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杆兒,多麽奢侈的東西,但我仔細一看,那杆子是個塑料的,心想這倒還好,而那種粗糙的煙葉,因爲運輸方便,比起包裝好的香煙是便宜了不少。
從我走進來,到在他面前停留,再到走近小店,他隻擡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至始至終沒有說話,很拽又很懶。
一個有趣的人類老頭兒。
我這樣想着,在這個小店随便尋了一個座位便坐下了。
這個小店很小,擺放了六張桌子便沒有什麽多餘的地勢了。
桌子是石桌,凳子也是石凳,卻是在凳子上鋪上了一層厚厚的蜥蜴皮,坐上去不那麽冰涼。
桌子也擦的很幹淨,沒有木桌那種油膩膩的感覺,牆面奢侈的糊了一層白泥,在上面挂着地下城的特産,就是拓印在薄皮上的照片(紙張也算奢侈品)。
看那些薄皮上比較不清楚的人影,我忽然覺得我和這個店主可能談不來,因爲他的審美和夜嘯是一個等級的吧?喜歡那種血脈濃厚的女妖,就比如我面前貼着這一副很陳舊的,已經有些卷邊兒的薄皮兒,上面拓印着的是什麽?河馬嗎?
我看不清楚,也分不清楚那是豬還是河馬?
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店小二來招呼我了,依舊是人類,比較年輕,依舊懶洋洋的樣子,走過來,裝模作樣的在我面前的那張桌子舞了幾下,也不知道擦到沒有,便問:“這位大人,您想吃點兒啥?”
“你們這裏有什麽?”我反問了一句。
那個店小二熱情不高的說到:“蘑菇,魚,蜥蜴肉,都有。味道不錯的,來一份兒?”
“門口那個肉湯也是麽?”我進門的時候,聞着那肉湯的香味兒不錯,不像這地下城普通的,爲主的那種巨蜥肉還是别的什麽肉,總是泛着一股濃重的土腥味兒。
其實地下城的魚不錯的,但是缺乏蔥姜蒜,橘皮這些去腥的東西,又不像海魚那樣可是生切,所以一般也是腥味兒很重,隻有富貴人家才能用足夠的佐料烹調它。
“門口的肉湯嗎?”店小二的眼中泛起一絲耐人尋味的神色,但很快又隐沒了,依舊是懶洋洋的樣子,很是抱歉的說到:“對不起,這位大人。那肉湯我們是不賣的,那是一位貴族大人見我們手藝好,委托我們給他特别熬煮的,每天天明都會送上一鍋到他的府上。”
我沒有說話,開始感覺這個小店不一般了,而店小二忽然問了我一句:“深夜菜單?”
“什麽?”我确定我沒有聽錯,但那店小二已經伸了一個懶腰,打着‘哈哈’說到:“問您要菜單嗎?來了小店還是點一點兒什麽吃吧?門口的肉湯是不賣的。”
他又強調了一句。
我覺得他在忽悠我,但我是來這裏見人的,不是來找麻煩的,隻能說到:“那就你們的招牌菜給我來一份兒吧?對了,我要一碗熱湯,就門口那鍋肉湯的熱湯給我一碗好嗎?湯就好了,我會付個不錯的價錢,而你們隻需要再加點兒水在鍋裏就可以了。”
“沒有辦法啊,客人。希望你不要找我們的麻煩。也别再打那湯的主意了。”那店小二的語氣之中已經有了幾分不客氣。
我想要發火,但又忍住了,這算什麽服務态度?隻能說到:“那就還是要一碗熱湯。”
地下城的人們因爲缺乏蔬菜一類的東西,佐料也不多,根本沒有什麽喝湯的習慣,米湯就是他們覺得最好的湯了,一般人就是清水,地下城的水質很好,很清甜。做爲一個來自地面世界的人,我很想念熱湯。
我要的菜很快就好了。
一盤刀工很好的,切成薄片的肉,罕見的配上了一碟子醬油,裏面還有一點兒辣椒面。
湯也端了上來,一碗大骨湯,沒有門口的那鍋湯誘人,但至少沒有什麽土腥氣。
這很新鮮,地下城的人都很粗犷,一般情況下,就算來自地上的肉食,都是大塊的吃肉,有心做什麽肉片,肉絲的很少,更别提有什麽蘸碟了。
湯我也就不說了。
原本喝了一肚子的酒,沒有什麽食欲,但看見這份兒新鮮,對這家小店也越發的有興趣,我就拿起了筷子,夾起了一片兒肉,細細的蘸了,放入了口中。
竟然不錯!這口感還是巨蜥肉,但沒有了土腥氣,倒多出了一份特别細膩的鮮嫩口感,配上帶點兒辣味的蘸碟,簡直非常的合适。
我吃習慣了地面世界的各種肉食,忽然發現這巨蜥肉是很好吃的,隻要去掉了那土腥味兒,新鮮的吃。
地下城的人愛把它腌制了,以便節省佐料,方便儲藏,其實是在暴殄天物。
我一連吃了好幾片兒,才端起湯喝了一口,這湯也很好,雖然沒有那麽誘人的香味兒,卻是熱氣騰騰,沒有什麽怪味兒,而且有淡淡的肉香,和一點點辛辣,我敏感的察覺出來,這碗湯裏是叫了一點點姜絲,才有這樣的口感。
看來,地下城要吃好東西,還是有地方能吃到的。
我很快忘記了要在這裏等人的事情,專心的吃起眼前的東西,在喝了一肚子的酒以後,能有碗熱湯喝下去,是非常舒服的。
也就在我專心的快把眼前的食物吃完時,門口終于響起了兩個腳步聲。
我沒有回頭,知道要等的人來了,而也是在這個時,我眼前如同刮過了一陣兒風,之前那個懶洋洋的店小二沖了出去,恭敬的喊到:“杜先生,張老闆。”
伴随着店小二的聲音,那個在門口一直沉默的老頭兒也說話了:“你來了?還是老規矩嗎?”
“嗯,老規矩。但是,老孟頭兒,你就這樣招呼我的客人嗎?這麽粗陋的飲食?”一個柔和的聲音響起在了小店之中,那聲音十分的舒服,說是柔和,但又有一種威嚴,說它威嚴,可是卻有一種親切。
總之,光聽這個聲音,就覺得來人是一個非常有領導能力的人,非同一般。
我終于有了想要回頭的**,不過這個時候,兩個身影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在我的旁邊和對面,分别坐下了。
在旁邊坐着的自然是那位杜先生,一樣面無表情的‘死人臉’,看着比較影響食欲,但坐我對面的那人,我不得不承認,長得十分英俊儒雅,是華夏人五六十年代審美的那種主流英俊,濃眉大眼,正氣,又有斯文氣。
看他的樣子,雖然上了年紀,不過歲月也無法完全抹去他曾經的容顔,年輕的時候應該能吸引不少的姑娘。
他穿着一套簡單的唐裝,在我的印象中,絕對沒有見過這個人,可他卻偏偏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
我剛想說話,那個店小二已經來到了我們這張桌子,再也沒有了之前那種慵懶的模樣,而是十分殷勤的收了桌上我還沒有吃完的東西,并且對我一疊聲的說到:“對不起,對不起。這位大人,我不知道你是張老闆的客人。”
“沒有關系。”除了這個,我還能說什麽?總不能說你這一餐,是我在地下城吃到的最符合我胃口的一餐嗎?
“其實,也不能完全的怪我。我說深夜菜單,他一點兒都不知情的樣子。”店小二嘀咕着。
“讨打。”杜先生輕聲罵了他一句。
那個被稱呼爲張老闆的人卻是看了一眼杜先生,奇怪的是那個杜先生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說到:“是我的疏忽,隻是想着通知他。卻沒有提起這個店具體的事情。畢竟四周都是耳目,我也不敢對他說太多。”
張老闆皺眉時給人一種很大的壓力,但是聽了解釋後的一笑,又給人天晴的感覺。
這種人天生的領導氣質,很難讓人的思想不跟随着他的腳步走,就連我也覺得這個人的氣質能夠稍許的影響到我。
“好了,你也是太過小心了。不過,這種小事,我想葉小兄弟,你不會介意吧?”他望着我笑了,歲月讓他的腮邊有着兩條深深的痕迹,在年輕的時候,那裏應該是酒渦吧?總之,現在看起來多了幾分威嚴感。
我真佩服我,在這個時候還有心觀察這些,我的心裏其實應該掀起了風暴,卻還能鎮定的摸出煙來。
張老闆在這個時候出手了,動作不慢,伸向了我,我卻下意識的一個反手,抓住了他的手:“别動,我現在很緊張,而你最好有話直說。”
在這個時候,杜先生明顯不高興了,對我說到:“你知道你在這樣對待誰嗎?年輕人如果手癢想要打架,我去找個地方,絕對沒有人打擾。你可以用盡你的全部本事和我打,連吞靈焰使出來也沒有關系。葉正淩!”
連他也知道?我心中的感覺很不妙,口上卻說着;“慌什麽?我會成全你的。而且,我怎麽知道他是誰?”
“張老闆?隻要是修者應該都和他做過生意,他的生意連通着普通人和修者,貫穿了東方和西方,自然也能從地面到地下。你師父也是張老闆的客人,你會不認識張老闆?”杜先生的語氣有些責怪了。
我...這個時候,我已經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張老闆卻輕輕掙開了我的手,從懷裏摸出了一包煙,放在我的手裏,微笑着說到:“我沒有别的意思,我很欣賞你。看你喜歡抽煙,隻是讓你别抽自己的,不如試試我抽的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