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蕭空圖拱手,轉身押着鬼谷子上了馬。彪悍地抽鞭,一陣塵土飛揚,十來鐵騎緊随其後。
趙煜琬站到高處,染了血的白衣飛揚,依舊是溫潤的公子,那雙深沉的眸子,此刻卻幽森得讓人懼怕,“來人,搜山。”
随着上百鐵騎湧入,右胸中劍的趙煜琪耳邊閃過一聲怒喝,“反賊哪裏逃,速速放人就擒。”那是老七的暗衛冷最的聲音,他認得。有人去幫他救萱兒了,趙煜琪陡然一松,胸前的鮮血如同泉湧,灑了一地。
“主子,忍住。”同樣身負重傷的星疏自另一邊掠過,将趙煜琪扶起來,運功幫他止血。
而圍攻趙煜琪的刺客已經聽到了地動山搖的怒吼,自知不能再戀戰,竟然放過刺殺趙煜琪的好機會,四五個人影竄出,自防守最弱的西邊逃離,他們每一個都受了不輕的内傷,可速度卻沒有減弱。
“卑職去追。”星疏不忿,忍痛戰起。
趙煜琪伸手擋住他,吃力地道:“不用了,冷最已經先一步追過去,他輕功比你要好,便于救人。何況你還受了重傷,恐怕會給他添亂。”
“是!”盡管不忿,但星疏沒有再逞強。主子說得不錯,冷最的内力雖然不如他,但輕功确實比他好。他們所有暗衛都是從歐陽将領手中出來的,每個人的長處短處,都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扶本宮出去,好讓七弟撤兵。”趙煜琪臉色有些蒼白,冷汗沿着他陰柔俊美的菱角流了下來,猶如清晨的露珠,晶瑩卻冰涼。
星疏躬身,完全不顧自己涓涓滲血的傷口,傾注了全身的力氣,謹慎地将趙煜琪扶了起來。
“星疏,你覺得七弟如何?”看着胸前的傷口,華麗的紫衣錦袍也耐不住鮮血的污染,此刻已經一片暗紅,看不出本來的顔色。
不知爲何,趙煜琪腦中閃過那一抹替他擋劍的白色身影,他的皇弟不顧生死,救了他一命,而現在又下了死令讓自己的貼身暗衛幫他救人。
“好。”星疏語言不多,極少贊揚别人,但這一個“好”字包含了他想表達的一切。
趙煜琪痛苦地閉了閉眼,“你又怎知是不是真的好?”
“主子,日久見人心。”星疏扶着他一步一步地挪動,這仿佛是他們主仆二人第一次如此親切地交談,不分君臣,不顧貴賤。
盡管兩個人此時都已經沒什麽力氣,但難得的平靜讓他們希望這條路能長點,沒有勾心鬥角争權奪位的路,即便是腳下帶刺,痛楚無比,也走的舒坦。
何況外面還有一個真正爲你擔憂,甚至不惜毀山滅林的人。
可是,路總有盡頭的時候。
“太子爺,那是太子爺……”有人最先看到林中走出的人影,歡喜地大喊。
趙煜琬一喜,竟然不顧身上的傷,像個孩子一樣跑了過來,激動地喊,“大哥!你怎麽樣?受傷了。來人,太醫……”
和他如出一撤的話,讓趙煜琪心中一動,和他方才一樣,那是發自内心的擔心,他溫和地道:“沒事,不忙,讓他們都撤回,立即啓程回京。”
“可是她……”趙煜琬指着山坳的方向,支吾着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畢竟現在那個女人明面上還算是太子的女人,他怎麽稱呼都有些不妥。
趙煜琪垂下眼簾,遮掩了眼底的情緒,淡然地擺手,“先走吧,等回京再說。對了,蕭空圖和鬼谷子在哪?”
掃了一圈,淩亂的馬匹,滿地的屍體,可是并沒有看到這兩個人,趙煜琪一滞,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沒有了萱兒當人質,他們現在還沒回到太子府,如何困得住鬼谷子?
“大哥方才情況未明,臣弟擔心,也怕一個人看不住鬼先生,便讓蕭門主先行将他帶回京,好盡快和接駕的護衛碰頭。”趙煜琬以爲自己做錯了,緊張地解釋,本是蒼白的臉也憋得一陣發紅。
“多久了?”趙煜琪心頭發澀,他此刻才想起早上鬼谷子在鳳妃萱手臂上留下的“走”字,原來他早已在走命山設下埋伏,而偏偏是自己太過大意,總認爲有鳳妃萱在手,他便不敢亂來。
“有半個時辰了,大哥,是不是有什麽不妥?”趙煜琬謹慎地問。
“立即啓程,追。”趙煜琪不顧身上的傷,飛身上馬,一人當頭,策馬奔騰。
他現在沒有時間解釋,失去那個女人已經足以讓他氣急敗壞,絕不能再讓鬼谷
逃脫,不然這一次前功盡棄了不說,他以後真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去将她尋回。
不行,趙煜琪的傷不輕,這樣拼命趕回去,簡直就是送死。
趙煜琬迅速上前,不怕死的拉住了他的馬繩,“大哥,先敷藥,你的傷不輕,這樣下去恐怕會傷到内髒。”
“放手。”趙煜琪狂暴地一扯,本想将趙煜琬的手甩開,卻不想用力太猛,趙煜琬一個踉跄,手臂上的傷口被狠狠地撕裂。
好不容易止住的鮮血想不要錢似的湧出來,趙煜琬吃痛的悶哼一聲,酷似明月的臉哀求,“大哥,你聽臣弟的吧,性命要緊。”
星疏一愣,忙帶頭上前跪下,“請太子保重鳳體。”
後面的鐵騎也紛紛上前擋住了去路,齊齊跪倒一片,“請太子保重鳳體。”
趙煜琪一怒,猶如驚濤拍岸,“你們都幹什麽,造反不成?老七,放手。再遲一步,那個反賊鬼谷子就逃了,你們知不知道本宮爲了抓他,費了多少力氣?”
你們又知不知道那個女人對本宮來說有多重要?可是,這句話就這樣梗在他的喉嚨,沒有說不出,他不知道這個“重要”,到底是意味着什麽。
“臣弟不管什麽反賊,臣弟隻知你是我大哥,若再走一步,性命堪憂。”趙煜琬悠然地站着,昂頭看着馬背上的他,沒有因爲傷口破裂而産生過多的情緒。
趙煜琪怒極反笑,指着地上跪倒一片的人群,“你們也這樣認爲的,是嗎?”
“請殿下息怒!”
趙煜琪咬緊牙根,将近斯歇底裏地怒吼:“本宮還沒死。讓開,不然休怪本宮不客氣了。”
說完軟劍已經握在手中,寒光森森的劍尖直指離他最近的趙煜琬。
“大哥,你憤怒也沒用,我們不是神,但凡是人,都有失誤的時候。”趙煜琬一凜,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沒有逃過趙煜琪的眼,可是他沒有退縮,而是坦蕩地面對這次的失誤。
趙煜琪似乎惱羞成怒,手腕發力,劍尖又下了幾分,“老七,你不怕死?”可是這句話還沒問完,受傷的右胸因憤怒而血流不止,心口一陣血氣上湧,濃郁的血腥味讓他忍不住作嘔。
鮮紅的血液沿着他妖魅的嘴角滴了下來,手中的軟劍陡然一松,摔落到地下。
“大哥!”趙煜琬一驚,扔下手中馬繩,飛快上前将幾乎落馬的趙煜琪接住,側目對星疏喝道:“愣着幹什麽,還不過來幫忙?”
星疏不敢耽擱,随行的太醫更是膽戰心驚,将趙煜琪扶到僅剩的一輛馬車上,開始爲他敷藥療傷。
“王爺,您的傷也需要讓太醫處理才好,殿下這邊就交給卑職即可。”星疏見趙煜琬竟然癡癡地站在一旁,看着将近昏迷的太子出神,便好心提醒。
趙煜琬點頭,臉容依舊清淡溫和,白衣染血,如同一朵飄落人間的蓮花,不知打碎多少人的清夢。
看到趙煜琪死不了,他也沒什麽好費心的,便聽從星疏的建議,回到馬車内換了一套幹淨的衣物,這才願意給太醫處理傷口。
他喜好幹淨,方才因爲情況特殊,能忍受濕漉漉的血衣這麽久,已經是他的極限,若不是因爲趙煜琪放棄了追趕,他恐怕還得耐着性子忍下去。
不過,至此一切都還算順利,成功救了人而扶影閣幾個也沒傷亡,已是最好的結果。現在就看冷最能不能順利完成任務,然後折返,将趙煜琪的注意力引開。
隻是,鬼谷子要從蕭空圖手中逃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他就勉爲其難的收留那個女子幾日吧!反正他府裏不缺米。
馬車緩緩地往前使,趙煜琬伸出手掌,接住那一抹溜進來的陽光,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那平靜無波的眸子中,一閃而過的憂傷,接而是飽含無盡愁緒的蒼白,遙遠得無人能觸及。
良久,他才收回手,眼底恢複了一貫的清淡,透亮。
唉!真累啊!要不是因爲這個生死貼,他才不願意去費這個心,還受了傷。不過這次傷得倒是值,冷最若是能成功引開趙煜琪的注意力,那可謂是一箭三雕了,加上鬼谷子惦記着他的情誼,願意由他差遣,那就妙絕了。
這麽想着,他本來就豁達的心思越發開朗,如果此時能來一壺美酒,那就堪稱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