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劉绛卿那句話惹哭的魯芸茜坐在床上不停地擦着淚水,紙巾在腳邊的紙簍裏已經一層層摞了起來,随着一個又一個的紙團丢進去還在不斷地增高。她那綿延不絕的淚水多到就像把所有郁積在心裏的委屈一股腦倒出來了一樣,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
劉绛卿一臉内疚地看着她,心情十分複雜。雖然以前也遇到過女生哭,但那些時候從未像現在這麽尴尬,也沒有她哭的這麽兇殘,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能無措地端坐在電腦椅裏默默祈求她快點哭完。
“我知道我很笨……可是就算再笨,哥哥的那些話我一聽就知道是他……”
在紙簍裏又覆蓋上一層新紙團後,魯芸茜沙啞着嗓子斷斷續續地對劉绛卿說起一些事情。這些事似乎在她的心裏已經埋了很久,久到剛張嘴就像淚水一樣止不住地一湧而出,甚至完全不在意劉绛卿是個外人,隻希望能有人替自己分擔一下這些事的重量,讓她緩一緩。
“……剛開始,恒刀一劍每次在遊戲裏喊我‘茜茜’的時候,我都會忍不住想起哥哥以前喊我的樣子,很害怕一不小心就會習慣性地把那個稱呼說出口。和他在一起就算心裏喊了那兩個字一千遍一萬遍,我都不能發出任何聲音。因爲我怕我要是違反了遊戲規則,就會受到再次失去哥哥的懲罰……”
“有次我和恒刀一劍說起過哥哥和我比賽勁樂團輸了的事,還放了當時的那首歌給他聽。放歌的時候我不斷暗示他,想讓他承認是我哥哥的事情……可是恒刀一劍卻依然堅持說是哥哥給他聽過所以才知道這首歌。我後來才意識到……他大概也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不想讓我難過,也不想吓到我才會故意裝成另一個人。所以……所以隻有我也裝作不認識他,才能和他繼續在遊戲裏相處下去……”
“……不過,雖然這樣真的很辛苦,但是隻要哥哥還能繼續和我說話,帶着我一起玩,我就已經很滿足了,至少我知道他是換了一種身份繼續陪着我,我并不孤單,反而還能看到哥哥的另一面,擁有着哥哥最大的秘密。可是……可他現在還是走了……就和他在網吧的那天一樣突然走了……連說聲再見的機會,都不給我。”
魯芸茜說完這些後淚水湧得更猛了,顫抖着手從紙巾盒裏一連抽了三四張紙,卻依舊沒能止住決堤了的淚腺。整個房間都充滿了她的哭聲,仿佛已經沖破了卧室的窗戶,萦繞在整個東花園社區裏。
聽着這字字血淚的故事,眼前哭得一臉狼狽的女孩在劉绛卿的心裏忽然變了一個樣子,讓人憐愛又讓人敬佩。她很聰明,在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就明白自己決不能魯莽地道破一切,每天都要面對着遊戲裏的哥哥還要裝出不知道真相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守護着這份不可思議的恩賜。她也堅強,足足過去了将近半年的時間都一直隐瞞着這件事,沒有告訴給父母和任何朋友,讓自己一個人爲這件事擔驚受怕,扛着所有足以折磨死人的憂慮,卻依舊保持微笑争取和哥哥能多相處一天。
劉绛卿無法想象若是自己遇到了這種事情會怎麽做,隻是從心底愈發地佩服這個妹子,同時又爲她的遭遇感到無奈。即使已經這麽小心翼翼的守護着遊戲裏的哥哥,最後還是迎來了令人心碎的結局。而此刻目睹了這一切的自己卻無能爲力,就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但是我覺得如果你哥哥會附身在自己的遊戲角色身上,是不是意味着他有什麽遊戲裏的事情沒有完成,才會這樣?”
劉绛卿小心翼翼地用小時候看過的恐怖片理論幫魯芸茜分析着,估摸電視和現實的情況應該都差不多。畢竟他隻擅長基于某種邏輯來分析事情,就算這個邏輯有點荒謬,能說一句是一句,至少比繼續沉默下去好些。否則面對一個哭得眼淚鼻涕大把往下流的妹子真的是如坐針氈,去留不能。
“你說什麽?”正在抱着紙巾盒擦鼻涕的魯芸茜完全沒聽清他的話,迷迷糊糊地問着。
“他是不是有未了的心願,才會出現在遊戲裏?”劉绛卿簡潔地複述了一遍剛才的推論,心裏卻狠狠怼了一下自己。身爲一個唯物主義社會的有爲青年,竟然逐漸陷入了這樣不靠譜的迷信之中,甚至還能如此正經地說出口,真是白讀了這麽多年書。
“遊戲裏的心願……”
傻乎乎的魯芸茜居然被這個邏輯給吸引住了,剛剛還在泉湧的淚水瞬間止住,眨了眨眼後終于冷靜了很多,用濕漉漉的眼睛望着旁邊的電腦開始思考起來。對面的劉绛卿看着她這副一秒恢複正常的樣子頓覺驚奇,懷疑這妹子身上一定有個管控眼淚的開關,說停就停,幹脆利落,簡直比水龍頭還神奇。
“是……因爲滄浪戰隊的解散嗎?”盡管已經冷靜下來,但她還是止不住微微啜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擦去剩餘的淚花,“可是哥哥從來沒有說過滄浪戰隊的事,而且他一直強調說這是我的遊戲,不希望我按照他的意願去玩鏖戰。所以後面都是我在遊戲裏亂玩,他從來不提任何要求的。”
“是麽”劉绛卿輕輕歎了口氣,又說出了另一種可能性:“如果不是戰隊的話,應該就是因爲擔心你才出現的吧。”
撇開傳統鬼故事裏的理論,對于魯道恒來說最重要的除了戰隊就是親情,是人都不外乎就這兩樣牽挂。既然他在遊戲裏根本沒有提過滄浪戰隊,那就說明他根本不想将自己的意願強加于妹妹身上,隻是單純的想陪她玩,幫她走出這段慘痛的經曆而已,并沒有特别明确的某個一定要實現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