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轉眼就來到了下午,整整一天耗在遊樂園裏,其實王堅也玩了不少他重來沒有玩過的東西,什麽鬼屋啦、旋轉木馬啦,這種大概隻有小孩和女孩才有興趣的東西。
好不容易把該玩的都玩完了之後,王堅帶着小球球來到了出口,坐在供遊人休息的長凳子上,一邊用濕巾給小球球擦着手,一邊笑眯眯的看着正在舔一個甜筒的小姑娘。
“開心!”小球球樂滋滋的把手裏的甜筒湊到王堅嘴邊:“吃吃。”
王堅樂呵呵的吃了一點:“那下次再帶你來。”
這話一出,本來應該歡呼雀躍的小姑娘卻出乎意料的長歎了一聲,小大人的模樣頗讓人忍俊不禁。
“下次都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算了算了,等球球長大了,自己來玩算了。媽媽好忙好忙,你也好忙好忙,電視上都說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小球球很認真的看着王堅,亮晶晶的眼睛裏透着一股子大人才有的色彩:“就這樣。”
她的話讓王堅心頭一酸。按說,她可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小千金,可弄到頭,連來一次遊樂場都說的跟奢望一樣。這雖然跟梅老師脫不開關系,但如果她有個爸爸的話,一切大概就不一樣了。
雖然讓保姆經常帶她出來玩玩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可到底還是一種安全感的問題。就像林亞萱說的那樣,不管是什麽人,一輩子都在追逐一種安全感。可很顯然,不管是這小丫頭還是她老媽都缺少這種東西,王堅知道梅老師對這個小丫頭的保護有多嚴密。所以……讓她在沒有完全保障的情況下跟着外人出來玩,這基本上就是一種奢望。
“沒關系,我保證,一個月帶你出來玩一次。”王堅揉了揉小球球的頭發:“來拉鈎。”
小丫頭一聽,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真的?不能騙我的。”
“當然。”王堅在她面前晃了晃小手指:“都跟你拉鈎了。”
當小丫頭髒兮兮的小爪子和王堅的手勾在一起的時候,王堅的餘光突然瞟到了一個人……這個人讓他頓時菊花一緊,頭皮瞬間麻木。
“喂喂,那不是那誰嗎?”老虎兄突然出現,指着王堅眼角餘光的方向:“她怎麽在這!”
沒錯,王堅看到的那個背影。正是那個有着滿頭銀色短發的女人,她正扶着人工湖旁的扶手,拿着面包給湖裏的鯉魚喂吃食,周圍影影綽綽的跟着幾十個全神戒備的大漢,一個個戴着墨鏡。隔着老遠都能感覺到他們身上的殺氣。
“你在看什麽呢?”小球球雙手搬着王堅的腦袋,強行把他的臉面對向自己:“我餓了。我要吃肯德基……媽媽都不讓我吃那個的。”
“走。我帶你去。”王堅抱着小球球,站起身:“不過不能告訴媽媽哦,她問你的話……”
“我就說你帶我吃面條了!”小球球會心的一笑:“我懂的啦。”
王堅抱起小丫頭,然後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正在那喂魚的沙諾娃,輕輕一笑,接着緩緩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慢慢離開。
而沙諾娃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麽。回頭看了看,當看到王堅的背影時,她明顯的愣了愣,但是看到王堅手中正親熱的跟他聊天的小姑娘時。她突然自嘲的一笑,聳聳肩,轉過頭去繼續喂魚。
“大小姐,該回去了。您現在不能在外面逗留太長時間。”沙諾娃的秘書湊了上來小聲的用俄語說道:“讓您中途下飛機來這裏,我已經很違規了。”
沙諾娃揚了揚手裏的面包:“我喂完了就走。”
說着,她仰起頭,看着人工湖旁那顆碩大的歪脖子樹和上頭挂得滿滿當當的各種許願符展顔一笑。
不得不說,雖然冷豔的沙諾娃有一種西伯利亞腹地那種銀裝素裹的清冷之美,可當她露出笑容的時候卻如同冰雪消融時地面上露出的那朵粉嫩的紫羅蘭,柔美倔強的讓人心生憐惜。
“大小姐……沒有時間了。”秘書在旁邊催着:“這樣的遊樂場,任何時候都可以去,甚至如果您願意,我可以聯系收購迪斯尼,全美境内所有的迪斯尼遊樂場夠不夠?加上香港和東京的好不好?求求您了,您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可沙諾娃卻置若罔聞,慢慢的走到了那棵樹下,伸出手指着一個藍色的許願符:“把它取下來。”
“什麽?”
“那是我的。”沙諾娃低下頭微微一笑:“嗯……是我的。”
老闆的命令,當下屬的自然不能拒絕,好在這秘書也是有點本事的,爬樹什麽的倒也是一把好手。于是在衆目睽睽之下,那個已經有些褪色的藍色小荷包就被他取了下來,并交到了沙諾娃手裏。
“沒錯啊,你是能收購全世界的遊樂場,可你收購的了我的記憶嗎?”沙諾娃笑着說道:“好了,不爲難你了,我們回機場。”
坐在轎車上,沙諾娃輕輕的打開那個小荷包,展開裏頭折得整整齊齊但卻因爲淋雨而變得皺巴巴的紙條,看着上頭用圓珠筆寫着的字,沙諾娃輕吐了一口氣,然後把紙揉成一團,打開車窗準備扔出去。
可還沒等她展開拳頭,她卻猶豫了,接着居然又把手拿了回來,撫平紙條再一次折好,輕柔的放進左邊胸前的口袋裏,自顧自的嘟囔着:“還是把你可愛的一面留下來好了。”
紙條上的字并沒有什麽特殊,隻是簡單的一句“祝沙諾娃永遠幸福開心”,這是當時沙諾娃跟王堅來玩時,她強迫王堅寫上的。現在看到這紙條就想起當時王堅那爲難的可愛表情和傻乎乎的笑容,這讓她舍不得丢掉這張承載她這麽多年難得的開心的紙條和記憶。
而王堅……此刻正坐在肯德基裏看着小球球狼吞虎咽的吃着垃圾食品,她的吃相難看的很,知道的人是明白她根本就是因爲圖新鮮,山珍海味她早就吃煩了。可不知道的人……還真覺得這個漂亮的小丫頭可憐到連這種東西都沒吃過。她爹媽一定重男輕女……
王堅一邊看她吃,一邊在擺弄着一張小紙條。這紙條是沙諾娃寫的,隻不過她用的是特殊的密文,王堅看不懂,不過王堅之所以把它取下來,也并不是好奇這裏頭是什麽東西,而是權當一種紀念,即使對今天還能看到她覺得有些意外……
不過意外歸意外,王堅當然明白,現在他們倆之間。隻能是相見不如懷念。他不需要記那個天堂之門的女元首,隻需要記得那個可愛的對什麽都好奇的鬼馬大女孩就對了。
“門主,沒錯。那個人就是天堂之門的總裁。”
一個人匆匆進來,湊在王堅面前小聲的說道:“她是從基輔去洛杉矶的新總部,我不清楚她爲什麽要在這停留長達三個小時。而且沒有跟任何人接觸,隻是……買了一包炸年糕和兩套煎餅果子。還去遊樂場喂了金魚。行爲不可捉摸。不可理喻。”
“炸年糕她放了多多的辣椒,煎餅果子她要了兩個蛋。”
“嗯?門主……你怎麽知道?”
王堅笑着搖搖頭:“沒什麽,好了……沒什麽事了。”
“那屬下先行離開。”
王堅的門下弟子離開之後,他長出了一口氣,然後低下頭摸着小球球的頭,卻半晌沒發出聲音。
“你欠了别人好多錢嗎?”小球球滿嘴是油的擡起頭:“還不起嗎?沒關系的。我有好多好多壓歲錢,我可以借給你。不過要還呢,媽媽說那是我的嫁妝。”
“是啊,要還。”王堅輕輕靠在椅子上:“出來混。都是要還的。”
“你們這些大人,一天到晚就是說些我聽不懂的話。還是幼兒園好。”小球球撇撇嘴:“你們真無聊。”
王堅沒說什麽,但是他承認小球球的話确實有她的正确性,大人的世界真的很無聊也很無奈。好不容易來到了以前憧憬的地方,有的人走了有的人不見了有的人心生挂念卻無法聯系也有的人老死不相往來,曾經那片藍天早就消失無蹤,那些個一起說要吃吃喝喝玩到老的人卻變成了陌生人。曾經以爲自己不變世界就不變,可到頭來才發現不管自己變不變,這個世界都在千變萬化。
世間殘忍的事很多,但讓人隻能生出無奈莫過于陌生的人漸漸熟悉又漸漸陌生,最終去到各自的世界中,消失無蹤。
“你們夠可以啊,吃得挺開心的。”
梅姐姐的聲音突然從王堅和球球的旁邊傳來,吓得正在埋頭苦吃的球球連忙把塑料盤推到了王堅面前,然後像一隻避難的小耗子似的把嘴裏的上校雞塊吞下,然後指着王堅:“他吃的,我才不吃這些垃圾呢。”
王堅緩了緩神,擡起頭:“你怎麽找來的……我都找了個偏僻的地方。”
“親子定位,幾百塊的東西。”梅老師拉開一張凳子擡頭看着王堅:“你啊,從小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都說了不能吃這些垃圾,你還是帶她來了。”
小球球在一旁嘴都顧不得擦就開始演了起來,她滿臉委屈不樂意帶着哭腔的說:“你都不相信我……真的是他吃的!”
梅老師歎了口氣,拿出紙給球球擦了擦嘴:“你當我傻啊,他吃東西就差不吐骨頭了,哪會跟你這麽浪費,這次就原諒你了,下次再吃,一個禮拜鋼琴課每天加一個小時。”
“哇……”小球球當時就哭了起來,那慘烈的連肯德基的大堂經理都被召喚過來了。
這一下王堅可心疼的不得了,抱過小球球埋怨道:“哪有你這麽逼孩子的啊。”
“你也不了解一下這丫頭多調皮,我又沒時間管。這樣下去一個女孩子怎麽辦喲。”梅老師也是憂心忡忡:“你就别護着了。”
而就在這時,王堅的門徒又匆匆的走了進來,看了一眼梅老師之後,湊到王堅的耳邊說道:“所以能找到的人都盡數集合了,是先召集他們還是讓他們先休息。”
“先休息。”王堅點點頭:“明天中午在樓外樓,我給他們接風。”
“了解。還有。關于偷書人的信息,我們已經基本掌握了,門主可以随時查閱,具體信息已經發布到門内的網站上了,您的管理員密碼已經通過郵箱發送給您了。”
王堅點點頭,吃驚的說:“信息化程度真高……關于這件事的話,等我回去之後再說。”
“明白,弟子告退。”
他走之後,梅老師朝王堅吹了聲口哨:“你還真是忙呢。”
“正常。”王堅緊緊摟住懷裏的小球球:“你不許打球球啊,不然我制裁你。”
“哎喲。你現在膽肥了啊。”梅老師伸手在王堅的腦門上彈了一下,這個習慣性動作一點都沒有因爲王堅的身份改變而改變:“你制裁我試試。”
王堅傻呵呵的一笑,然後沉默了起來。
“你是有話想問我又難以啓齒。說呗,我們之間可沒什麽好生分的。”
“嗯……”王堅擡起頭:“其實我有時候挺看不清自己的,特别迷茫。”
“迷茫?你是說那個白頭發的漂亮姑娘。那天你婚禮上她出來搗亂的那個。不錯!我老弟的眼光真的沒的說,随便領出來一個都傾國傾城的。”梅老師拿過小球球的可樂喝了一口:“不過她是天堂會的老大哎。你知道麽你?”
“知道……”王堅呵呵一笑:“其實……”
“其實你喜歡她。當然……我要是男的,我也喜歡。這多漂亮呢,男人的本能不就是多拿多占麽?不過你又覺得對不起林林,是這麽個感覺。”
王堅頓了頓,頗爲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嗯……其實我光有這想法就覺得特别虧欠她了。”
梅老師的眼睛緊緊盯着王堅的眼睛,緩緩開口說道:“喜歡一個人是本能是天性。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吸引。但,有些人……值得你去瘋狂,有些人隻能放在心底。說的文藝點,就是她隻能成爲你的一個念想。以後在夜半無人或者秋風凋落的時候拿出來暖心用的。你不能去爲了她幹任何事,記住!是任何事。”
“這我知道,我就是覺得……有點放不下。”
“放不下是正常的。男人麽,本來就是長不大的孩子,你尤其是個孩子。所以這都是正常的,不過有句話我得告訴你,你可以去招惹小雯和你的“萱姐”,甚至可以是歡歡和慧明。但沙諾娃,你碰不得,她會把你燒得什麽都不剩的,因爲我算準了你不會爲了她抛棄這個世界。”
“但是爲了若林,我能。”
“這不就完了麽,你已經給自己答案了。”梅老師在王堅的額頭上彈了彈:“小子,你還嫩着呢,以後要經受的誘惑還多着呢,慢慢悟。”
這時,老虎兄一臉紳士的坐到了梅老師的身邊,深情的說:“哦,這位美麗睿智的寡婦,你今天晚上有空嗎?我想請你喝一杯我自己釀的果子酒,一點酒精味都沒有,四十五度。”
“别鬧。”王堅笑着低聲說了一句:“别瞎折騰。”
“什麽?”梅老師眨巴着眼睛:“你在跟誰說話?”
王堅打着哈哈,伸手指着外頭的保镖:“他們在跟我扮鬼臉呢……”
而老虎兄則拍着王堅的肩膀:“你聽見沒啊,我姐的教誨你要記清楚。黑暗才是你力量的源泉,你的愛并不值錢,哪怕你再愛這個世界,它也會把你活生生的吃掉,倒不如讓自己混入暗影。”
“你在看哪裏?”梅老師顯然看不到王堅的老虎兄:“你怎麽奇奇怪怪的。”
“沒……沒。”王堅可不敢跟她說自己人格分裂的事情,連忙擺手:“隻是有點出神。”
“兄弟,我們是兄弟,永遠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我們是伴生在黑暗中行走的旅客,你在尋找光明,我在把玩黑夜。倒不如讓我當你的火炬,我永遠不會害你的。”
王堅皺着眉頭閉上了眼睛,強行想要壓制老虎兄的存在感,但老虎兄顯然是知道他的想法,哈哈大笑着:“别費勁了,你生我便生,你死我才死,我是你力量的源頭,你不順其自然,怎麽能執天之行?好好想想,少年。”
“你看上去很累了。”梅姐姐摸了摸王堅的臉:“你現在的樣子,看得我真心疼,好好休息一陣子。這段時間相對來說會比較風平浪靜。”
“嗯……”
而此刻在一間高檔賓館中,斯圖加特第二十次在圍棋上敗于他的養父,也就是沙諾娃的老管家。
“圍棋是世界上已知的最複雜的遊戲,這裏頭包含着無盡的智慧,你知道你輸在哪裏了嗎?”
“父親大人……我是個新手。”
“不,你輸在你的鼠目寸光。”老管家拍着斯圖加特的腦袋:“孩子,我想去瑞士度假,你會陪我去嗎?”
“度假?現在?這個時候度假?”
“是的,度假,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不去就可能真的去不了了。”
斯圖加特擡頭盯着老管家,咬了咬嘴唇:“你是讓我先把手上的事放一放?”
“給自己,給所有人放個假。”
“可這是爲什麽?”
“你會知道答案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