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比身爲皇裔的他更了解天殺組織和财神指環這一段曆史。如果那個女子就是财神指環的繼承者,那他是要定了。
當然,看到辰光的死,也給了他感觸,從萱兒口中的銅面人,到劫走她的刺客,再到現在的司徒羽,任何一個都讓他費盡心血,防不勝防。
江湖之水深不可測,能者更是數不勝數,暗衛之中,星明是個難得的高手,即便是爲了他自己的性命,也不能再随便舍棄任何一個與他有利的人。
而這邊打鬥越發激烈的屋檐上,本來對付星明還遊刃有餘的司徒羽,在微霧加進來之後,除了動作加快一倍之外,也不覺得有什麽壓力。
但看到從地上上來的三個六扇門風捕,和地上兩堵圍牆一樣的弓弩手,司徒羽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氣,看來趙煜琪今日不會就此罷休的,就算他内功已經強大無邊,金絞絕殺已經出神入化,也抵擋不過人牆的圍攻。
他不是神,再這樣打下去,隻怕等不到天殺組織的人來,他就死翹翹了。
而且,他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别說找不到小姐他不能死,即便是受傷也也不可以,因爲受了傷,就沒辦法護她安全出京回廣袤山了。
她這麽弱不禁風的女孩子,偏偏身上背負了血海深仇,還背負着常人無辦法體會的使命,受盡折磨和威脅,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每每想起因自己一時大意,讓手刃有機可乘,将她擄走,現在輾轉反側、下落不明,他就心如刀絞。
思慮及此,司徒羽斂起心神,提氣一收,兩腿成一字型分開的同時,雙掌合攏,金光頓然鼎盛,以不可抵擋的威力向兩邊擴散,如同超聲波一樣震動開來,還沒來得及近身的風捕逆流而上,速度已經慢了很多,而體力接近枯竭的星明和微霧雙雙落下幾步,用手臂擋住了激烈的強光。
“放箭。”趙煜琪已經察覺到他要逃跑,一聲令下,弓弩手齊舉弓箭,噗噗噗幾聲發出,萬箭飛出,如同黑色的雨林,朝着一個方向破空掃蕩,所到之處,無一物幸免。
早已有所準備的星明一個翻身落到了趙煜琪身後,其他風捕自然迅速躲開要害,腳尖輕提,分别落到三處的屋檐上,唯獨反應稍慢的微霧手臂中了數支短弩,鮮血一下滲透了他的黑衣。
但是當衆人從強光種睜眼,司徒羽早已沒有了蹤影。
“追。”趙煜琪早有所料,揚手讓準備好的風捕一路之上,不用思量,方向隻有一個,往北,京城。
嗖嗖嗖的幾個身影,迅速往一個方向飛了出去。
而現場雖然安靜了下來,但是依舊死傷不少,濃郁的血腥味充斥着整個院子,碎石破瓦,一片混亂。
幸好趙煜璘已經被人運功護住了心脈,而趙煜珇也安靜下來,包着右眼的紗布已經脫落,傷口猙獰之中透着發紫的淤血,而他方才由于悲憤發狂而碎落的衣物已經不知所蹤,背上盡管新傷舊痕,慘不忍睹,但是脊背忠心的那一條刀痕卻是清晰可辨,正是在鬼幽谷的時候星疏砍的。
眼傷,背上,一下子便能對上了。沒有人是傻子。
“你好自爲之。”趙煜琪并沒有走近,而是居高臨下地盯着他,紫色的錦袍相比起衆人的狼狽,他依舊一塵不染,高傲貴氣,
這一句話他是說給趙煜珇及其他心思不明的人聽的,同時,也是說給他自己聽得,好自爲之,本宮下不爲例。
心軟和親情,在他身上可以沒有,但若有,也隻有一次。
要想和他鬥,就先變的比他還要強大,還要心狠,不然也就隻有死路一條。
現在,他腦袋的思路已經清晰起來,劫走鳳妃萱的不是銅面人,不是趙煜珇,更不是司徒羽,而是另一波人,另一波他目前還毫無頭緒的人。
他這個江山還沒到手呢,就這麽多人算計了,他能不心狠手辣,能不防微杜漸嗎?
“啓程,回京。”趙煜琪負手,轉身離開。
而趙煜珇僅剩的一邊可見的眸子,毫無焦距地擴散,早已沒有了往日的光彩。他知道趙煜琪說的好之爲之,指的是什麽,但是現在誰還有心思去理會這些東西?
在看到趙煜璘不要命地爲他當那一掌的時候,所有的驚恐和痛苦排山倒海而來,有那麽一刻,他覺得自己該死。既然命都不想要了,那皇位又如何,江山又如何?
不過趙煜琪肯放過他,還真是出乎他意料。
“爲了感謝你的不殺之恩,這條路,以後你一個人走吧。”趙煜珇輕笑,臉頰的傷痕被扯動,滲着絲絲血迹,猙獰駭人,卻是從沒有過的輕松喜悅。
其實,他們兩人,都是可悲之人,不過,他要放棄了,也就解脫了,唯獨剩下趙煜琪還在苦苦掙紮。得到皇位又如何?如同父皇一樣,隻是一個孤獨的可憐人。
趙煜琪腳步隻是一滞,沒有回頭,也沒有停頓,大步流星而去。他的腳步,不會爲任何人停留,這是他一出生就注定的命運。
琬王府,此刻的景緻依舊秀麗,沒有爲冬日的将至而産生半點的頹敗之氣,更沒有因爲主人的離開而出現哪怕一點兒的傷感。
唯獨扶絮閣的鳳妃萱,依舊沉睡,如同嬰兒。
這一晃,又是三日,那晚主子說不回府,墨竹以爲他不過又和往常一樣到玉芙蓉哪裏去留宿,不想這一去就是三日。而他前腳剛離開,後腳這個掃把星一樣的女子就被人弄暈了,到現在還沒醒過來。
最詭異的事,王府裏專爲主子把脈的太醫都一一過來看過,沒一人說出她沉睡的原因,更别說将她換醒。
“竹姐姐,你來看,奴婢覺得她又變了。”描畫似乎很歡喜能夠來扶絮閣,也不管鳳妃萱是不是還在沉睡,每天準時準點的給她洗臉擦身,照顧周到。
連湯水,也是一滴一滴地喂到她的嘴裏,細緻到不灑出分毫。
對于這種事,墨竹自然不會過問,反正這個女人即便是和她有深仇大恨,現在也躺在這裏半死不活的,她犯不着和這樣的人置氣。
再者,幽芯要幫主子打理扶植閣的事情,不像她這麽清閑,因而這偌大的侯府也就落在了她的手中,招呼客人這事,她再怎麽不懂事,也知道禮儀二字怎麽寫。每日來看一會,總是有必要的。
但是每次來,她都受不了描畫的羅嗦,也不知道這憨丫頭哪裏來的精力,整天圍着鳳妃萱打轉,不是說她變了,就是說她這樣那樣。
反倒是她,從沒覺得這個女人有什麽特别之處。
“哪裏變了?”墨竹沒好氣地轉過頭,望向那一張用黃花梨雕刻出來的木床,突然被吓掉了下巴。
隻見,厚實的淡紫色錦被之上,躺着一個女子。她筆直地平躺,雙手交叉放在腹上,墨黑的長發被她環抱着,柔順不似常人,雪肌如同凝脂,額頭到眉心之間,像是泛起點點紅光,時刻纏繞着、安撫着她,那一張本來就蒼白又精美的臉容,此刻竟然如同化蛹成蝶一樣,精美不似常人,她五官不變,還是那個她,卻不知爲何,看着竟然能奪人心魄。
她變了,那種五官美輪美奂的精緻絕倫,仿佛一眼,便能直達心底。
也不知道,怎麽樣的一雙眼睛,可以配得起這一副容顔?像她之前的冷傲不羁,倔強睿智?不配;或者狡黠潑辣,不怕死的拼命?不符;亦或者是超越生死的淡然,無能爲力的哀傷,堅韌頑強的追求?都不夠……
那麽什麽樣的眸子才能配得起?墨竹隐隐地有了一絲期待。隻是,又越發的疑惑,到底是什麽東西讓她沉睡,又讓她轉變的呢?
這個女人身上,怎麽這麽多秘密?
哐啷!門外,描畫一驚,慌亂之中打破了水盆,剛想喝訴,便聽到她呐呐的行禮聲,“奴婢參參參見,王爺。”
“你就是描畫?”趙煜琬秀眉一擰,看似無心地說了一句極其傷人的話,“一個女孩子怎麽長大如此高大?”
轟隆!描畫隻覺得頭頂一片雷聲,她的小心肝一下子被燒得内焦裏嫩,王爺啊!奴婢一直昂視你的英姿,你怎麽可以這麽打擊人?
可是趙煜琬似乎不自覺,他輕輕地甩了甩潔白的衣袂,漫步進入了樓閣。
墨竹迎了上來,眼中盡是埋怨,嗔怪道:“主子,你可算是回來了,扔一個大麻煩給墨竹,真是讓奴婢痛不欲生。”
“還有事你壓不住的麽?本王去了一趟襄城,因而耽擱了幾日。哪裏不但人美,酒也美。”趙煜琬似乎還有些陶醉,伸開雙手,任由墨竹爲他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