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隻是一個念頭,殺了便是吧,一切的恩怨了結,他都能對辛夷出手了,我們之間還有什麽情意可言?要知道曾經陳重和周正也是疼愛辛夷的,老是厮混在一起,早就把辛夷認作了妹妹一般。我也相信,如若今天倒下的是我,他一定會殺了我毫不猶豫。
可當陳重望着上空,麻木的說出何嘗不是解脫的話時,我揚劍的手卻是顫抖了。
其實用不了多少的力量,他也毫無反抗之力,一劍落下豈不是幹脆利落。
我發現我做不了這個幹脆利落,隻能幹脆利落的收了自己的劍,轉身就走,口中卻是對陳重說到:“你我的情誼一直沒有過了結。今日,我不殺你,但就從這一刻開始,我們再不認識,以前的一切情誼也從這一刻煙消雲散。”
我以爲這一次繞過他的性命,我的心就應該灑脫了,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應該是理所當然又坦然。
卻未想到,最後煙消雲散四個字的時候,我的喉頭卻發痛,眼眶卻發紅。沒有經曆過的人不會了解,從小一起長大,經曆了太多往事,最純真的友情真正徹底失去那一刻的痛楚。或許,我早就徹底的失去了,隻是我一直不願意承認,今天願意面對的時候,就是最痛的時候。
“哈哈哈...”陳重一直是笑,卻是對着我喊到:“葉正淩,你又何必做出一副有情有意的模樣,莫非我陳重就真的是對你們無情無義了嗎?今日也好,你劃下了這個界限,你我之間,包括周正,也再無糾葛了。我不認識你們,下一次遇見,生死不計。”
我原本不想回頭,可是聽他提起情義,提起和周正也是一刀切的話語,我心中還是迸發出了怒氣,周正我知道,至今也沒有願意對陳重放手,雖然陳重對他下了狠手。
我停下了腳步,一個轉身,跑到了陳重的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我們的目光在空氣中對碰,誰也沒有絲毫相讓的意思。
“你談情義?你提老周?他被你折磨成什麽樣子,你不知道?你莫非以爲我真的不敢殺你?”我一字一句從齒縫沖蹦出,顯然已經是怒極,我真有殺了他的心。
陳重卻毫不在意的看着我:“你以爲那個時候我一定要用周正挾持你嗎?我也可以殺了他。不要忘記了我是妖,他是人。而我還是...”陳重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然後看着我帶着憤怒的說到:“承受着報複你的命運而來的饕餮!葉正淩,是你身爲聶焰時造下的因,若說恨,我豈不是比你更恨?我的人生假了那麽多年,你懂?”
陳重的嘴角挂起了一絲冷笑。
我卻有些失神,抓住陳重衣領的手漸漸松開,陳重一把推開了我,然後靠着旁邊的斷壁勉強的站着,然後從懷中摸索出了一封帶血的信封,扔在了地上,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接着說到:“我一點兒都不怕承認,我今天就是爲了殺你而來。也一點兒都不怕承認,在知道了辛夷的種種以後,恨不能親手把她嫁給了别人的好。因爲你造的因,毀了我很多,我爲何要是饕餮?就算是,爲何要在你們身邊長大?有着虛僞的人生,親人和兄弟?我一點兒都不想在乎,告訴自己那就是一場夢,因爲我是承接了上一代饕餮的詛咒而來的饕餮,爲的就是最狠的報複你,其它都是假的。可是,我還在乎..哈哈哈...”
這是我和陳重反目以來,我第一次聽陳重和我說起他内心的話,從第一次我發現他是饕餮的時候,他選擇的就是對我毫不留情。
我承認我被陳重的冰冷傷到了,迷茫疑惑我的人生爲什麽一旦颠覆,就那麽的不同,我最好的兄弟要殺我,就算他是妖,我也願意爲他突破心中的底線,爲什麽他要這樣無情?
我以爲一直很在乎的是我,在我以爲我是一次又一次的原諒陳重,可是我承認我聽見陳重的話,我的内心開始沉重,開始痛,開始無可奈何,卻并無答案。
陳重笑着,一把抹去了嘴角的鮮血,然後站了起來,步步的倒退:“葉正淩,你真的還有機會殺了我,現在就殺!我真的也不怕,要說報複我也做到了淋漓盡緻,你殺與不殺我,你都在承受折磨。我可不想搭上自己,我就是可恨我還在乎,真的還在乎過你和周正。但今天以後不需要了,由你沉重劃下了道兒,我也算解脫了。你記得你今天不殺我,他日我也必殺你,我們之間隻有生死。”
陳重一邊走一邊退,眼看着已經離我很遠了,他忽然說了一句:“你千萬别看那封信,那是我的遺書,那是我想着我今日可能會死,留下來惡心你的,報複你的,你别看。”
說話間,陳重已經走的很遠了,離我快有百米的距離,童帝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我身邊,傷成這樣,他看我的眼神依舊高傲而不屑:“葉正淩,你不殺?爲什麽我要看着你一次次的做錯誤的決定,卻無力解決?”
我低頭躬身,忍住手的顫抖,一把揀起了那帶着血的信,塞入了懷中,面對童帝我反而坦然了,說到:“不殺,我也不後悔。”
說完,我看了一眼陳重離去的方向,轉身就朝着辛夷走去,童帝在我身後歎息了一聲:“爲什麽偏偏要你是阿大?”
我無言,我也想問,爲什麽偏偏是我,一個自己愛的女人是妖,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是妖的人是阿大?我沒有答案。
我走到了辛夷面前,她的模樣就像睡着,嘴角還帶着笑,我伸手輕輕的摸了一下辛夷的臉,她還有微弱的呼吸,可是下一刻我就崩潰了,因爲我感受不到辛夷的靈魂氣息了。
難道那個珠子的破碎就意味着辛夷靈魂的破碎?即便最終那個珠子沒有徹底破碎,有一顆新的珠子沉入了辛夷的靈魂,那也意味着她隻剩下殘魂了?
不,不可以,不要!我的手開始顫抖,我有些麻木的拉起了辛夷,抱在懷中,用臉蹭了蹭她的臉,她沒有任何的反應,反倒是在我身後,那個尖銳的紅衣宮裝婦女開口說到:“那是我妖族的人,這一句我妖族輸了,可是你在我妖族怕是不能帶走天狐。陳承一,你堂而皇之的拿着約定說事,這個時候你爲何不出聲?”
我猛地轉過頭,看不見自己,我也知道我的雙眼血紅,就這樣我冰冷的盯着宮裝女子說到:“今日,若是誰阻擋我帶走辛夷,不管是誰,我都要血洗青龍城,而那個阻擋之人,若我今日殺不了,日後天涯海角我都必殺之。”
說完的時候,像是我所有的負面情緒都爆發了一般,連我自己都能感覺我心中的暴戾幾乎化爲了實質圍繞在我身旁。
那宮裝女子原本對我的話還是一臉不屑,可是在看着我的雙眼時,她竟然退了小半步。
我不理她,抱起了辛夷,而那宮裝女子似乎不甘心,喊了一聲:“陳承一。”
而陳承一隻是看了我一眼,然後望向了那個宮裝女子,說到:“此刻,他身上的戾氣太重,不宜出手。若你們有想要阻擋他帶走那個天狐丫頭的,便由我出手好了。”
“陳承一,你竟然這樣撕毀協定。你欺我妖族無人嗎?”那女子就像是有着無窮怨氣的那種,不休不饒。
陳承一很是雲淡風輕,隻是平靜的說到:“我從未有過撕毀協定。但你若認爲我欺負你,那便是了。”
此話一出,一直略顯憂郁的陳承一身上竟然也流露出了一絲豪情與霸氣,我内心感動在這個時候,有他在庇護着疲憊的我和可憐的辛夷,我紅着眼眶抱起了辛夷,一步一步朝着陳承一三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那女子還想說什麽,倒是那黃衣男子看不下去了:“三妹,不要不依不饒,讓事情更加糟糕了。那個叫做葉正淩的小子如今成長的速度已經超越了我們的想象,陳承一擺明了撕毀協定也不惜庇護,我們還是暫且退讓吧。”
面對黃衣男子的話,那個女子才安靜了下來。
而陳承一對于這番說辭,既不肯定也不否定,隻是用略微滄桑的眼神看着我。
我的心很痛,抱着辛夷一步一步走的很麻木,我很想哭,忽然覺得哭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能夠慌亂也是一件很發洩的事情,就在我感覺不到辛夷的靈魂氣息以後。
若是辛夷死了,我要怎麽辦?我已經很難受了,因爲今天我終于舍下了一段友情,如同割舍了一段最珍貴的記憶。
在我還是聶焰的時候,我沒有這樣的友情,我有弟弟妹妹們,可我把他們照顧的很好,我沒有遺憾,我沒有失去...
我走到了陳承一的面前,我的嘴唇開始顫抖。
我不是應該走到阿大的面前嗎?可我覺得阿大不會懂我此刻的感受,我覺得陳承一懂,我就是笃定他懂。
陳承一望着我開口了:“我庇護的不是你,而是在我那年最無助的時候,眼睜睜的看着她走入龍墓棄凡塵的時候,我也很想有個人庇護我們。可惜沒有,我是看着她的背影硬生生被拖走的。既然如今又有一番深情在,我想天下有情人,不要再有那麽多遺憾。”
我的眼淚終于大顆大顆的掉落,我已經忘記了上次哭是什麽時候,我哽咽的厲害:“我要怎麽辦?辛夷,辛夷她沒有靈魂氣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