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輸給我?”莊甯嘴角忽然掠過一抹冷笑,忽然推開了擋在面前的平闆電腦,盯着項飛說:“我的競技是爲我和我的隊友而戰,我答應過要帶她們進入決賽,和你一毛錢關系也沒有。不要用你的意淫玷污了我們風間笑戰隊,你-不-配!”
“但是以你現在的情況,風間笑連複活賽都參加不了,更不可能進入決賽。已經到了這一步,你盡力了。有些事情不一定必須要結果,留一個無悔的記憶就足夠了。”項飛依舊毫不在意莊甯的怒火,繼續理智地說着。
莊甯緊壓着眉頭,項飛的這句話準準地刺中了她心中最害怕的事情。惱羞成怒之下一咬牙猛地用右手朝呼叫鈴上拍去,卻被另一隻手飛速拉住了,纖細的手指距離呼叫鈴紅色的按鈕隻差兩厘米距離。然而拉住她的手卻拽錯了位置,莊甯立即哀呼了一聲,兩方都如同觸電般縮回了手,卻看她那堅毅的臉上突然滑下了一行濕潤的痕迹。
“對不起,我……是一個護士冒險偷偷帶我來的,你如果按下去,她肯定會受罰。對不起對不起,你的手……”項飛一看她哭了,立即慌亂地解釋起來,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做什麽。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自己會輸。兩年前輸了你,輸了戰隊。我好不容易想重新來過,爲什麽還是一輸再輸!”
莊甯忽然哀傷地嗚咽起來,頭低低地沉在用膝蓋撐起的被子上,将劇痛的右手護在了蜷縮起來的身體裏,左手緊緊摟住腿。再也沒有了台上風間舞的飒爽風姿,隻是蜷縮成了一個無助的孩子。
項飛望着此時展露出最脆弱一面的莊甯,心裏忽然覺得沉重到開始隐隐發痛。
——就算兩年前自己決定解散戰隊的那天,她也沒有哭得這麽傷心過。
莊甯是個十分堅強的女孩,她的堅強建立在自己的身上。無論遇到什麽樣的挫折,無論遇到再嚴重的問題都堅信隻要依靠自己,隻要足夠努力,就能夠解決一切問題,達到自己的目标。
所以即使兩年前項飛離開,無間戰隊解散,莊甯也毫不氣餒,依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組建戰隊。新組建的戰隊實力不濟,她就把自己磨練成戰隊最強的主力。新組建的戰隊沒有資金,她就想出純女子戰隊的噱頭來吸引贊助商。費盡心力帶着四個妹子一路拼殺了兩年,終于在可以證實自己實力的這一刻,卻意外地失去了自己唯一能依靠的東西。
腕管綜合症實際就是由長時間使用鍵盤鼠标造成負荷的一種勞損傷,女性的發病率更高。初期可以使用物理矯正來治療,到了中期就隻能靠注射和口服藥物來減輕痛楚,但是一旦達到嚴重程度唯有靠手術才能恢複手腕功能。
對于競技選手來說一旦患了這種病,哪怕手術過後也不可能複原到以前的手速能力,等于徹底被剝奪了競技生涯,毫無希望。
在昨天的比賽上莊甯已經服用了止痛片來抑制痛楚,并且拿出了不遜于平時的發揮實力。然而雖然咬牙完成了整場比賽,卻在結束後右手突然失去了知覺,從指尖到手臂全是麻木的感覺,仿若失去了這條手臂。驚恐之下莊甯隻好秘密住進了醫院,根據昨晚初步檢查診斷來看,唯有接受手術才能恢複右手的抓握能力,沒有其他的治療辦法。
如果沒有了右手的作戰實力,風間笑戰隊,也就不複存在了。
“莊甯……”
項飛知道她現在完全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又想不出任何能夠安慰她的辦法。聽着這幾欲心碎卻因爲想保留一些自尊而強行抑制的哭聲,張嘴僅僅呼喚出了她的名字,便一個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有過失敗,有過痛苦,咬牙翻越了刀山火海,吃下所有因爲堅持自己夢想而結出的苦果,爲的就是不甘心在摔倒之後就放棄掉前路。競技的圈子裏競争非同一般,但正是這種競争才讓生命有了燃燒的理由。可以不拿冠軍,可以失去家人的理解,可以失去曾經同甘共苦的人,可以沒有收入,也可以不受到粉絲的關注。
但是,唯一不能失去的,就是努力的機會。
摸爬滾打在鏖戰的戰場上奮鬥了四年,最後,卻還是被命運逼到了死路上。這一次手術結束之後,她便與競技徹底沒了任何關系。鏖戰的職業明星排名上不再有風間舞,鏖戰的舞台上不再有莊甯。風間笑戰隊僅憑江氏姐妹和另外幾個姑娘,很快就會被擠出全國職業比賽名單。無法給商家帶來利益的戰隊,最終的結果就是解散,不存在一絲生機。
世上再無風間笑,隻剩黑暗中的哭泣。
盡管這個結局每次在手腕疼痛到麻木的時候莊甯都會想到,但就和給自己注射消炎止痛的針劑一樣會給這顆害怕擔憂的心注射下鎮定劑,裝作沒有任何事去完成本賽季的比賽。可真正當它來臨的時候這顆心仍然不願意面對現實,甚至抱着一絲僥幸心理,覺得術後也仍有機會,覺得自己一定不會輸給命運。
但是項飛的到來仿佛一下讓她回到了現實,将不切實際的妄想全部撕了個粉碎。現在,她除了哭着接受命運,再也做不了任何事。
時間随着莊甯的淚水一滴滴流淌過去,項飛的心裏越來越混亂。他不忍再看她痛哭的樣子,轉過身望着窗外。初冬的樹枝上還留着大片泛黃的樹葉,展現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樣子,頑強的猶如莊甯。
但這片葉子,終是到了落下的時候。
一瞬間,項飛的内心仿佛被什麽東西刺穿了一般。閉上眼睛,看到的是自己妻女溫柔可愛的笑臉,張開眼睛,是窗外那不死不休的樹葉。他的眉頭鎖得越來越緊,内心正在進行着一場激烈的戰鬥,一場事關三個人,不,是四個人命運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