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暫發現自從那天晚上遇見了那少年回來後,宋青衣就比之前更加努力的練劍。平時早晚各一個時辰,現在增加到了一個半時辰,午飯後也會花一個時辰的時間坐在回廊陰涼處,劍橫放在膝上,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麽。
剛開始的時候顧暫隻是單純的覺得宋青衣是因爲新‘玩具’正在興頭上,所以也沒在意,直到今天早上和平時一樣自己在啃完饅頭坐回廊欄杆上,一邊消食一邊看宋青衣舞劍時的意外發覺不對。
看久了就算不會但也大概可以知道一個囫囵,所以在宋青衣将劍橫檔胸前向後旋身後,他知道下一招式就是旋身後的突刺。
有點類似回馬槍的意思。
但就像所有的武功一樣,這招需要的是速度。
在顧暫眼裏宋青衣的速度和敏捷度都已經很快了,再加上練得熟練,也不認爲有什麽問題。他就這樣坐在圍欄上,肩靠着旁邊的柱子,帶着欣賞看着宋青衣即将回身向前的舉動。
意外就在這個時候發生。
原本應該快速且平穩刺出的一劍,卻僵硬一頓,手臂想是被不知名的東西打了一下般,一抖動。劍就直接掉在了地上,發出嗆嗆的響聲。
顧暫微楞,随即蹦起來奔向已經按着自己肩膀,沉默不語,站在那裏的宋青衣。
“怎麽了?”顧暫急急上前,站在他身邊後往四周看了看。畢竟宋青衣現在的模樣,實在太像是被那裏飛過來的不知名暗器,打中後的反應了。
這裏是武俠世界不是嗎?所以拈花摘葉,應該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顧暫的模樣讓宋青衣明白他在找什麽,一副‘在哪兒?躲哪兒去了?!出來!看我不打死尼!’維護自己的模樣,就感到心裏一軟,所以捂着扭傷的胳臂半響,才慢吞吞的開口。
“不是暗器,是我不小心用力過猛扭到了。”他微微擡眼,墨玉一般的眼睛靜靜看着從自己說話後,就回頭并流露出擔心神色的顧暫,深深看着他後,斂眼,睫毛跟着微垂,像抖動了一下翅膀的鳳尾蝶。
“……用藥油,揉一揉就好。”
拖着宋青衣趕緊回房,把他按在桌邊的凳子上,按照他說的找到放在床腳的藥油,顧暫回身,看見的還是一副嚴謹端坐的宋青衣,别說解開解開上衣了,他居然一動不動。
“還不趕緊把衣服脫了?”顧暫微皺着眉,頗有些‘這孩子,怎麽這麽不聽話’的意思在裏面。
宋青衣依舊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因爲剛好是進門的位置,現在門打開,逆着光,讓顧暫沒法兒看見他現在的神情,自然也看不見宋青衣臉上難得的一閃而過的情緒。
總是沉靜且不動聲色的眸子,現在微微閃爍,竟有幾分楚楚之色。那副模樣和平時的沉穩真是判若兩人。
他深深的看着顧暫,趁着對面迎着光線的他看不清楚自己臉上的神色,有些不同尋常的情緒趁機跑了出來,但在顧暫走近的時候,又接着垂眼而收斂。
就像黑氣一樣的**,剛剛從細小且幾不可察的縫隙中洩出,剛剛如觸角一樣探出後,又在人毫無察覺之前縮了回去。
“不會是動不了了吧?要不我們去看郎中?”就算現在的宋青衣在舉止和平時的行爲中,已經時刻在向顧暫傳達着‘他不再是年幼的那個他’了。但顧暫依舊難免在很多時候,依舊以小時後的态度對待宋青衣。
這讓宋青衣又洩氣,又舍不得抗拒。
亦如此刻。
顧暫上前,以爲宋青衣胳臂的傷勢因爲這一時間的耽誤再次加重,直接想扯着宋青衣上街找郎中算了,畢竟這種筋骨扭傷之類的事情不像普通的傷風感冒。
要是傷風感冒他還知道怎麽處理,但在這個連點穴都存在的世界,他并不敢保證宋青衣現在的扭傷真的像他說的一樣是件小事,會不會落下病根?變成沉疴,一遇到天氣變化的時候就會疼痛?
……好吧,顧暫承認自己想得有些遠。
但他就是忍不住擔心。
扯着宋青衣的袖子欲把他往外拉的時候,被他抓住手後回首。
宋青衣依舊微微垂眼,幾息後低聲,“我自己脫。”
“……”靜默後,顧暫有些哭笑不得,又升起了某種‘哎~孩子長大了’的感慨。正準備說點什麽時,被宋青衣擡眼看向自己時阻斷。
這次秒懂。
顧暫摸摸鼻子,背過身,面朝大門外,身後這才慢吞吞的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真是的,大家都是男人。别說露個胳臂了,你小的時候我還看過你小雞……咳!已經開始提前步入爸爸桑的顧暫在心裏傷感的碎碎念。
“……好了。”宋青衣的聲音雖略微低沉卻音線清朗溫和,别說想要故意哄人的時候,就算是平時的嗓音,也總讓人覺得他是在你耳邊低語一般。
顧暫這才回頭,看着隻露出了半邊肩膀和胳臂的宋青衣。
還介于青年和少年間的肌膚,透過門外的光,有種如玉的質感。現在的宋青衣雖然已經開始逐漸長開,但依舊可以從一些細微末節處看出他還很青澀。
比如現在他**在空氣裏的肩膀和右手臂。
顧暫将早就打開放在桌上的藥酒倒一些在手上,雙手合攏快速摩擦,在覺得掌心已經隐隐發燙了,才按上宋青衣的肩膀。
掌心剛剛觸及,就感覺到手下的肌膚輕微一顫。不免緊張的微微附身,“怎麽了?很痛?要不我們還是去看郎中吧?”
他就是個業餘的,也不懂什麽按摩穴位之類的。萬一按出問題了怎麽辦?比如說那個什麽什麽任督二脈?
木有武功的顧暫童靴表示很方啊……
現在被他的爪子按着的是未來的号稱魔君的**oss啊,别等下被自己弄出個好歹來,這……
宋青衣自然放在腿上的左手在顧暫觸到自己右肩的一瞬間,微微握緊,身子也忍不住一抖。
現在背對着顧暫的臉上,眼神一暗,竟有一絲陌生的,從來沒有在宋青衣臉上出現過的陌生神色。
似抗拒,又渴望身後的人更加貼近。
一種陌生的,帶着某種陌生的**的酥麻感從顧暫碰觸的地方傳染開來。還有一股更加強烈的,如電流一般從脊椎尾骨直沖上來。
“……”宋青衣薄唇緊抿,而隐在陰影裏的喉結卻不住滾動。
……差一點點。
墨玉般的眸子染上了某種神色而變得熠熠生輝且水波豔豔,無論現在誰見了,都會被平時的儒雅青年,現在卻猶如妖孽般的模樣惹紅了臉。
好在現在并沒有人會看見。
身後現在不比自己大多少的人,卻一直一邊大力的按揉,一邊嘀嘀咕咕。這種應該碎碎念按理應該讓聽的人感到厭煩的,但宋青衣卻垂着眸子,一言不發的細細聽着。
任由還有些青澀單薄的肩膀和胳臂,在顧暫的大力揉搓下變得通紅。
就像是被虐待了一般。
這情景讓顧暫停了停,有些擔心的問,“沒事吧?我會不會太用力了?”要是太用力搓破皮,藥酒沾染上去……想想就痛。
“……沒事。”和剛剛的清朗相比,宋青衣現在的聲音多了幾絲難耐的暗啞。
“你繼續。”
“好吧。”顧暫聳聳肩,繼續。但還是放輕了幾分力道。
這孩子,從小就能忍,你看看,現在都忍得聲音都變了還一聲沒吭。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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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到顧暫都覺得手酸的時候才停下來,期間宋青衣沒吭過一聲,害得顧暫總忍不住停下來問他痛不痛。
得到否定的回答後,才敢繼續。
将藥酒重新塞緊,鼻端滿是一股子藥味兒,顧暫嫌棄的甩甩手。他低睨着依舊背對着自己一動沒動的宋青衣,“怎麽?還痛?要不……”
“沒事,我緩緩。”宋青衣頭也不回的說,像是察覺到了顧暫很不喜歡這股子藥味兒一樣,主動開口,“你去洗手吧,我來把藥酒放回去。”
“行。”顧暫幹淨利落的答應,甩着有些酸澀的手出去找水了。
直到腳步完全消失,宋青衣才像是力竭一般的微微跨下肩膀,在身子靠近桌面前,及時用左手按住桌沿。
一直屏住的呼吸才有細微的淩亂,微微喘息着,喉頭滾動。讓人見了,想要咬上去。
……好在身後的人沒有注意。
宋青衣斂眼低垂,睫毛猶如黑蝶振動翅膀般輕抖。視線在身下掠過後,淡淡移開。
真是。
差點出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