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怎麽辦呢,她……唉,我該怎麽辦呢?”
恒刀一劍懊惱地自言自語起來,那顆頭一直沉沉地低着,從未擡起過。他手肘搭在膝蓋上,藍色的披風遮住了半個身體,無論魯芸茜從哪個角度去看他,都隻能看到一個沉重的後背和黑色的頭發。
“……”
看着恒刀一劍陰郁的背影,魯芸茜忽然明白了爲什麽剛才一見到晴川就有那麽強的防備感,因爲那個時候她已經察覺到了晴川和哥哥之間的關系。魯芸茜自從哥哥離開家之後就很少和他有過交流,但這個女人卻占據了哥哥在大學期間的所有時間,與他一起訓練,一起比賽,一起拿到冠軍,一起成爲衆人眼裏矚目的戰法組合。甚至就連哥哥臨死前,都在和他們一起比賽。
雖說魯芸茜并沒有很強的占有欲,但不得不承認現在内心對晴川有羨慕,也有嫉妒。羨慕她可以獲得哥哥的愛,也嫉妒她能成爲哥哥競技路上不可或缺的支柱。
而且哥哥從未對自己的遭遇有過任何怨恨,卻在得知晴川失語後深深的擔心着她,即使……是在好不容易回複意識後的短短兩個小時裏。這種超出生死以外的愛,令魯芸茜震驚。
“我下周會和房東大人去見他們,也許我們能找到辦法幫晴川恢複,你不要擔心了。”良久,魯芸茜硬着頭皮安慰着恒刀一劍。
“你,去哪裏見他們?”恒刀一劍一怔,似乎沒明白。
“我和房東大人說的話你沒聽到嗎?”魯芸茜問。
“沒有,剛才我的思維很混亂,腦子裏一直在不斷湧出各種記憶,所以……沒有聽到你們的談話。”恒刀一劍抱歉地說。
“下周我們約在了B市,就是鏖戰全明星表演賽的那天。”
恒刀一劍忽然沉默了下來,想了很久終于在塵封的記憶裏找到了關于全明星表演賽的事。他在沉寂的時候沒有任何時間概念,想起來後才從魯芸茜的話裏意識到竟然距離上次讨論全明星已經過了足足一個月,下周便是新一年的開始,口中不由得低呐地重複了一句:“全明星表演賽……”
“哥,既然你和晴川是……是……情侶的話,要不然到時候我還是把你的事告訴她吧!我可以去找個網吧,讓你和她聊聊,說不定聽到你的聲音她可能就會恢複了……”
魯芸茜糾結地說着,在說出‘情侶’倆字的時候甚至難以啓齒,從心底十分排斥這個詞。不過她心底善良,盡管一千一萬個不願意把聽到哥哥聲音的特權交給别人,但若能幫助另一個人恢複正常生活,她也會去試。
“不行!”恒刀一劍突然嚴厲地否決了這個建議,果斷到簡直令人懷疑這是剛才還沉浸在哀傷裏的他說出來的。
魯芸茜被恒刀一劍強烈的反對語氣吓了一跳,緊緊閉上嘴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看着遊戲。就在這時她驚訝地發現恒刀一劍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右手輕握在腰間懸挂的劍柄上,擡着頭,嚴厲地盯着她的屏幕,那雙眼睛發出的目光像極了活人的視線。
“記住,我存在于遊戲裏這件事,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也絕不能讓晴川知道。”恒刀一劍異常堅定地再次對魯芸茜重申,停頓了片刻後又輕聲說了幾句,似乎也是在安慰自己:“我相信她會好起來的,即使沒有我的幫助也會恢複。她是個堅強的女孩,值得更好的人生,這一切都終止的剛剛好……”
聽到最後那句“剛剛好”的時候魯芸茜渾身都震了一下,心裏突然開始同情起晴川,剛才的别扭一掃而空。她的眼裏瞬間滿含淚水,卻并沒有哭出聲,隻是咬着嘴唇問了問:“哥,你……能告訴我爲什麽會回來,爲什麽要在遊戲裏陪我過了這麽久嗎?”
“呃!我……不知道。”恒刀一劍沒想到她會問出這個問題,一時也陷入了迷茫,“我不知道爲什麽我會在這裏,也許,是天意吧。”
“是因爲你放心不下我,也放心不下遊戲裏的那些夥伴才回來的對吧!”魯芸茜狠狠眨了眨眼睛,擠掉了挂在下睫毛上的淚水,“你明明很關心他們,你還爲了我裝了将近半年的遊戲AI,可爲什麽現在你卻不願意去面對另一個愛你的女孩?”
“……”
恒刀一劍挪動着沉重的腳步緩緩轉過身看向後面那群喝酒的NPC,除了搖頭以外什麽都沒說。他的确放心不下還未完成的比賽,放心不下走到一半的滄浪戰隊,更放心不下那個乳臭未幹的妹妹。
他仍記得倒在網吧冰冷的方格地闆上時,心裏所惦記的事情,惦記的人。但卻萬萬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個轉變,竟然成了自己遊戲的角色,而且還是妹妹在操作。
随着在遊戲裏記憶的逐漸恢複,他也越來越惶恐,畢竟意識裏還是個正常的人類,可每天眼前都是些虛假到令人恐懼的怪物、建築和“人”。除了妹妹以外再也沒有人能和他說話,除了完成和遊戲人物一樣的事情、動作以外再也做不了任何事,那是足以将一個人折磨到發瘋的噩夢。
在這種心理重壓下,他拼命扮演好自己角色,隻希望能在最後的恩賜時間裏彌補對妹妹的虧欠,讓她成爲一個足夠獨立的人。但他不知道這種恩賜什麽時候會被收回,又或者自己什麽時候再也無法忍受虛拟的世界而崩潰,所以繼續當“恒刀一劍”要比當回“魯道恒”更好一些。
至少,真在那天來臨的時候,魯芸茜不會有“哥哥再一次死去”的感覺,隻會認爲是一個AI消失了而已。
但對于晴川而言,若讓她知道這一切事情就變得更複雜。或者說每多一個人知道他的存在,就會多一層複雜的麻煩,而晴川的特殊性則會讓事情複雜到令他崩潰的程度。
人鬼情未了?
别特麽搞笑了,絕不可能,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