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隻是想想而已,這倆人的性格,估計真要遇見了,肯定會彼此不屑的望着對方,然後擦肩而過吧。
我胡思亂想着,倒是走到了窗前,腰間随意挂着的牙,輕輕晃動着,打着我的胯骨,站在那玉樹臨風的九兒面前,顯得我越發的吊兒郎當。
夜色比起之前更加的迷人,卻沒有之前的絢爛。
因爲按照這裏的時間,此時已經是接近深夜,很多的油燈都黯淡了下去,昏暗的地方多了,那些絢爛的色彩才能襯托的更加絢爛,配合着昏暗的地方,有一種說不出的暗夜幽幽的風情。
“我發覺,人不能站在高處。因爲站在高處,你才能發覺到山河的壯美,倘若是一個有野心的人,那麽他便更加的想要迫切擁有這山河了。”看我已經站在了旁邊,九兒開口了。
我抓住了他話裏的怪異之處,山河壯美?在這地下城可見不到這般景緻,但我不會說穿,即便被他看出是一個所謂的聰明人,但不可能讓他通過一些細節就猜到我是來自于地下。
見我沉默,九兒也不以爲意,繼續的說到:“我很愛到這卧龍閣來,因爲隻有這裏,才能花錢看到高處的景緻,再要往上,就不是錢的問題了。”說話間,他看着我:“不過,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在這裏站的再高,也都是在地下。我曾經去過幾次地上,而山河也隻能在地上壯美。”
我的心跳快了半拍,不再與他對視,而是跟着望向了窗外,說到:“九兒公子心懷大願,對于我等讨口生活的人,隻不過是一場大夢。不,是夢都不敢夢的事兒。”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九兒轉頭看着我,笑了,牙齒耀眼的白,卻莫名被我看出了一絲兇厲。
“再明顯不過,你說了站在高處,便想擁有腳下的一切。你卻不屑這地下,想着的是地面的世界,那不是夢嗎?”我懶洋洋的,更加的不在意了,但心中卻是警鍾大鳴。
我嗅到了更多的不安因素,原來并不完全來自于地上的妖人,還有地下的妖人,我像是抓住了一些什麽。
“夢?”九兒收斂起了笑容,然後伸出了手,他的手說起來更像女人的手,潔白,顯得有些纖細,手指很長,風從他的指縫溫柔的吹過,他輕聲的說到:“在地下世界,隻有萬年不變的風,與人造的光亮。你可知道,在地面的世界,有晴天,有雨絲,有白雪,還有雷電...那裏才是壯闊的天地,而不是這地下的世界,隻剩下綿綿的風了。”
說話間,他的手忽然緊握了一下,然後收了回來:“即便是做夢,那也需要一點兒做夢的勇氣。如若連夢都不敢做了,你覺得我們和關在籠子裏的一群傻瓜有什麽區别?地面世界如此的遼闊,爲何沒有我等的立足之地?”
原來,這才是地下世界的野心家?我眼中看不到什麽所謂的公平,就比如人爲什麽能在地上,妖人爲什麽要在地下,我隻知道,倘若眼前這個人要帶着一群妖在地面的世界肆掠,我就将是血肉長城中拍在最前沿的一塊磚,除非粉碎,否則會永遠矗立在那裏。
想到這裏,我歎息了一聲,明明對眼前這個家夥并不算讨厭的,爲什麽又注定會是一個死對頭?
“爲什麽歎息?你,想不想與我一起做這個夢?”九兒忽然望着我笑了。
我也笑了,這是一件多麽諷刺的事情,他竟然在策劃曾經獵妖人的雙子‘謀反’?帶着一群妖到人間?
可惜他誤會了我的意思,而是皺起眉問我:“好笑嗎?”
“不,不好笑。很偉大,隻是笑爲何你偏偏要看重我?”這是我心底一直以來的疑問。
九兒搖頭,并不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指了指樓下,在樓下,剛剛出現了虎偉摟着豬裏脊的身影,他們登上了一輛由二十個奴隸加上兩匹馬兒拉得車離去了,在車上,虎偉依舊望着豬裏脊深情款款。
“對他,你是什麽印象?”九兒忽然問了我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口味重了點兒。”我直話直說,也忽然發現眼前這個九兒非常的有意思。
“是嗎?我卻不這麽看,你看虎偉對豬裏脊的深情和寵溺,爲什麽到現在豬麗姬依舊是一個寵姬的地位,連一個側室都混不上呢?在地下城,可沒有地面世界那些規矩,如若實力夠了,一個男妖娶多個女妖,或者女妖有多個男妖,都是正常的,不是嗎?”九兒望着我說到。
我摸了一下下巴,說到:“我不關心别人的八卦。”
“我也不關心。但我知道虎偉早年的一段經曆,那個時候他在虎族還沒有覺醒他的隐藏血脈,血脈的濃度非常的低,所以處處不受人待見。不要懷疑,在那些貴族的家族裏,不受待見的子弟,遭遇比奴隸還要慘,奴隸至少不會受精神上的折磨。”九兒開始說起了虎偉隐秘的往事。
“然後呢?”我有些好奇了,但更好奇的是九兒如何知道這最隐秘的一切。
“然後能有什麽?各種區别的對待。虎偉的大哥是一個血脈較濃厚的虎族,明明是同父同母的兄弟,虎偉的大哥吃得是上好的,甚至有新鮮的地面世界的豬肉。要知道,地下世界養豬是一件成本多麽奢侈的事情,養出來的豬還有一股怪味兒。不僅僅是豬,還有一些别的血肉食物...所以,來自地面世界的肉,是真正很奢侈的。何況虎族是貪血肉的。”九兒很願意告訴我這些的樣子,說的很詳細。
“嗯,按照故事,虎偉就吃的很糟糕?”我揚眉問到。
“是的,很糟糕。就是那種地下世界的蜥蜴肉,比奴隸好一些的在于,這些蜥蜴肉能管飽,并且上面撒了足夠的鹽。”九兒的手指輕輕的敲着窗棂。
“我忽然有些堵心,不想聽下去了。”我猜測到了一些事情。
“那便說的簡單一些吧,虎偉後來出頭了,長年的壓抑讓他在春風得意時,總免不了做出一些血腥的事情來,殺自己的同族,就比如大哥之類的,不算預料之外。隻不過,他的心裏卻有了缺陷,對豬肉有一種變态的占有欲...你能理解嗎?他想吃上最好的豬肉,來彌補那時的自己,可是那時的自己是彌補不到了,隻能吃上最好的豬肉。豬麗姬也有特殊之處,那就是出生的時候,身上充滿了一種淡淡的香味兒,完全沒有豬族那種臭氣熏天的氣息。”九兒看着我,那種邪邪的表情又出現了在他的臉上。
我默然,之前就說不想要聽下去的。
“豬麗姬并不是他的寵姬,而是他爲自己飼養的最好的豬肉罷了!他現在還舍不得吃,原因并不是因爲感情,而是人無論富貴與否,對于他來說,隻要是好東西且稀少的,都多少有一些舍不得吃,想留到一定的時候才享用的心裏。”九兒說完了,然後看着我。
“對不起,我有些想吐。”我沒有說假話,隻是想起虎偉深情款款的眼神原來是在看食物,我就忍不住胃裏的翻騰。
“沒關系,我第一次知道這個秘密的時候,我是真的吐了出來,罪過的浪費了地下城珍貴的食物。在我眼裏紅木币一點兒都不珍貴,我可以從地上弄來幾根紅木,便可以制造出很多紅木币。但是,食物很珍貴,能養活我地下的子民。”九兒說話的風格越發的怪異,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帝。
莫非他是地下世界真正的王?不,雖然他很有這種上位者的氣勢,但我覺得他不像,還差一點兒什麽。
“你告訴我這些,和你開始告訴我那些有什麽必然的聯系?虎偉的陰暗和走到地面世界的野心?還有,這和你看重我又有什麽關系?”他講話很有趣,但事情的關鍵還是這樣,我必須問個清楚。
“不僅僅是虎偉,你看他們三個。”九兒也不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又指了一下樓下,繼續對我說到。
我看了一眼,那不是剛才離去的三位大人物嗎?
“他們都有見不得人的秘密,很陰暗偏激扭曲的。因爲這樣我就常常在想,我地下城的子民是怎麽了?我能允許他們像人類有一些小自私,有一些小龌龊,有一些小陰暗,那無傷大雅。可是就連高層的,精英的,心理都如此的脆弱不堪,陰暗肮髒,那地下城因爲内心而滅亡,是遲早的事情。不能指望底層,他們早就已經麻木了。”
“于是,我想帶他們去地面的世界曬曬太陽,這樣或許會好一些?”九兒看着我,眼神又變得真誠。
說實話,我很難捉摸他内心的想法,不管我是聶焰,還是葉正淩,都不是一個上位者,擁有權勢的人,沒有那份野心,如何能體會他的想法?
說的好聽點兒,就是憂國憂民,心懷天下?
“至于你,隐藏的實力倒是其次。關鍵是你的眼神打動了我,你是除我,和一些極少數的人,第一個在底層我所看見的,能用淡淡的嘲諷看這腐朽的地下城的,這一點讓我覺得你很有趣。然後呢,我又羨慕你,當我看見這一切的時候,我是焦慮。而你呢,那種置身事外的平靜是哪裏來的?”九兒的眼神漸漸變得淩厲了起來。
這是我進入房間的第二聲歎息,有的人對于事情的判斷看似不着邊際,眼神是什麽東西?但卻是驚人的準确,比如眼前的九兒。
我不想打架,于是越發的懶洋洋,在歎息過後,望着他問到:“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