。
可,偏偏最美的不是她攝魂的傾世容顔,卻是身上不知何時纏繞的潔淨出塵,如同飄渺的仙氣,額心的紅光依舊,卻淡然,讓人再不見分毫人間煙火。
墨竹曾想什麽樣的眸子能配得起她的這副靈魂,他想或許就是那看似不谙世事,卻是走向絕境後,鳳凰涅槃一樣的絢麗無懼和勇猛吧。
用勇猛似乎有些粗鄙,但是他即便翻遍人間典籍也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詞語去形容。
他在想,一個人怎麽可以三番四次地變化,就像更換了靈魂一樣?
在她醒過來之前,他便未曾熟睡,此刻更是不動聲色,半眯着眼一絲不苟地盯着她看,仿佛掙取這短短的落葉時光,看盡她的美好。
最終,他還是在她回神之前,捏緊的時機,開口打破這一幕的和諧,“睡了三日有餘,這一醒來就是想拆了本王這樓閣,還是爲表感謝,給本王獻舞?隻是,這舞姿實在太過劣質。”
鳳妃萱一怔,仿佛被吓着一般微微地張大嘴巴,慌亂地轉身停了下去,見他并無睡意,隻是慵懶地半卧在木榻上,那陳老的金絲楠護手,在夕陽的照射下,流竄起一片金絲,耀眼之極。
但是即便如此,也比不上他此刻清澈又灼灼的眸子,好整似暇地盯着她如同捧着燦爛花枝,戲弄她的心境。
鳳妃萱不由得一陣窘迫,嬌嗔的唇邊被咬的血紅,責怪地瞪了他一眼。
偏是這一眼,煜煜垂晖,讓他再也忍不住躬身而起,伸手勾住了她飄逸如仙的廣陵袖,輕輕一扯,珠玉滿懷。
“你幹嘛?”瞬間的旋轉讓鳳妃萱一驚,還未來得及反應,整個人便已經坐入他的懷中。
依舊是那樣清淡的酒香,還帶着絲絲縷縷的舊書墨氣,仿佛剛從書卷中走出來的癡人。讓她一陣悸動,深深地喘氣,再深深地吸進肺中。
他不言不語,一個翻身,将她覆蓋在榻下,軟綿綿的靠墊帶着他方才的熱度,讓她感到很是舒服,而身上的男子,力度極好,隻是側身微卧,并沒有将重量施加到她身上。
可是這樣的姿勢太過暧昧,他的目光太過直白,不言不語地凝望,讓她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趙煜琬,你幹什麽?先起來!”鳳妃萱苦惱地推了推他的肩,并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再者她現在微微側着頭,并不敢和他目光相對。
因爲她怕,那灼灼的目光會一不小心将她燃燒殆盡,她更怕自己眼底的秘密會輕易被他窺視。那種莫名的心動,無望的眷戀,讓她既歡喜又害怕。
“我想吻你。”他仿佛一個執拗的孩子,這麽想便這麽說了,這麽一說完,他就已經鉗住了她的下巴,溫暖如同櫻花的唇邊帶着柔軟的濕潤落了下來。
鳳妃萱一呆,隻來得及“嗚嗚”兩聲,一切的美好、惶恐都落入他的口中。
這一次,他不是蜻蜓點水的惡作劇,也不是故意懲罰的輕磨細品。他似乎有些急躁的霸道,強勢的深入,輕易便占據了她的全部,竊取她所有的美好。
鳳妃萱頭腦轟的一聲炸了開來,清醒的理智瞬間成了一鍋稠糊,身子也跟着軟綿綿的,連腳趾頭都酥了一片。
但偏偏這個人不是個正常的,一邊咬啃着她的甜蜜還不夠,那隻精美得不像常人的手竟然執起了她的腳尖,使勁地婆娑,欲罷不能的把玩。
他到底是有多喜歡她這一雙腳?雖然她自認确實很漂亮,但是古代的男子不都是有什麽忌諱的嗎?這樣整日執着女人的腳把玩,真的好嗎?
鳳妃萱一陣戰栗,忍不住地嬌喘出聲。
可是就是這一聲嬌喘像是魔鬼,勾起了他最原始的**,光潔的臉色開始變得紫紅,雕刻一般的額頭灑上了一層密汗,沿着他的菱角滴了下來。
他氣息變得沉重,手中的力度也不自覺地加大,那飽滿的指腹,磨得她腳背一陣紅暈。
鳳妃萱真的想象不出來,這個出塵脫俗的男子,也會有這樣盡是瘋狂的時候。她有些怕,但又帶着不能明白的興奮,她想掙開他,卻又忍不住迎合他。
好喜歡,好矛盾!她思想在鬥争,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前一步,或許就是萬丈深淵,退一步固然可以自保,但又怕這一退會抽空了這一世的無數可能,愛意、幸福會脫離她的生命。
她應該是愛上這個男子了,一個相識不久,相處不久,甚至不足夠的了解他的男子。或許在那個宮殿裏的第一眼,她就深深地眷戀上了。
那樣驚爲天人的容貌偉岸,飄逸出塵的白衣錦袍,傾世聖潔的清涼淡雅……早已經在她醒悟之前,便入心入肺。
“不可以分神。”他有些惱怒,放開吻,卻挨着她的唇,那樣的溫和卻又帶着委屈的酸意,像一個不受寵的孩子。
鳳妃萱心頭微顫,有些悶痛地閉了閉眼,睜開卻已經做了決定。
“差不多就起來吧,我不喜歡這樣。”她此刻平淡從容,哪裏有半點方才的情迷意亂,有的隻是冷漠的疏遠,還有堅定的抗拒。
這個女人心智堅不可摧啊!即便他如此的挑逗,明知道自己已經芳心大亂,卻依舊能在一霎間便控制好了理智,收盡所有情緒。
“你不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這樣?我知道方才有些魯莽,但是……”他眉頭緊蹙,看似不悅,但更多的卻是驚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解釋。
要知道,他是堂堂的王爺啊,在她面前放下了一切的身段,甚至變得有些低聲下氣。他難道也和她一樣,不知何時失落了本該保護的極好的心嗎?
鳳妃萱伸手,貼住了他的唇,打斷了他的話。
“我們不合适。”她輕輕地笑,眼底有些苦澀,但臉容卻如此堅定。
先不說她已經喪失了清白之身,在面對他聖潔時,她會自卑。就是他們兩人的命運,根本就不一樣。他天生就擁有了一切,而她卻連自己的命都把握不住。
再者,銅面人又如何會輕易放過她呢?鳳驚天說,指環重新認主需要二十年精血喂養,那時鳳菲萱才六歲,現在已經過了十年,再過十年,銅面人便會要了她的命,取指環。
也就是說,她隻有十年的命可以活。
當然,她不會自甘堕落,也不會輕易放棄,但凡有一點機會,她都要好好地活着,但前提是,這十年内,她必須足夠強大,至少能夠和銅面人對抗,她才有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甚至爲鳳驚天乃至整個鳳家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