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才踢人時那一臉不耐煩和無所謂的表情加上他不緊不慢的語調,以及他幾個回合秒殺全場的能力,早就讓旁邊的阿城對他産生了一種很莫名的恐懼,再加上那種莫名的壓迫感,阿城連想也沒想就把王堅帶向了二樓。
樓道狹窄而且是露天的,旁邊延伸出去的遮陽木闆上曬着各種各樣的中藥,毫無意外,這些東西王堅都認識,他驚奇的發現這些東西居然都是治一些疑難雜症的方子成分,如果王堅沒記錯的話,這方子似乎是老木匠鼓搗出來的,當年老木匠在教他的時候多少也教過一點,隻不過王堅性子急,當不得醫生,不然現在就該輪到他賣藥治病了。
“你家老人是專治惡瘡的麽?”王堅跟在小心翼翼上樓的阿城聊了起來:“不過看起來很久沒開診了。”
阿城奇怪的看了王堅一眼,他家爺爺因爲身體原因已經封診十二年了,而這個年輕人一眼看上去就是外地人,而且從他那濃重的内地口音和連路都不認識的情況來看,他應該很少甚至沒有來過這裏,可他隻是掃了幾眼就知道了爺爺是治什麽病的,由此可見這家夥絕對不簡單。
想到這一層,阿城的語氣不由得變得緩和了起來:“你怎麽知道?”
“藥已經曬過了火候,沒人來收。這說明很久沒人求診了,而且那塊懸壺濟世的牌子上面全是灰呢。”王堅笑了笑,語氣變得有些自嘲:“也難怪,現在大家都喜歡開刀。很少人相信藥劑火石也能治病了。”
阿城扭頭看了他一眼,小心的問道:“是内地來的嗎?”
“是啊,内地來的。”王堅說着話,伸手摸了摸牆上泛黃的版畫:“可惜一個大戶人家就這麽沒落了。”
他的話裏不無惋惜,阿城聽得也隻是悻悻的笑了笑,然後歎了口氣:“十年前,哪怕是八年前都沒人敢欺負到我家來,當年朱家可是名震港九呢。”
“現在怎麽會成這樣呢?”
“不清楚,爺爺沒告訴我。”
王堅想了想:“你爺爺叫什麽名字?”
“朱長風。”阿城笑了笑:“外号朱聖手,治瘟治瘡治水痘。藥到病除。當年還是在英女皇手上的時候我爺爺就已經被封了爵士呢。”
老太太叫朱長齡,從名字上來看的話,應該是跟這朱長風一代人。不過讓王堅奇怪的是爲什麽老太太明明執掌青幫,可爲什麽在朱家人落難的時候并沒有出手幫一把,而現在甚至想拿回自己的東西都不肯親自過來。
這裏頭肯定有什麽問題。大概是豪門恩怨什麽的,隻不過呢……王堅本能的覺得老太太不會幹出這麽絕情的事。這裏頭肯定有什麽隐情。
“那你知道不知道朱長齡?”
王堅的話剛落地。阿城突然頓住了腳步,怪怪的回頭看着王堅:“你是……我姑奶奶的孫子?難怪了……”
他一看有戲,連忙停下了腳步,遞給阿城一根煙,把他拉到曬藥的露台上,點起煙:“抽根煙再上去。你說你姑奶奶是朱長齡?”
“嗯。是我爺爺的親姐姐。”阿城很誠懇的點點頭:“但是我太爺爺把我姑奶奶趕出家門了,讓她終生不得踏進朱家半步。”
王堅當時就蒙圈了,早就聽說老太太的家裏當年非常牛,但是從來沒聽說過她還有被逐出家門這種事。而且大家都叫她朱長玲。但是王堅卻知道她本名叫朱長齡。别看這一字之差,這可代表她已經跟原來的族譜沒有半點關系了。
“爲什麽她被逐出家門。”
“我不知道,爺爺沒說過,隻是跟我講過我還有個姑奶奶,現在不知道在哪。”
王堅摸着下巴嗯了一聲:“你爺爺呢?”
“你跟我姑奶奶是什麽關系?”
“呵呵……”王堅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說,畢竟雖然他叫老太太叫幹媽,可老太太到底一生未嫁,真論關系的話,在這直系親屬面前,王堅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叫,不過想想的話,倒也沒什麽的:“她是我幹媽,她讓我來這裏取她的嫁妝。”
阿城撓撓頭,尴尬的笑了笑:“看來我還得叫你叔叔呢,跟我差不多大的叔叔……”
他自然是不懷疑王堅,畢竟現在這個朱家的情況是個人都能看見,錢也沒錢,寶貝更沒什麽寶貝。看到這種窮而且惹了一屁股事的親戚,旁人那是躲都來不及躲,哪有幾個人會像王堅似湊上來主動認親戚呢。
不過王堅并沒有從阿城手裏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關于朱長齡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多少。
看來最終能解答王堅疑惑的人還是得靠他那個便宜舅舅……
來到三樓的一扇門外,透過門上的玻璃可以看到裏頭亮着昏黃的白熾燈,現在這個年代還在用這麽老古董燈泡的人實在是不多了,而從裏頭不時傳來的咳嗽聲可以聽出來,裏頭人的健康狀況并不太好。
阿城輕輕敲開門,站在門口沖裏頭喊了一聲:“爺爺,有人找。”
王堅從旁邊探過了腦袋看向屋裏,發現這間屋子裏除了書之外就隻剩下了一張床、一個台子和一張老式的太師椅。
還來不及細看,太師椅上的老人就已經緩緩出聲了,用非常标準的普通話說道:“是誰啊?要是來收購房子的就不用提了。”
不得不說,雖然已經是破落戶了,但聲音裏還帶着一股子世家子弟特有的傲慢和清高,像極了那些爲了一句話甯可掉腦袋的迂腐書生。不過也就是這股子清氣,讓王堅對這個便宜舅舅挺有好感。
“爺爺,剛才肥皮他們又帶人來了。有人幫我們把他們打出去了。”阿城看了一眼王堅:“他……他說他是姑奶奶的幹兒子。”
“誰?”老頭似乎有些耳朵不好,從台子上直起了背,輕輕的問道:“什麽?”
王堅咳嗽了一聲:“朱長齡。”
話音未落,老頭呼的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猝不及防還把太師椅掀到了地上,發出一陣悶響,可老頭卻渾然不覺,直直的轉過身子盯着說話的王堅。
不得不說,雖然這老頭已經是白發蒼蒼了,可眉目間還是能看出一股子英氣。五官看上去和老太太有那麽五分相似,想必在年輕時也是個不得了的大帥哥。
他在打量着老頭,老頭也在打量着他。看了一陣之後,突然瞪大了眼睛,铿锵有力的問道:“王三一?”
王堅腦子突然空白了一瞬間。等他緩過神兒的時候,笑着摸着臉。自嘲的說道:“我那麽像王三一啊?”
老頭背着手走進了一步。借着昏黃的燈光繼續打量着王堅,然後默默的搖頭:“不,你不是王三一,他比你冷。”
王堅長大了嘴,第一次聽到有人用“冷”這個詞來形容自己老爹。現在王堅猶記得老木匠當時給村子裏的孩子講鬼故事把那幫小子吓得屁滾尿流之後那副爲老不尊的笑容,怎麽都跟“冷”扯不上關系?
“我覺得他真沒我冷。”王堅呵呵一樂:“你是沒見他欺負小孩那樣。”
“不可能。他不是這樣的人。”
“啊不,他就是這樣的人。”王堅哈哈大笑起來,但是笑完之後突然沉默,沉思片刻:“你是說他年輕時候……很冷?”
“是。很冷。冷到讓人慌張。”老頭幹巴巴的一笑:“我姐姐呢?她還在世嗎?還好嗎?”
“你說我幹媽?”王堅想了一圈,也懶得賣關子,直接撥了老太太的電話,然後把電話遞給他:“你自己跟她聊,她精神着呢。”
正說話間,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雞飛狗跳的聲音。還别說,這小樓的設計真的是不得了,隻是三層樓而已,但聲音幾乎是微不可查,如果不是王堅的感知特别敏銳,恐怕都難以發現這些細碎的聲音。
他拉開門走出去,往下看了一眼,突然發現剛才被他打的那個胖子現在居然又回來了,而這一次他們的人更多了,而且一個個看上去都是挺大的譜兒呢,人五人六兒的跟自己是銅鑼灣扛把子似的。
王堅歎了口氣,回頭對正哆哆嗦嗦跟幾十年不見的姐姐聊天的老頭說道:“我先幫你把下頭的事解決,舅舅……”
這聲舅舅王堅叫的别扭,但……似乎是沒有辦法。不過今天這事兒麽,王堅倒是肯定會管,他就這德行,哪怕在當年撿破爛那會兒碰着都會管,更别說現在了。
他扣了扣耳朵,背着手慢慢從樓梯上走下去,轉了好幾個彎走到樓下時,那一群銅鑼灣扛把子的家夥已經打算開始動手了。
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王堅慢悠悠的拎着一張椅子往這棟樓裏的人和那幫癟三的面前一放,接着倒跨着坐了下來,雙手疊在椅背上,面帶微笑的看着那個胖子,溫聲細語道:“怎麽?又帶了一群蝦兵蟹将來玩江湖?”
胖子肥皮看到王堅,臉頓時漲紅,似是回頭看了一眼誰,然後用手一指王堅,用粵語喊道:“冚家鏟……”
他這聲罵還沒出來,王堅不止從摸出了隻破皮鞋,毫無預兆的扇在了死胖子的臉上,抽了抽鼻子:“你爸媽沒教你别亂罵人麽?”
王堅動手了,那死胖子周圍的銅鑼灣扛把子們頓時拿出家夥作勢要沖向王堅,而王堅站起身冷哼一聲,無奈搖搖頭:“我轉來轉去怎麽都擺脫不了你們這種廢渣,到哪都能碰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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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太累了,寫了幾個字就睡着了。今天又加班到九點多,年底就是如此無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