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回籠的一刻,背後就被人大力的往前一推,顧暫向前踉跄,帶依舊因爲腳上和手上的鐵鏈受阻,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手擦過地面,讓剛剛凝固的傷口再次撕裂,血珠滾落。
但這并不是最痛的。顧暫捂着腹部大口的喘息。真正讓他兩眼發黑,痛到連耳朵都出現耳鳴的是胸腹部。
感覺……似乎是肋骨斷了。
顧暫吃力的擡着手,虛虛掩蓋,根本不敢将手真的放實在上面。
嗤笑聲從背後傳來,帶着濃濃的惡意和逗弄的意味。
“天玄山莊的少莊主現在跟狗一樣的趴在地上,着着還真是有趣。”
顧暫匍匐在地,劇痛讓他沒辦法思考,他隻是下意識的想要站起來,但剛動就被身後的人一腳踩到背脊狠狠往下一壓——
——“唔!?”雖然最後用前臂支撐出了一個小小的空間,沒有讓前胸和地面真的接觸,但依舊無可避免的碰觸到了斷掉的肋骨。顧暫甚至可以很清晰的察覺到已經斷掉的骨頭在剛才在身體内移動了一下。
千萬不要刺傷内髒千萬不要刺傷内髒……
這是顧暫明明痛得快要昏厥卻依舊在想的唯一念頭。就連身後的大笑聲都沒辦法給他帶來任何的屈辱感和羞恥,因爲現在害怕死去的恐懼已經占據了他的全部思緒。
“喂喂!我說少莊主,别趴在哪兒裝死了,快起來吧,今兒我們宮主心情好,邀請你們赴宴呢。還不走?!”
禁锢在脖頸上的鐵鏈被用力一扯,爲了不再一次導緻肋骨的移動,顧暫不得不爬行幾步,在跟上對方故意快走的步伐後踉跄起身。而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并不是唯一一個被這樣對待的人。
隻是……
顧暫隔着淩亂的垂在面前的發看了看左右,和自己一樣同樣被鐵鏈捆綁雙手雙腳,并在雙手雙腳之間再加一道,形成‘工’字型,再一次限制了活動範圍。但比起自己,他們還是相對來說比較好的。
因爲隻有自己,是連脖頸上都被套上了鐵鏈,被前方的人拉拽着,踉跄向前。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顧暫看了看四周,房屋樓閣精美華貴,連旁邊台階的用料都似玉非石。他走在最後,前面有兩隊人,大約7、8人爲一組捆綁着,前後相連由一頭一尾的兩個青衣人押解向前,而隻有自己走在最後,專門由兩人一前一後的跟着。
隻是除了剛剛開始的調笑後,越向前走,隊伍就越安靜。
要不是鐵鏈拖在地上發出的铿锵聲,簡直就像是無常押解着孤魂前往閻王殿一般的死寂。顧暫趁機看了看押解自己的兩人的神色,發現他們确實越近神情就崩得越緊。
就像是,去赴死的是他們一般。
顧暫一面忍着痛向前移,一面飛快的轉動腦子,試圖可以想起什麽。但卻一點用都沒有,什麽這具身體的記憶,或者系統留給自己的說明之類的,統統沒有。
他甚至試着在心裏學着小說上寫的那樣,喊了兩聲系統,也沒有得到任何的反應。
這讓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面對什麽,但終歸,絕對不會是好事就是了。顧暫苦笑,聯想到剛剛那青衣人的表現,就可以知道自己現在披着的殼子,應該是性格孤傲倔強的硬骨頭,不然也不會專門被領出來教訓。
在青竹修葺出來的羊腸小道上大約走了有五分鍾,越近就越能夠聽見前方隐約的絲竹之聲,悠遠,甯靜。
如果不是自己的衣着和情景不對,顧暫甚至以爲,自己應該是一身長袍廣袖的趕赴某個好友的約會一般。
而不是一身污穢,帶着惡臭和滿身血漬,身上原本的白色中衣已經變成了微黃帶黑的顔色,這樣狼狽的,被人像狗一樣牽着狼狽向前。
這一刻,就算這具身體不是自己的,但就憑借從剛才到現在的痛楚和屈辱,顧暫就像要殺了那個讓自己變成現在這樣的混蛋!
終于走到羊腸小道的盡頭。兩旁的青竹至眼簾緩緩退去,面前豁然開朗。小道繼續向前延伸,經過幾步路的平地後,它延伸至湖面,成爲了唯一的通向湖面那個涼亭的路徑。
涼亭的三面挂上了遮擋陽光的竹簾,半放下來,隻隐約知道裏面有人。唯一沒有任何遮擋的一面在隔着一個馬路的距離處,有一處平台。平台上,正有一紅衣女子彈奏着古筝。
琴聲和之前聽到的一般幽怨而甯靜,似乎會撫平所有的戾氣和浮躁,就像夏日的一抹微風。清爽宜人。
顧暫隻看了一眼後,就迅速低頭不想再看第二眼。
平台上,除了紅衣女子以外,還有三人。
隻是原本應該是白色的衣服現在已經鮮血淋漓,除了每次女子波動琴弦時還會偶爾抽動一下證明還活着以外,再沒有其他生機可言。
他們被迫跪在平台上,身體被無數纖細的,在陽光下閃耀着銀白色光芒的玄絲穿過身體,變成了一個人形做成的樂器!
沒一次撩撥,就會牽扯到他們的皮肉!甚至骨頭!
殺人不過頭點地,但現在顧暫看到的卻是殘暴的虐殺!
他忍不住捏緊了拳頭,滿腔的恨意看向涼亭裏隐約透出的人影。
那是一個懶散的影子,他坐在亭裏,石桌上隻有一壺寥寥升起霧氣的清茶。挂在涼亭外的竹簾遮擋住他的上半身,隻能從顧暫的位置看到他靜靜放在桌上的左手。
那是一隻非常漂亮的手。
光線把他的手指骨節顯得更加修長有力,似乎這隻手永遠都不會顫抖,帶着堅毅又冷酷的意味。
裏面的人穿着和青衣人有些類似的天青色衣袍,原本應該是淡雅文氣的顔色,卻帶上了氣勢和狂傲不羁。
他微微側目。
威壓,隔着竹簾和湖面滾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