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個子男生與來者對話了兩句後立刻朝矮小的女生望了一眼，又迅速将目光轉移到了窗戶邊那個女生身上。矮個子女生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微微轉過身站在入門的地方隔着兩個卡座朝窗戶那邊看去，臉迅速紅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呆滞，完全定在了原地。

坐在窗戶邊上的女生也朝這邊投來了視線，竟緩慢站起了身，瞪大眼睛看着門口的女生，那張原本憔悴黯淡的臉都變得有些紅潤起來。兩個女生就這樣互相望着，完全沒注意到咖啡廳裏的其他人，讓吧台的兩個男生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去打斷一下她們這種無聲交流。

“白癡，站這裏幹什麽，跟我過去。”劉绛卿走過來壓低了聲音對魯芸茜說着。

“等下！”魯芸茜連忙騰出一隻手拉住了劉绛卿的衣袖，也壓低了聲音問：“他們就是……”

“嗯，高個子是李優，窗戶那邊是晴川。不過一年多沒見，她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唉。”劉绛卿輕聲感歎着。

猶記得晴川還未離開血戰天下的時候，是鏖戰圈裏當之無愧的女神級選手。除開對法師犀利的操作技術，不施濃妝豔彩就能媲美明星的容貌已經深入人心，最爲衆人稱贊的就是那雙多變的眼睛。參戰時那雙眼睛霸氣淩然，深色的虹膜不斷追逐屏幕上的人影晃動，猶如透視般看穿對手的一舉一動。賽下那雙眼睛卻變得單純無辜，除了在周圍尋找熟悉的身影以外很少看其他地方，加上少言語的性子，讓她多了幾分乖巧的模樣。

但是現在那雙眼睛就像一潭死水，不，更确切的說是深淵，隻要看上一眼就會覺得随她墜入了冰冷的地下。再也無處安放的目光時刻都在躲避着衆人，紅色血絲侵占滿了微微泛藍的眼白，配着蒼白的臉和幹燥的唇，俨然是一朵患了重病的花，在瀕死邊緣掙紮，看不出半點昔日明星的光彩。

魯芸茜機械地跟着劉绛卿走到那個靠窗的卡座裏，路上始終都用抱着筆記本的手拽着他的衣袖，就像以前去陌生的地方拽着哥哥一樣。她雖然覺得這樣不太好，但眼前的情況已經無法讓她顧忌這些，隻希望這場見面不會太難堪。

雙方終于重新落坐，店家也将剛剛他們點的簡餐飲品一一上桌，朝衆人确認了番便提着托盤離開了。劉绛卿發現那倆女生此時離近了反而都不再對視，一個個閃避着對方的視線，看窗外看手機，眼角餘光卻還在偷偷找機會觀察彼此，他這個局外人在心裏輕歎，覺得分外好笑。

咖啡廳裏的音樂在這時換了一首女生主唱的輕快樂曲，光線也變得亮了許多。魯芸茜飛速用眼睛掃了一眼對面那倆人，發現高個子男生十分健壯，凜冬季節居然隻穿着T恤和夾克，結實的肌肉從T恤下透出完美的曲線，一看就是平日十分注重健身的人，和他長槍角色的硬朗氣質十分相像。

坐在他旁邊的女生看起來顯得瘦弱許多，幹枯的長發層層疊疊堆在身前，面色憔悴，一幅虛弱卻強做精神的樣子。從那立體的五官和瘦削的臉看得出她若收拾收拾絕對是個美女，可現在不僅臉色奇差，還穿着一件與她身材完全不配的寬大的防風衣，裏面黑色的毛衣将整個身體向内收縮起來，也沒有戴任何配飾，乍看她整個人就像一幅小了很多的晾衣架撐着松垮垮的外套。

“你好，我是李優，旁邊這位就是晴川。”健壯的男生客氣地向魯芸茜重新介紹自己，雖然這句話曾在遊戲裏也說過，但不同的是現在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面，所以聲音也變得一本正經起來。可惜對面矮小的女孩似乎沒有聽到，微垂着視線盯着桌子下面，好像在看桌下的一隻貓。

其實魯芸茜并不是沒聽到李優的話，也不是故意要他難堪不理他。面對一個哥哥的隊友和一個哥哥的女朋友，此時她才是那個最不知所措的人，在内心強烈的求救呼聲中目光慢慢又從桌下遊弋到上面，自然而然望向劉绛卿，卻發現他嘴角微微翹起弧度，居然在暗笑。

“電腦給我。”劉绛卿發現魯芸茜那求救的目光後淡然地伸出手，也不管她樂不樂意就将電腦拿了過來，順便把面前的食物朝那邊推了推，又說一句，“你還沒吃早飯，快吃吧。”

本來毫無食欲的魯芸茜被他這麽一說，倒也覺得腹中有些餓了，從早上起床到騎自行車趕過來，除了西北風連口水也沒喝過。她立刻拿起桌上一杯蜂蜜牛奶深深喝了大口，又用叉子叉住盤子裏的華夫餅，當着三個人的面開始吃了起來。

李優見狀也連忙将面前的食物朝她那邊推了推，關切地問：“茜茜妹子還喜歡吃什麽，這裏沒有的話我去外面買點過來。”

“嗚嗚~”魯芸茜咀嚼着嘴裏的華夫餅搖了搖頭，吃東西讓剛才緊張的情緒緩解了大半，目光也變得自由了很多。她一晃就看見劉绛卿居然在電腦上打開了鏖戰，進入登陸頁面後朝她這邊扭了一下電腦，示意輸入賬号密碼。

魯芸茜猶豫了一下，她知道劉绛卿的意思，但現在真的不确定這麽幹到底對不對，不過手還是乖乖放下了叉子，熟練地在登錄框敲下了賬号密碼，恒刀一劍的角色迅速出現在了進入遊戲的上方。

“你在玩遊戲？”李優聽到筆記本公放音響裏播出了小聲的鏖戰背景音樂，吃驚地問。

“嗯，昨天找人做了材料，看看貨好了沒。”劉绛卿一邊說着一邊點開了恒刀一劍的好友列表，輸入猴子在七服的工作室号搜索起來，“不用管我，當我透明就行。”

魯芸茜此時也一臉吃驚地盯着他，但和李優的吃驚完全不一樣。她知道劉绛卿對恒刀一劍有着怎樣的反應，但現在看起來他就像是在玩自己的一地腳印般順暢自然，絲毫沒有爲難和厭惡的樣子。試問一個人需要怎樣的毅力才能在最害怕的東西面前裝得這麽淡定，這簡直是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