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兄妹的關系,就算梅寒八十歲了,在他心中依然是妹妹,那麽有些事情也永遠無法對梅寒訴說。
在沉默了許久以後,聶焰勉強露出一個笑顔,捏了一下梅寒的臉蛋,說到:“你那麽大丫頭了,不操心自己的婚事,反而管起大哥來了。去吧,讓她們進來。”
是的,來的不止一個女人,這也是梅寒終究不能容忍,來找聶焰發火的原因。
可是聶焰已經不會多說了,轉身如同逃避一般的再次躺在了草坪上的躺椅上,任由陽光傾瀉在自己的身上,眼神和嘴角的笑容卻越發的寂寞。
聶焰要讓進來的人,聶家大宅自然不會有人阻止。
隻是一會兒,就走進來大約5,6個美麗的女子,算是熟門熟路的找到了聶焰所在的地方,很快就和聶焰有說有笑起來。
下人們也開始布置了桌椅小台,端上了水果糕點,外加酒水。
這些事情發生不止一兩次了,下人們倒是不以爲意,雖然不知道家主是做什麽的?但是如此年輕,便有這番成就,風流一點兒又算什麽?況且,這些女孩子也不過夜。
有下人也認得,這些屬于賣藝不賣身的。
也許,家主就号這一口?
聶焰所在的草坪很快就熱鬧了起來,有三兩個女孩子開始彈唱,有三兩個女孩子在聶焰的身邊,或是陪伴喝酒,或是給聶焰捏肩。
“對,你就這樣一個角度坐着不要動,可以拖着下巴。”
“嗯,唱這小曲兒的時候,你稍微這樣側着身子,對,很美。”
“是,你就這樣笑,很好看的。來啊,看賞。”
聶焰似乎在這種熱鬧之中笑得非常開心,但時不時的會提出這種怪異的要求,關于這些,這幾個女孩子都是非常習慣了,因爲聶焰不僅在家裏會如此,就算是到青樓來喝酒,同樣也會如此。
這些姑娘們不會去問客人的要求到底是爲何?何況,聶焰這種英俊,多金又年輕的客人呢?他的要求也不算過分,雖然怪異了一些。
草坪之上一片莺歌燕舞,而在不遠處,聶家大宅的一處高樓上,梅寒看着這一切,越發的生氣,時而又爲大姐多年的情感不值,看得久了,竟然流下了眼淚。
“二姐,雖說已是春日,這高閣之上還是寒氣頗重,坐得久了,可是不好。”就在梅寒獨自傷感的時候,一個聲音打斷了梅寒的思緒,她連忙擦了眼淚,也沒回頭,這個聲音不用說,她也知道是蘇展的。
這麽多年的時間過去,蘇展也少了不少少年的稚氣,多了幾分青年的沉穩,學醫的他一身青袍,斯文白淨的面容,越發的顯得風流倜傥。
他手上拿了一件薄薄的鬥篷,也不在意梅寒的冷待,走過去,輕輕爲自己的二姐披上了鬥篷。
梅寒心中的氣還未消,也不顧蘇展的好意,一把推開了蘇展的手,咬牙到:“這個世間男子就是如此。女子身份低微,你們也就可以肆無忌憚的薄情無幸。”
蘇展的力氣自然比梅寒來得大,他強行的爲梅寒披上鬥篷,梅寒又如何推的開?面對梅寒激動的話語,他隻是笑,也不争辯什麽。
梅寒看得心中更悶,小聲說到:“大哥他變了,難道你不覺得嗎?你是不是覺得大姐那麽多年沒和我們在一起了,心裏早就忘了她,忘記了她對我們的好?是了,你是不會反對大哥的,你不也一起同他去喝那花酒嗎?如今還弄到家裏來,一次比一次過分,這算什麽?”
蘇展聽聞梅寒的話,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有些話怎麽對二姐說呢?即便是姐姐,但也是女孩子啊。
“你還笑!”梅寒越發的冒火,忍不住拿着拳頭捶了蘇展一下,眼淚終于再次流了出來。
這看得蘇展一聲歎息,連忙用袖子擦去了二姐臉上的淚水,終于正色的說到:“我怎麽敢遺忘大姐?當年若不是她,我早就餓死在路邊,也無人理會了。二姐,你也别哭,這些年來,你操持這個家,在我心中你早已又是姐姐又是母親,和大姐是一樣的地位。你哭什麽呢?你其實是不了解大哥。”
“我怎麽不了解他?他以前從不這樣!”梅寒被蘇展勸慰了幾句,心中也算好了一些,她并非完全不能接受聶焰的行爲,隻是不能接受曾經完美的大哥開始不再完美。
“且不說,我們沒有權力要求大哥什麽,他并未婚娶。就算有,你能理解大哥心中的苦處嗎?”蘇展歎息了一聲。
“可以前也不能和大姐相守,不是一樣的苦?”梅寒自然能懂蘇展的言下之意。
蘇展看着那邊熱鬧的草坪,聽着那看似歡樂的絲竹歌舞,忽然覺得有些事情再不給梅寒解釋,恐怕不行了,于是再次向前了一步,指着那些女孩子說到:“在這裏也能看得清楚,二姐,你就沒有發現這些女孩子都有一點點共同點嗎?”
“什麽共同點?”梅寒不解蘇展爲何會忽然說起這個?
“你仔細看,這些女孩子身上多少都有一些像大姐的地方。就比如,那個女孩子笑起來的樣子,那個女孩子側過去,額頭的弧度...”蘇展說到這裏沒有說了,而是望着梅寒。
此時梅寒的心已經軟了一些,嘴上卻是說到:“你的意思是說,大哥借由這些女孩子思念大姐了?以前不也一樣思念大姐,爲何非要這樣,一幅自甘堕落,花天酒地的樣子呢?”
“二姐,那是因爲你不了解男人的寂寞。比起女人的柔韌,男人其實更加的脆弱。如果讓他們沒有了希望,他們便會如此....你肯定覺得大哥以前不也這樣嗎?事實上并沒有,我不敢妄自揣測,隻能說那個時候大哥心裏有對大姐的怨,但何嘗又沒有抱着一分希望,覺得從來未對大姐清清楚楚的表明心迹,表達一些決心和決定,所以沒能在一起。”蘇展說到這裏,聲音也是有些落寞,不知道是爲聶焰還是爲碗碗。
不容梅寒說話,蘇展又說到:“可是那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和搶婚,你總該知道了吧?是什麽結果,你也明白了!大哥在那個時候該表明的一切已經表明了,而大姐也有她的選擇,不管如何他們都沒有錯。錯隻錯在無奈的現實決定了他們隻能各自天涯,相逢亦是擦肩,這就是一個結果了。這個結果代表什麽呢?我常常在想,最後想來隻有一句話,那就是抽去了大哥了的希望。”
“兩個相愛的人,如果心中有希望時,那便不會寂寞。如果沒有了希望呢?寂寞也就開始了。大哥這樣做,隻是他寂寞了,而這種寂寞,根本不是我們作爲家人能給開解,甚至緩解的。他需要陪伴,他也是血氣方剛的男兒,如何不希望所愛之人能夠相守親密,哪怕隻有小段時間的慰藉?他所以和她們調笑,喝酒,不過是想去排遣寂寞,忘記煩憂,無所謂别人怎麽看他,覺得他堕落了,或者又是風流了。可你還不懂嗎?大哥卻無法去和她們在一起,甚至無法去...咳,去碰她們吧。可惜那些女孩子再有相似之處,每一個也不是大姐。”
這就是蘇展心中的話,如今一口氣對梅寒說了,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他沒有把握梅寒能不能理解,畢竟男人和女人到底不同,過剛易折和柔軟堅韌本就不同,一個濃烈到爲一個寂寞到堕落,一個卻可以守得清淡如水,但不能否則的是,這些同樣是情深,情苦的表現。
否則男人和女人除了生理之上,也就不用區别什麽了。
“大哥...”梅寒輕聲的哽咽了,這一次卻是真正的心疼起聶焰來。
“終日錯錯碎夢間...哎,你就當大哥是偷得浮生半日閑吧!若然他此刻真的是有半日之閑,心中解脫。你沒有見過大哥在青樓之中的那種眼神...見過,你也會明白。”蘇展攬着自己二姐的肩膀說到,這些除了二姐不理解,蘭石哥也好,竹風弟也罷,他們卻都是明白的。
在這個時候,聶焰正攬着一個女孩子,開懷大笑,女孩子遞過一杯酒來,他也不拒絕的喝了。
轉頭擦嘴時,眼神卻刹那的無比清明,心中忽而又想起碗碗這個名字,錯在相識太早,用情太深,卻偏偏無法相守...一縷落寞又湧上了聶焰的眼,像走過了一世的滄桑,本以爲看淡了一切,卻終究有一樁心事,有一個人讓這雙眼把遺憾帶到最後。
可是,有所謂嗎?因爲不能強求,就隻能接受。
轉頭,聶焰又開始大笑,幹脆已經不用睜開眼睛,至少耳邊很熱鬧,她們每一個,都有她的影子,便已能夠相伴。
偷得浮生半日閑。
而不管是閑适也好,苦澀也罷,時光終究如流水。
春日很快過去了一半,依舊是那匹黃骠馬,顯得有些落寞的夕陽下,衆人不舍的目光下,聶焰其上黃骠馬再一次出發了,他沒有回頭,耳後是劉河生‘聶大哥,等等’的喊話,一次次離開,一次次回來。
天涯,什麽時候是個盡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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