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堡堡主宋易的大公子找到了!
這個消息在宋知尚和趙叔帶着宋青衣兩人還未到達宋家堡之前,就飛遍了整個宋家堡,
被驚動的不僅僅是宋家的長老族長們,還有宋知尚的母親,宋易的妻子小宋夫人南宮靈。
端莊秀麗的女子靜靜的坐在房裏,但就算是這樣她也可以感覺到在門外飄蕩着的各種瑣碎的話,而談論的話題不外乎都是關于那個早就應該死在外面的野種。
南宮靈沒有尖叫,亦沒有砸東西,因爲無論是哪一種,都會有失她宋家堡堡主夫人的身份。
哦,正确點說,是小宋夫人。
小?南宮靈此刻眼睛幹澀難耐,委屈和難過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哭幹,從她學會将眼淚咽回肚子裏的時候,那些原本流出來的沒有意義的液體就在體内發酵成了一種粘稠腥臭的贓物。
然而這些,卻讓她變得堅強。學會了權衡和手段,同樣也明白了很多曾經不會且不理解的道理。
而這些統統幫助她保全了自己和年幼的孩子,順順利利的将知尚養大,成爲了宋家堡的少堡主。
至于那個疑似活着的宋家大公子,逐漸變成了心裏的一個結。現在,這個結總算出現了。
南宮靈又靜靜的坐了一會兒,室内華麗非凡,任何一件東西流出去都價值不菲,宋易因爲對她包有情感上的虧欠,總是試圖用這些亮晶晶的東西來讨好她。
逐漸的把這裏堆砌成一個華麗的棺木。而她,是在裏面獨自枯萎,現在已經内裏敗壞的行屍走肉罷了。
保養得體看上去就和十八、九歲的少女沒有什麽不同的小宋夫人微微一笑,無論是眼,還是唇,都彎得恰到好處。多一分顯得太過殷切,少一分則有些冷淡。
這個笑最好,端莊秀美,嬌柔纖弱,就适合……小。宋夫人的身份。
南宮靈微微擡眼,黑羽般的睫毛像兩排緩緩打開的小扇子一般,露出和宋知尚一模一樣的眼眸,琉璃斑斓,漂亮靈動。
“來人。”
南宮靈将早就找出來的木盒好好的放在膝蓋上,微微高聲。守在門口的人應聲打開,露出分别站在門邊一左一右,完全相同的容顔。
她們是南宮靈帶來的陪嫁丫鬟,小左和右兒。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秀美,此刻微微颔首俯身作揖等待裏面主人吩咐的模樣,更是俏麗嬌滴。
“主人。”雙生子齊聲,像是提前彩排過的一樣。
南宮靈慢慢的站起來,雙手拿着陳舊的木盒,帶着恰到好處的笑。
“讓我們……去迎接宋大公子吧。”
宋大公子。你可總算出現了。
南宮靈在小左和右兒的齊聲稱是中,看向門外的一點點被房檐木門切割的純淨天空。
既然回來了……就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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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暫在路上已經不止一次的,聽趙叔興奮且大聲的給宋青衣和他科普宋家堡是個多麽人傑地靈,山清水秀,盡出英雄豪傑的地方了。
然而讓顧暫沒想到的是,居然真的是宋。家。堡。
青年掀開馬車車簾,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不遠處已經可以看見青白色的大石修葺而成的城牆,城牆裏有紅色瓦頂的樓宇露出一點點端倪。
此刻馬車正行駛在河道的左側,馬蹄在青石路上踢他作響,帶着節奏輕快的小跑着,似乎也因爲此刻的美景而心情愉悅。
……媽哒,居然還有護城河和吊橋。
顧暫瞪着眼,感覺似乎自己到了傳說中的古代版超級黑幫頭目的大本營。要放在他那會兒,怎麽說也是黑手黨教父級别的吧?
顧粑粑咔咔咔的扭過頭,看着依舊依靠在馬車裏,清閑躺靠着翻開閑書的宋青衣。
此刻的宋青衣身上已經不是之前的洗得發白,領子和袖口都磨損毛邊了的衣袍了。早在答應回來後,趙叔就趕緊給宋青衣從上到下置辦了好幾身,唯一的侍女荷花心細,似乎知道宋青衣鍾愛淺色的衣着一般,買回來的都是天青、月白等顔色。
淡淡的,像天邊随時會消失的那抹顔色一般。
而給自己……
顧暫默默的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紅配大綠色,特别想要默默的遠眺他方。
荷花小姑娘,怎麽說……也算是幫了你一點小忙吧?您這配色,是把我按照那個标準來的?
……顧粑粑好傷心好難過好哀怨……q∧q
反觀宋青衣。
褪去了最後的一點青澀後完全成長出來的青年眉宇平和且幹淨,馬車外的陽光透過紗窗漏了進來,像是被細細的篩選了一番一般,沒了灼傷,隻剩無盡的溫柔。
此刻這些柔軟得像是世界上最輕薄的紗一般的陽光,就輕輕的籠罩在宋青衣的身上,青年溫潤如玉,潤澤雅緻,有些泛黃的書在他修長白皙的手指襯托下,也多了幾分深遠的古意和質感。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麽一種人,他會讓身邊原本平淡無奇的東西以爲他而變得珍貴起來。
宋青衣就是這樣的男人。
默默的從馬車裏跟羊脂白玉擦去了上面的污漬,終于散發出屬于他的光澤中收回眼,顧粑粑再一次的低頭看了看自己。
大紅配大綠。
嗯。好一個貴公子身邊的高級得寵小厮。
顧粑粑像是被刺傷了眼似的挪開,終于側頭看向從上了馬車後就安靜跪坐在一邊,像是已經和空氣融爲一體的荷花小姑娘。
“……”
荷花小姑娘正殷切的望着顧粑粑,明明一副很安靜秀美的姿态,但眼睛卻躍躍欲試着。像一隻把主人丢出去的球找回來,乖巧蹲那兒等待主人愛的摸頭殺的可愛狗狗。
“……”顧粑粑和荷花小姑娘默默的對視幾眼後,再次含淚移開。
表揚你?
原諒我一身放蕩不羁愛自由,實在無法欣賞紅配綠這一款……_(:3」∠)_
然後?然後顧粑粑就在‘表揚你我對不起自己’‘不表演你你這樣看着我我又有些不忍心’的複雜情緒下,馬車終于緩緩的駛入了找就放下了吊橋,城門大開的宋家堡。
一種因爲周圍人的環境自動形成的,讓人感到心神激蕩的興奮感油然而生。别說從小就有個武俠夢的顧暫了,就連一旁安靜的荷花都有些微微收到影響而意動。
加上趙叔在外沖着馬車内大喊了一聲,“大公子,我們終于回來了!”然後仰天哈哈大笑中,顧暫什麽覺得在這一瞬間,應該有讓人感到特别振奮人心的音樂響起才對。
至于一直跟在一邊,騎馬并行,沒有說話的宋知尚依舊是那副少年二郎的跳脫乖巧模樣。真正的鮮衣怒馬,少年英雄。
然而這都隻是表象而已。
顧暫一想到這裏不過是個對宋青衣來說比較華麗的狼穴的地方,就沒了興緻,焉焉的坐在那裏。隔着一道布簾聽着周圍的人不斷向宋知尚和趙叔打招呼。而趙叔也同樣豪爽的大笑着回複過去,甚至約好了今天晚上喝酒的事。
而這些并不是全部,就連顧暫這樣沒什麽感覺的人都可以察覺得到外面那些借着給宋知尚、趙叔打招呼,實則卻不斷的掃視着馬車,試圖看出裏面一點端倪的打量眼神。
就更不用說是現在内力已經不輸給宋知尚,甚至還高出一截不止的宋青衣了。
然而這個已經真正沉穩下來的青年,現在隻是繼續沉浸在他手上的書上,平靜如水,無一絲波瀾。
這種氣度和姿态,不是故意故弄玄虛做出來的。而像是根深蒂固的自然就長在宋青衣的骨子裏的東西。
貴氣從容,并不是穿上華麗的衣服就可以有的。
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
也許是因爲宋青衣身上的平和具有傳染力吧,至少他現在的沉靜像是形成了一道屬于自己的結界一般,把外界的顯得有些浮誇的豪邁和江湖兒女風,甚至那些窺探全部隔離在了外面。
讓待在宋青衣身邊的顧暫和荷花漸漸的感到平和,原本進了城門後受到周遭氛圍的影響,顯得有些頭腦發熱的躁動和興奮也逐漸冷靜了下來。
而這些,在兩個月前剛剛看見宋青衣的時候,顧暫可以說,完全沒有。
如此迅速的蛻變,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顧暫完全不敢相信。
隻是這個蛻變的代價……實在太大。
顧暫恍神,想到了被自己和宋青衣一起埋葬的李老郎中、王二和小朱,而小六甚至連屍體都沒有找到,隻能用他剩下的殘破衣物立了一個衣冠冢。
至于李郎中的妻子,小六的師娘,李逵在之後有帶人去查看,并沒有受傷,隻是在知道這些後悲痛過度。李逵想了想,将她送到了自己京城的家中,讓她頤養天年吧。
一個人的成熟,永遠是用自己所經曆的磨難、困苦還有不爲人知的心傷構成的。隻有經曆過,通過,才會明白珍惜、感恩、眷戀這些字眼。
然而如果可以,顧暫希望宋青衣可以都不用體會。
駕車的老趙拉着馬匹大聲的說了一聲‘籲——’,驟然停止讓顧暫微微往前聳了一下,但随即就用手一撐,止住了勢頭。
“大公子。到了!”趙叔跳下馬車後沖車内笑咧着嘴大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