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煜琬也怒了,從來都是醉意朦胧的眸子突然一寒,“誰敢?”
“誰都知道七爺的琴聲如同仙音,世間無人能及,區區一個紫牡丹,隻有琴音,沒有琴魂,如何能和七爺比?卑職以爲七爺還是乖乖跟太子爺回京吧。”蕭空圖兩面爲難,卻還是隻能聽從太子的命令,對于這個固執的七王,隻能勸。
“咦,蕭門主也識賞琴音?隻有琴音沒有琴魂,精辟啊!沒想到向來以神捕著稱的蕭門主,還精通音律,本王佩服。就憑你這句話,本王就心甘情願跟你回京,挑個日子咱們彈琴賞曲,飲酒作樂如何?”
遇到知音的驚喜讓趙煜琬将紫牡丹抛于腦後,他很久沒有這麽真誠地邀請過一個人了,這對于追崇他的人來說,恐怕是莫大的榮譽。
當然蕭空圖不會拒絕,畢竟能和這位異世王爺相交,并不是一件壞事,再者,他也是發自内心地欣賞這樣豁達随性的人。
“蕭某定當聽從。”不知不覺,他已經改變了稱呼,他們之間就像是江湖好友,和朝廷無關。
“哈哈……爽快,走,回京。”趙煜琬爽朗的笑聲傳出,如同風雪中的驕陽,傾注着生命的燦爛,讓車内的鳳妃萱莫名的一陣悸動。
就像一顆冷藏已久的心,詫然碰到了似火的太陽,那怦然的跳動,震碎了堅固的外殼,炙熱的血液傾注,瞬間迸發出如煙花般絢麗的光彩。
“不過,蕭門主,你得告訴本王,太子哥他和哪家女子成親?是否經過父皇母後的同意啊?”
就在趙煜琪上車之際,聽力極好的鳳妃萱,耳邊遠遠飄來這句話,她顧不上那麽多,一臉嚴肅地豎耳傾聽。
她想聽到的其實不是蕭空圖的答案,而是不知因何而鬼迷心竅的想要迫切證明,這個男子與她到底是什麽?
“哦,這個,卑職隻知是車内的哪位方氏姑娘,至于皇上和皇後知否,卑職也不敢妄下結論,還看太子爺如何打算。”蕭空圖實話實說,并不覺得有什麽好隐瞞的。
倒是車内那個女子和鬼谷子的關系,引起了他的懷疑。她到底是誰?太子又爲何這麽着急這要娶她呢?這個,暫且不提,等他查清楚後,再作打算。
“原來如此,這女子脾氣火爆了點,還算湊合。看來太子哥的口味,别具一格。”趙煜琬似是煥然大悟,順勢看向馬車内的隐隐人影,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并沒有過多的情緒,就像他們之間從來不曾有過任何的交集。
鳳妃萱的心莫名一緊,竟然爲這個男子的一句話而感到失落,她到底怎麽了?難道她得不到家庭的幸福,所以随意臆造一個人物來填補心中的空虛,而趙煜琬正好符合那人的形象嗎?
怪不得,她會覺得他熟悉,那種發自内心深處的向往和眷戀。
随性豁達,潇灑自如,擁有高貴的身份,卻從不視爲榮譽;精通音律,滿胸才情,一切用皆度奢侈華麗,卻從不被塵世所縛;時而狡猾如狐,時而幽默風趣,嗜酒如命,交盡江湖豪傑,從不在乎世人的目光。
說喜歡太淺薄,說擁有太奢侈,或許她隻是希望自己也能活成那樣而已。
本來還一肚子火氣的趙煜琪,已經服軟上來和她同坐馬車,不想她眸子飄渺迷茫,根本當他不存在一樣,沉醉在自己的思緒裏,不能自拔。
他氣得牙齒一陣酸痛,卻又覺得這樣的她太過遙遠,即便是近在眼前也無辦法觸摸,便主動低頭,“萱兒,你到底在想什麽?”
“嗯?”鳳妃萱側頭迷惑地看着他,從沒有過的傻氣雖然隻是一瞬,卻足已讓他心軟。
“沒什麽,準備啓程了?”鳳妃萱掀簾,看着滾動起來的車輪,淡淡地開口,明知故問。
趙煜琪也沒回答,隻是一把将她拽進懷中,溫情地問:“萱兒,可有什麽要添置的?回京咱們可是要成親的。”
“沒有。結婚而已,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無父無母的,何必搞得這麽隆重?你父皇母後若是不同意,不結也行。”鳳妃萱無所謂的聳聳肩,犯困地打了一個哈欠。
昨夜她是被折磨得多狠?現在還是全身酸軟無力,真是比負重快跑二十公裏還要累。不過幸好,她一直來穿的都是黑衣高領男裝,将脖子以下的烏紫都遮掩了去,不然她該如何見人?
趙煜琪一滞,自信地道:“本宮的事,自然本宮說了算,你不必多心,好好養病。至于你的身世,遲早會知道的。”
鳳妃萱抿抿嘴角,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趁着有空,不然讓鬼先生給我把把脈,你到側面騎馬,我情況如何,你也是能聽得見,你說呢?”
“鬼先生昨晚已經給你服過解藥,把脈之事等回太子府再說,你隻須乖乖待在本宮身邊,等着做新娘子便可。”趙煜琪做事曆來謹慎,要知道這裏内力深厚的不止他一人,若不是怕有心人聽去,他昨晚就可以對鬼谷子嚴厲拷問了。
況且,讓他們兩個單獨接觸,于他并不是一件好事。
鳳妃萱聽罷,閉上眼睛,不再說話。看來要和鬼谷子獨處,還不是一件易事,不知回到了太子府,他們會不會有機會。
如同來時一樣,當晚他們歇在上次經過的驿站,鳳妃萱自從按時吃了鬼谷子給的解藥後,毒性已經慢慢緩解,這一次她并沒有昏睡。
窗外月光皎潔依舊,秋意漸濃,夜裏風寒,卻又别有風味。可她卻沒有再出去,因爲心中那種向往隻是水中月鏡中花,是現在的她觸摸不到的。
那又何必眷戀?
無人知道,和蕭空圖喝到半夜,酒醉不醒的趙煜琬,接受了一個人的邀請。
寅時一刻,他準時睜開雙眼。
隻見他黑衣披身,取代了一身白袍,昂貴的南海絲綢面巾,遮起了他的俊美,昏暗的房内,唯獨一雙眸子如同璀璨的星辰,明亮異常,哪裏有半分醉意?
來人自半開的側窗,身影敏捷如同鬼魅,閃進了鬼谷子的房内。
此刻,房内的守衛已經昏睡過去,唯有他懶散的站在窗邊,抱肩等着房内的人開口,仿佛挪動一步都讓他深惡痛絕,此刻隻恨不得卧地而睡。
“鬼某參見七王爺。”鬼谷子自黑暗中走出來,跪地而下,叩頭有聲。
“起來說話,本王不喜這套,有話直說,這三更半夜的實在累人,要不是欠你一個人情,本王懶得理你。”趙煜琬靠着窗,軟得好像沒有骨頭,無需看他表情,也知此刻他有多不情願。
“鬼某實屬無奈,若回到太子府,想見王爺恐怕難上加難,因而鬼某才鬥膽用了這唯一的帖子。請王爺幫鬼某将那位姑娘從太子手中救出來,不可以讓他們成親。”
鬼谷子是真的沒辦法,才出此下策。從昨日到現在,他已經多次嘗試想要聯系司徒羽,可是對方一直杳無音訊,若等到回京,隻怕小姐已經是趙煜琪的囊中之物了,到時就是司徒少主來了,也回天乏術,糟蹋了小姐不說,指環也落入仇人之手。
“你确定你要用了這次的生死貼?爲了一個女人?”趙煜琬站了起來,負手走到鬼谷子的面前,居高臨下的問。
生死貼,顧名思義,一是生,二是死,隻要出得起價錢,救人殺人,扶影閣的人都能幹,雖然扶影閣的閣主不是他,但卻是他的人。
要知道他雖然不過問朝中之事,江湖的事情幾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扶影閣是他勢力之一。
不過知道他是扶影閣幕後主事的人并不多,還活着的外人共三個,其中一個便是鬼谷子,當年他用上了生死貼,才換來鬼谷子答應救了墨竹一條命。
“是。”鬼谷子堅定不移,看來是早就想清楚了。
“理由。”趙煜琬冷聲問,眉目之間是從來沒有過的嚴肅。
鬼谷子一頓,“扶植閣的人不是從不問理由嗎?”
“是可以不問,但别忘了那人是趙太子,本王的大哥。從他手中搶人,其中的難度,你自己掂量,我的人也是人,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趙煜琬輕笑,這麽嚴肅的事情,被他說出來,仿佛是一件樂事。
“她或許值得你救。”良久,鬼谷子白發垂落,最終隻說了這麽一句話。
每一次面對這個人,他都覺得自己老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讓他不知道如何去争取本就該屬于他的權利。
“是麽?這個世界上值得本王救的人恐怕已經沒有了。進京前,給本王一個滿意的理由,不然,扶影閣不保證能将她成功救出。”
因爲若不了解真實情況,無辦法深入猜測對方的用意防範,做不到充足的準備,扶影閣有權诠釋失敗的原因。
進京前,也就是明日巳時左右,時間無多,隻求司徒少主能在此前收到他的消息。不然,也隻能讓他們盡量救了,真正理由是萬萬不能說的,若是瞎編根本沒有說服力。
要是救不出來,頂多也是用掉這一次的生死貼,希望司徒少主能及早趕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