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鳳妃萱感到要窒息之時,眼前的沙漠戈壁像被風化一樣,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春意盎然,四周環山,花木蔥翠欲滴,美不勝收。
一人影如同空中秃鷹,盤空而下,随着急切的氣流,洪亮厚重的聲音蕩漾開來,自耳邊呼嘯而過,好不刺耳。
來人正是傳說中的毒神鬼谷子,隻見他收腳盤腿,坐在不遠處的岩石上,蒼老的白發零亂散落,一眼看去蓬頭垢面,猶如乞丐。
唯有那雙銳利的眸子流露出來的殺氣,冰寒滲人,直刺刺地對着趙煜琪。對于鳳妃萱,他連看也不曾看一眼。
“那又如何?兵者,詭道!爲國爲民,本宮曆來隻在乎結果。”趙煜琪昂首挺胸,說得大義凜然,絲毫沒有愧疚之意。妖孽般俊朗的臉,現在在鳳妃萱看來卻醜惡得想作嘔。
“呸,厚顔無恥。”呼吸已經恢複正常的鳳妃萱,冷笑着将心中憋着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大膽刁婦,休得侮辱太子殿下。”林嘯勃然失色,直接拔劍,橫在鳳妃萱的脖子上。
誰想,鳳妃萱若無其事地伸手,用兩指将劍夾住,雲淡風輕地笑道:“林統領,問問你的太子殿下,本姑娘的命金貴着呢,别動不動就舞刀弄槍的,免得到時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就是現在我罵他祖宗十八代,他也不敢把我怎麽樣!何況我若想殺你這個上不了台面的狗奴才?”
哈哈……她是誰都可以威脅的嗎?連一個狗奴才也敢在她面前叫嚣?
太憋屈了,太難受了,這一口氣若不吐出來,她恐怕要被憋死。
處處受挫,處處被打擊利用,被當物品一樣囚禁、交易,甚至連反對阻止的權利都沒有,她到底算什麽啊?
這些人又憑什麽這麽對待她?
銅面人,趙煜琪,鬼谷子,她都記住了,真的别讓她有活着出去的那一天,要不然,她一個都不會放過,今日的侮辱,她要他們十倍奉還。
“你敢……”林嘯暴跳如雷,手握劍柄猛地發力,直接向鳳妃萱的脖子砍過去。
“哐啷!”
趙煜琪還沒來得及出手阻止,一個暗箭直沖過來,打斷了尖利的劍鋒,林嘯隻覺手掌一麻,與此同時,劍柄脫力,飛出了幾丈遠。
“趙太子,還想做交易,就管好自己的走狗,不是誰他都有資格殺的。”鬼谷子奮袂而起,掌飛如雷,強烈橫掃。
啪啪啪!三聲掌聲,自趙煜琪手中傳出,在雙方僵持的時刻,尤其突兀。
“鬼前輩果然名不虛傳,不但善制毒用藥,連内功也如此深厚,本宮實在佩服。”趙煜琪狹長的鳳眼閃着寒光,直勾勾地盯着鬼谷子,說着佩服,眼中卻毫無敬佩之意。
正當鳳妃萱以爲他要爲林嘯出頭之際,不想他果斷地伸手,一把軟劍自腰間拔出,毫不留情地刺向林嘯的心髒。
意外來得太過突然,鳳妃萱甚至身後的上百名鐵騎、護衛都反應不過來。
“噗……”一口鮮血噴射出來,如同天女散花,妖豔濃烈。
林嘯不可思議地望着趙煜琪,僅剩的力氣握着長出的劍柄末梢,看着相對的趙煜琪,發指眦裂。
唯有鬼谷子,似乎早有預料,不屑地冷哼一聲,依舊漠然地站在不遠處。
趙煜琪狂妄地将軟劍自林嘯身上撥出,優雅地看着那滿是鮮血的劍身,笑意煦和,“一個死人而已,鬼前輩又何必介懷?隻要您老願意跟本宮回京,前事,既往不咎。如何?”
“呃,呃……”鳳妃萱再也忍不住,扶着身邊的樹木,幹嘔起來。
她不是沒殺過人,不是沒見過鮮血,甚至她曾經打破過無數恐怖分子的**。
可是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殘暴無人性的禽獸。
他爲達目的,甚至不惜殘殺誓死捍衛他性命的戰友,不,應該說是他的手下。
雖然這個林嘯不值得她同情,可是有些東西是原則,是本性,是一種發自内心深處的信仰,他們作爲軍人,絕不爲活命殺害戰友同伴,更不能出賣國家,傷害人民。
或許在這個時代,在掌權者的眼中,這人命,根本不是命。
可是她鳳妃萱接受不了。
他是禽獸,是比銅面人還要殘忍的魔鬼。
“她中毒了?”看到鳳妃萱吐出來的心頭血,鬼谷子一凜,飛快閃身想要爲她把脈。
不過,蕭空圖騰空而起,硬生生地擋住了他的去路。
“不急,回京後再給她醫治也不遲。”趙煜琪對着鬼谷子擡手,笑意吟吟地将鳳妃萱拽進懷中,用他昂貴的衣袖,溫柔地幫她拭擦嘴角的血迹。
仿佛方才的事情根本不曾發生過。真是無恥得令人發指。
鳳妃萱盱衡厲色,一言不發地将他兇狠地推開,一步一步倔強地往谷外走去。
“唉,你這樣又何必呢?本宮其實已經對你很寬待了,别這般不知足。”趙煜琪大步一跨,将她拉着,不容置疑地鉗住她高束起來的腰肢。
鳳妃萱全身火氣瞬間燃燒,如同火山爆發一般,勢不可擋,“啪”的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一巴掌狠狠地甩到他的臉上。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高傲不可一世的趙太子,被一個身中劇毒,毫無内力的女子刮了巴掌。
死沉,連林中本該有的鳥叫聲也寂靜了。
趙煜琪怒極反笑,陰鸷的眸子深深地盯着她,妖豔的紅唇帶着血珠,沿着嘴角流下。
四周充斥着死亡的味道,用殺意已經不足以掩蓋。
但鳳妃萱卻一點都不怕,而是同樣諷刺又挑釁地回敬他。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這一次長到連趙煜琪也不知道身上的怒火和殺意是怎麽的消耗殆盡的。
莫名其妙地就冷靜下來,服軟地将她拉到身邊,柔聲細語,“好了,别生氣了,跟我回府,解了毒你就沒事了。”
他說“我”,而不再是“本宮”。
包括蕭空圖在内的所有護衛鐵騎,都爲之大跌眼鏡,簡直不可思議。
隻有鬼谷子死死地盯着鳳妃萱,眼底的疑團越發的濃烈。
難道他收到的消息有誤,她不是小姐?面容一緻,卻爲何變了一個人?
可是,他方才又明明看到了她手中有一抹微弱的紅光自指縫處射出。
不明顯,一般人不會留意到,但他知道那不會是假的。
況且舒娘願意暴露身份受人威脅帶人進入鬼幽谷,也足以證明她已經證實了鳳妃萱的身份。可是,爲什麽一向溫柔可人的小姐,會變成這樣?似乎見到他,像一個陌生人似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就算是裝,他也不相信向來情深義重的主子,會隐藏得如此好。
鬼谷子一時想不明,但是他不敢冒這個險,畢竟這個和主子生的一模一樣還擁有财神指環的女子現在在趙煜琪手上,還身中劇毒。
“趙煜琪,你去死。”鳳妃萱一腳狠狠地踩在他的腳尖上,暴怒地吐出這麽一句話,揚長而去。
她知道她現在跑不掉,也不想跑,反正鬼谷子已經在他的手,就算是賴在這裏,也要解了身上的毒再說。但是她沒必要再逆來順受,該怎麽樣她就怎麽樣,反正爛命一條,強大如同鬼神的銅面人不讓她死,高傲陰鸷的趙煜琪不給她死,來曆不明的毒神鬼谷子不想她死,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想拿她的性命,還有誰能拿她的性命。
出了鬼幽谷,機關一口,啐滿毒藥的石門,慢慢地關了下來。
衆人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四周一群黑衣人拔地而起,鋒利的刀劍寒光森森,迅速而敏捷地當着鳳妃萱的脖子直刺過來,而其他人也迅速被圍攻上了。
生死攸關之際,鳳妃萱已經忘記了反應,原來還是有人想殺她,能殺她的。
認命吧,好不好?真的很累,很累!鳳妃萱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不躲不閃,她身上瞬間布滿了死氣,那是一種絕望的味道,聞者寒心。
“萱兒!”趙煜琪大驚失色,沖着她的背影狂吼。
這一刻,他怕,那是發自内心的恐懼。可是,他正被一個強大的黑衣人纏住,招招緻命,勢不可擋,根本分身乏術。
而被蕭空圖綁住了的鬼谷子,瘋了似的往鳳妃萱身邊沖去,可是終究因爲用不上内力,而慢了半拍。
“小姐……”鬼谷子活了這麽多年,第二次嘗試到什麽叫心膽具裂。
可是,下一刻,“咚”的一聲,黑衣人手中的劍已經斷裂,震動着落到了地上,而鳳妃萱被強烈的掌風撞飛了起來,迅速在空中跌落。
她落到了一個人的懷抱,冰冷卻熟悉的懷抱。
“你想死?”如同魔障的金屬聲在她耳邊響起。
被他如此抱着,漂在隐秘的樹叢中,鳳妃萱本能地攀扶着他的胸膛,第一次從上自下看着他冰冷的面具,那白皙強壯的喉結,如此的清晰,那是人該有的生命痕迹。
她突然凄慘地笑了,笑得滿臉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