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聶焰敗過,原來是石濤親手打敗了聶焰。
石濤仿佛還嫌氣氛不夠一般,狂傲的站在廳堂之上,不屑的斜了聶焰一眼,接着用一種睥睨天下的語氣說到:“獵妖人的雙子,笑話而已!當年一戰,雙子皆如蝼蟻一般,被我踩在腳下。若不是一念仁心,獵妖人之中還有雙子?”
說完這句話,石濤的氣勢仿佛攀升到了頂峰,大喊了一句:“這是命定,我妖族大興,終要回歸!”
“妖族大興,終要回歸!”這一句話如同在滾燙的油之中,投入了一點兒火星,刹那就在喜宴的現場引爆了沖天的大火。
原本有些不服石濤,抱着看戲心理來的大妖都忍不住低喃着這句話,更何況那些本就崇拜石濤,歸心石濤的妖物呢?
石濤的聲望瞬間達到了有生以來的頂點,他很滿意這樣的效果。
因爲對于他來說這不僅僅是一場婚禮,更是一場征服,要征服天沐,征服在場的衆妖。
至于聶焰爲什麽要在這裏?當然就是那塊墊腳石,自己要踩着他徹底的征服天沐,征服這些妖物。
在如今看來,石濤很是滿意這樣的效果,特别看着是在台下一言不發的聶焰,更讓石濤心情大暢,這個小子終于無話可說了嗎?
如若他是像一年前那樣頹廢,醉生夢死,自己自然也不會和一灘爛泥計較。
就算天沐再牽挂他,時間久了,對一個廢物終究也隻會變爲同情,天沐是誰?是天狐,終究是要站在時代頂峰的人,和一個廢物不是一個世界的,再深的情也會因爲這樣磨滅。
自己當年就是這樣的心思,在手下留情的時候警告了一番。
而當年若不是因爲天沐,又何必....想到這裏,石濤美好的心情如同打了一個結,還能感受到那種帶着心酸的憤怒,忍不住看了一眼天沐。
此時的天沐還木然的坐在椅子上,蓋着蓋頭的臉也看不出來任何的反應,就是那麽呆呆的端坐着。
從之前開始,石濤就故意讓天沐聽見了一切的動靜,她知道了,她應該知道她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就在眼前,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石濤在一片妖族激動的呐喊聲之中,忽然有些緊張。
盡管結局他很笃定,天沐是絕對不敢反抗的,而今,當着那個小子的面嫁給了他,就是一道坎,邁過去了,天沐就應該對那個小子徹底死心。
第一,因爲天沐再也沒辦法面對那小子。
第二,她也能認清現實,那就是就算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嫁給别人,那小子也不能做什麽?這樣的人值得?這算什麽愛?
想到了這裏,石濤一甩袖袍,對着下方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然後堆起了一臉笑容說到:“衆位暫且安靜,畢竟今日是石某大婚,不是我妖族反攻之日。雖然石某承諾,這一天不會太遠,而且必将是石某親自帶領。但今日,也是石某的人生大事,你們這麽喊,我的新娘子都要被忽略,生氣了,還怎麽與我拜堂?”
石濤這句話說的非常輕松,還頗有調侃之意,他自己帶着笑容,惹得下方的一衆妖物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
天沐此時還是端坐在座椅上不動,石濤卻是換了一個溫柔的語氣說到:“沐兒,過來吧。你我拜堂以後,便可白首偕老了。”
天沐依舊沒有動靜,此時任誰都不知道她心中翻騰起了怎麽樣的驚濤駭浪。
聶焰,陽生....那個讓自己每日在心中默念千百次,在紙上用手指默寫數十次的名字,因爲此生終究不可再見,隻能任君之名長駐于心,默念至生命的盡頭,方不負這番深情。
卻不想,他來了,就在這個婚宴的現場,親眼看着自己成婚嗎?
爲什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來?是爲了看自己成婚以後安心嗎?還是爲了更痛恨自己一點,看自己多無情?
如同那一個下着大雨的晚上,最終讓他失望離去的背影?
石濤的聲音雖然溫柔,但是以自己對石濤的了解,分明知道那哪裏是溫柔的勸告?分明是不動聲色的威逼!
要怎麽辦?親人都在台下...自己已無退路可選。
要怎麽辦?就算背棄天地,自己也無法在他的面前,嫁給别人?愛他,久了,就像一種信仰,已經無所謂這天地到底是什麽環境,自己與他是什麽差距,能不能在一起?他會給予什麽樣的回應?因爲這是信仰,所有的美夢,幻想,依托都因這愛而存在。
在他的面前嫁給别人,不僅是背叛他,更是背叛自己。
碗碗的雙手藏于袖中,沒人能看見那尖銳的指甲已經劃破了掌心的皮膚,流出的汩汩鮮血,映紅了紅色的喜袍,就好像預示着這會是一場血色的婚禮?
這是發生了什麽?爲什麽新娘子不動?
在沉默了幾息的時間以後,有妖物已經覺得這婚事有點兒不尋常了,新郎分明說了想要拜堂,新娘子爲何置若罔聞?
石濤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天沐對聶焰的愛是他最大的心結,他沒有指望那麽容易就可以跨過心結,讓他得償所願。
這也是一場修行,最嚴厲的紅塵之中的修行,誰都明白,如果是心念不通,遲早成爲心魔,在以後就算修爲登峰造極,因爲這心魔産生的道心不圓滿,也會給自己帶來大劫。
妖亦有道心,不管是殺戮也好,吞噬也罷,歪門邪道也是道,隻能一條路走到底。
“天沐,我知道你最是向往那人間的禮數。就譬如有接親的隊伍,讓你坐着喜轎而來。這一生一次的婚禮,我本不欲讓你留有遺憾,但我一邊是你的夫君,一邊還是妖族的少主,背負的更多。必須鎮守這裏,而你身爲天狐,也是舉足輕重,如若不在我身邊,我如何放心你的安危?你就姑且原諒我這一次?”說話間,石濤深深的朝着天沐拜了下去。
這讓在場的很多女妖心都融化了去。
妖族之間固然也有情,但一般是同族之情最重,反倒情愛一類的風花雪月不太被大多妖族看重在心,甚至婚配都是敷衍了事,男妖可有多個愛人,女妖亦如此。
他們再是化形,畢竟不是人類,人類真正的七情六欲又怎麽能學得完全?
反而越是大妖,越接近人類之靈,對七情六欲更容易陷入其中一些,妖族一向把這種稱之爲‘大妖的劫數’,因爲人本身自己不是也要破情劫嗎?
可是,不管什麽生物,母性總是要來得感性一些,在種種前提之下,深情如此的男妖原本就少,何況是高高在上的饕餮?
原來,天沐隻是任性啊?饕餮不僅能如此溫柔的說明他并沒有錯的原因,甚至不惜對着天沐下拜,那個霸氣而狂傲的饕餮如此服軟的一面,恐怕隻有天狐能‘享受’了。
這就是大多女妖的感覺。
誰也不知道,在石濤下拜的過程之中,那冷厲的目光狠狠的看了一眼天沐所在的狐族族長,還有天沐的哥哥。
狐族族長飲酒一杯,帶着笑容說了一句:“天作之合啊。”誰也沒能看清楚他眼底的那一抹無奈。
天狐的哥哥并沒有說話,依舊是虛弱的咳嗽了兩聲,非常理所當然,也不大聲,他的臉色原本就蒼白,在咳嗽了這兩聲以後更加蒼白了。
在狐族之中,若說誰最了解天沐對聶焰的一番深情,和之後的種種,無非就是他們兩人。
也明白天沐是如何被逼到了這一步,雖然說族群的利益最大,但禽獸尚有血緣至愛,何況他們化形的狐妖?難道就不心疼天沐嗎?
眼睜睜的閉着她,在最愛最深情的一個人面前嫁給石濤,是何其的殘忍?可是,他們沒有選擇。
“天沐,我石濤發誓今日你的遺憾,他日必用千般深情來回報。來吧,我們拜堂吧。”石濤上前了一步,語氣依舊溫柔,卻不自覺的帶起了一點點強勢。
他的話另有所指,想必天沐也聽得明白。
天沐終于緩緩的站了起來,在喜宴之中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之聲。
石濤的深情要來何用?能威逼自己的無非也是那一段親情。
若是不愛,就算石濤是帝王,是主宰,隻給她一個人深情,也是枉然,也換不來她一絲真心的快樂。
若是愛,就算聶焰是一灘爛泥,她仍願意安靜的看着他睡顔,爲他擦去唇角的酒液污穢,也無比的滿足。
愛情沒有道理,愛情也可以是信仰,但生命之中并不是隻有愛情。
蓋頭之下,天沐咬緊了嘴唇,手心的鮮血未幹,她卻隻能站了起來,一步步的朝着石濤走去。
聶焰緩緩的擡起了頭,目光也落在了那個身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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