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不像我了？”

樂天天生不善交談，加上眼角上吊，所以即使是平靜的表情也會顯出一副有人欠錢的臭臉模樣。這句話他本意隻是簡單提問，但受自己臉的影響說出來就像受到冒犯了般咄咄逼人，帶着幾分不講理的霸道。不過樓海航知道現在的他已經不會再随意生氣，于是繼續心平氣和地和他瞎聊着。

“哎呦喂，你自己沒覺得？以前你可聽不得别人說你一點不對，動不動就耍威風打架，咱隊裏至少一半的人都和你幹過架。這幾天倒是溫和了很多，連罵人都不罵了。喂，該不會真像雷雲說的你戀愛了吧？”

“啥？！”樂天驚得下巴幾乎掉下來，“雷雲說啥？我談戀愛？我戀他二舅奶奶的！不好好訓練天天跟個老太婆一樣在隊裏嚼舌根，真他媽欠抽！！”

“不是戀愛，那你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正常’了？”樓海航斜眼笑着問。

“沒原因，非要說的話，就是因爲我是你們的隊長！”樂天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粗聲粗氣地說，擺出一副袁彬式領導姿态。

“哈哈哈哈哈……”

樓海航一聽立刻大聲笑了起來：“我的天，哈哈哈哈……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怎麽這麽别扭，哈哈哈哈……哎，笑死我了……還不如讓我相信你談戀愛了呢……哈哈哈……”

“喂。”樂天被笑得有些傷自尊，不爽地戳了下樓海航，“别笑，這話我是認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

樓海航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根本無法回應樂天，伏在桌子上好一陣才緩過來。樂天一直壓抑的暴虐本性在他誇張的笑聲中漸漸冒出，不禁狠狠捏緊了拳頭，差點就想像以前那樣給他來個右勾拳，讓他徹底閉嘴。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不笑了！”樓海航艱難地從桌子上爬起來，看見樂天那張久違的兇臉後立刻意識到自己确實笑過了頭，連忙擺了擺手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别生氣，其實能聽到你說這句話我很高興，真的。”

“哼。”樂天甩給樓海航一個大白眼。

“咱們戰隊的積分排名已經快觸到12支戰隊的淘汰線上了，如果後面再輸下去，血戰天下俱樂部可能就此從職業電競裏消失出局。我在隊裏待得時間是最久的，雖然讨厭袁彬，也不怎麽喜歡你，但是我不想看血戰天下就這麽完了。畢竟，這裏是我和我師傅都努力過的戰隊。

現在還剩五場比賽要打，袁彬靠不住，能帶着大家拼一把的人隻有你。我曾經想過，要是你還是以前那個熊樣子，我就在最後一場比賽打完後狠狠揍你和袁彬一頓，哪怕被禁賽也無所謂，就當給血戰天下報仇。不過現在看來，我想揍的人可以減少一個了。”

樓海航望着樂天，嘴角依舊帶着淡淡的笑，像剛才大笑後留下的影子。但樂天卻再也生不起樓海航的氣，隻是斜眼問他：“啧，你打得過我嗎？”

“打不過可以叫人啊，反正以前想打你的人多了，不止我一個。”樓海航聳聳肩。

樂天沉默着，似乎在爲以前的事情反思過錯，又似乎是在考慮别的事情。樓海航也沒再說話，跟随樂天的視線一起看向牆上寫滿了他們新戰術的白闆。那就是他們希望的開始，盡管，可能這一切都開始的有些晚。

“喂。”忽然，樂天開始發聲。

“怎麽了？”樓海航問。

“你原來還挺喜歡笑的。”

“呵，誰跟你一樣成天苦大仇深，好像别人都欠你一樣。笑一笑十年少，知道嗎？”

“哦，可是我以前沒見你笑過。”

“廢話，以前誰想在你面前笑啊？”

這句話對樂天無疑又是一記重拳，聊天走進了死胡同，樂天的臉再度恢複成以前那副欠錢的面孔，不爽地看着牆上白闆。

“喂。”

當樓海航準備站起身告辭時，樂天突然又喊了他一聲。

“幹嘛？”樓海航有些疲倦，不耐煩地回道。

“你剛才問過我問題，我也有件事想問問你。”樂天說。

樓海航隐約察覺到他要問的事情可能不簡單，神情倏地嚴肅起來。

“那次打完單人局，你爲什麽要對着魯雲茜哭？”

“我……”

“别跟我說打輸了很難過之類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不是這樣。”

樓海航垂下眼睛，沉默片刻說：“要是我告訴你，在那場比賽上恒刀一劍是我師傅魯道恒，你信麽？”

“……？”

樂天盯着樓海航，似乎沒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恒刀一劍，是魯道恒。”樓海航再度重複了一遍。

“恒刀一劍是魯雲茜的賬号，和魯道恒有什麽關系？”樂天徹底懵了。

“我就知道你理解不了。”樓海航似乎不打算解釋了，歎了口氣站起身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無所謂，這件事隻要我知道就夠了。去睡覺了，唉，好困，明天還要早起呢！”

樂天也站了起來，卻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了即将要走的樓海航，瞪大那雙單眼皮眼睛問：“你的意思是，恒刀一劍不是魯雲茜在打，是魯道恒？！”

樓海航沒料到樂天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反而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良久，他默默點了點頭。

“師傅曾經和我有過賽場PK的約定，他還記得這個約定，所以上場比賽處處都在測試我，點到即止，這是魯雲茜不可能知道的。他用他的招式和行爲對我說了很多話，每句都在鼓勵我，在指引我。我知道他來參賽了，我知道他就在對面，所以我才在比賽結束後向他鞠了一躬表示我的敬意。他是個真正值得敬佩的人，也是我留在血戰天下唯一的理由。”

“我……”樓海航有些猶豫，畢竟這很有可能是最後一次和師傅切磋的機會，也許以後再也不會碰到了。

“你已經和他完成約定了，就把這次機會讓給我吧！”樂天眼中流露出了祈求的目光，震撼了樓海航。

——他竟然也會有這樣的表情。

樓海航點點頭：“好，那你去打吧，别輸的太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