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也不乏曲折之處,隻因這種一個小小的懷疑,那人就很想一見究竟是何等女子促成了這場善事?
而之前那個迷惑之法,狐族擅長,但修者也可能會這樣的手段,隻要精神力足夠強大。
“我完全沒有懷疑那是狐妖,隻想是哪裏出現的善良女修者?有此等手段,怕江湖中就會出現和雙子争輝的人了,還是一個女子。”那人言語平淡,但從叙事上說,已經可以簡單的判斷是那種不浮誇,有一些謹慎的人了。
這些曲折就發生在他尋訪的過程之中。
聶焰在門前坐下了,時不時的就會喝上一口清水,店小二把東西打包好遞給他,也不催促于他。
獵妖人原本長期遠離紅塵,都是行走在山野荒林之中,性格怪異之輩不知凡幾,像這種炎熱的天兒,喜歡在外面呆着的,實在算不得什麽?
“如此探訪了一番,我終于等到了傳說是那女子親自布施的那一場善事,真是大手筆,不僅有粥飯,馍馍之類的,甚至還爲老人提供禦寒之物。隻是我遍尋之下,也不見那女子蹤影,倒是被我發現一個妖物。”那人說起來言語之間頗有一些唏噓。
似乎到了今日也不願意相信,此等善舉,其中竟然混雜着妖物。
“是那什麽妖?可是狐妖?”有人發問了,就是之前說聶焰長的像張飛之人。
“蔣兄果然明白之人,确實是一個狐妖,化形爲一個男人,爲老人提供禦寒衣物的就是他。不過,相比于其它的化形之妖,顯得‘弱質’了一些,總是有些血氣不足,功力虛浮的感覺。我李某人說起獵妖,本事就一般,但說起這雙辯妖的眼,還算拿得出手,斷然沒有那看錯的道理。”那講述之人又說了一句。
聶焰此時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了一片兒大蒲扇一般的葉子蓋在了腦袋之上,午後恹恹的日頭下,他眯着眼睛,看樣子已經似睡非睡,那隻小崽子從包裹裏轉過腦袋,不停的舔着他的臉,聶焰輕輕拍了它一巴掌,迷糊到:“小崽子别鬧,鬧騰很了,尾巴被打斷了,就成斷尾狗了。”
從他身邊經過的老闆,心說這個青年說的什麽胡話,一會兒有對這崽子如此之好,一會兒要把這崽子弄成斷尾巴。
不過,他也不管閑事,掀開布簾給裏邊兒的客人送酒水去了。
而裏面講述的聲音越發大了:“是了,就在我望見那俊秀的男人是狐妖的時候,他似乎也認出了我獵妖人的身份。看着我,眼神之中頗多挑釁,卻是一轉眼,身形就消失在了後面的巷子裏。”
“我猶豫了一下,是否要跟上。要知道事出詭異必有詐,身爲獵妖人自然要比尋常人都謹慎幾分...但我實在太好奇了,加上這畢竟是鬧市之間,這狐妖除非吃了天王豹子膽,斷然不敢在這鬧市裏鬧出什麽來,他還不足以讓妖物和人類打破那種隐秘的平衡。另外,我還有一個感覺,跟上去,說不定會發現一些了不得的什麽...這樣想着,我一咬牙,也走出人群,進了那條巷子。”那人說話間長歎了一聲,似乎是在感慨。
這一下衆人聽着,比那老蔣講起聶焰還要吸引,忍不住一疊聲的催促那人快說。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調整情緒,過了半晌才說到:“之前說到我進了那條巷子,也算不得偏僻,兩旁都是人家。一進巷子,就看見那男妖狐不緊不慢的走在巷子裏,頗有些明目張膽讓我跟上的意思,妖都坦然到這份兒上,我也不好再躲躲藏藏,既然來了,索性就跟上了他的腳步。”
“他似乎是有意要引我去個什麽地方?走走停停,後來卻是到了什麽地方?你們猜?”
“猜什麽猜?那就一口氣兒說了吧。”
“就是,就是!聽得人心癢癢。”
衆人聽得着急,哪裏還顧得上猜什麽,那人沒料到冷場,隻好苦笑了一聲說到:“旱災之後,很多人流離失所,老百姓最不能缺的就是那糧食,而這個城中,時常有布施,所以在這邊的一塊空閑之處,就形成了流民暫時聚集的地方。這一日布施,稍微有些力氣的都去排隊領糧了,在那個聚集的地兒,就剩下一些老弱婦孺。”
“我走到這裏的時候,那個男妖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看着一堆破落的帳子,随意盤坐躺在地上的人,我心中還疑惑,他是引領我來看看人間疾苦嗎?可就是那一天...”這人說到這裏,似乎自己也疑惑,砸砸嘴,似乎想分辨一些什麽。
但經不起衆人的催促,又再次開口說到:“反正,我是忘記不了那一幕,容我啰嗦幾句,因爲那是一生難忘。那一天吧,我記得男狐妖引路時,天兒就泛黃的壓抑了,昨日裏都說要下大雪,隻不過一直壓抑到那一日都沒有下下來。我一個人看着那亂七八糟迷宮似的流民居所,正在迷茫,眼瞅着,這天兒就下起了雪。”
“先是那雪粒子,隻是轉瞬之間就飄起了鵝毛大雪。這饑荒加上寒冷,卻是流民們最難熬的時候,卻不想着一下雪,那些流民竟然歡呼了起來。我心說莫不是已經被這日子折磨的傻掉了?卻是凝神一看,在那些流民的歡呼之中,走來一個女子。在這樣的天氣裏,也似乎不畏寒凍,竟然穿着一身兒白衣,隻是批了一件薄薄的紅色鬥篷就來了。她一個人,提着一個籃子,遠遠的,我也看不清楚容貌,就覺得行走擺動之間,那種風姿卓越,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那人陷入了回憶,言語也變得有些迷離起來。
衆人聽得入神,之前還時不時有的喧鬧聲兒,推杯換盞之聲全然消失了,隻剩下一片沉默。
“就是這樣一個女子,遠遠的望着,按說男人都該折服于她這種風姿之中,卻半點不敢生出猥亵的念頭。我承認,我那日也隻是默想,如此風姿,就算長得如同那東施,也是一個人間秀色,就單憑那種風姿!”那人強調了一遍。
聶焰在外面似乎已經打起了瞌睡,頭一點一點,頭上蓋着的那片葉子,也算着聶焰點頭的動作,跟着微微晃動。
估計是夢到了什麽好事,他的嘴角帶着一絲笑容,笑容之中卻有說不出的滄桑苦澀,興許是這個姿勢睡得不是那麽舒服,他忽然把腿舒展開來了,像是無意的摸了一下小崽子,口中卻是含含糊糊的嘀咕。
“哪有什麽風姿?當日也是一樣莽撞。”這麽一句話,估計靠得很近之人,才能聽清他講的什麽?
可當日裏不就是莽撞嗎?看他站在宅子前發呆,自顧自的就笑了一聲,跑起來那瘦削的身影,哪裏又有風姿?髒髒的臉蛋兒甚至認不出是個女子。
似乎想到了很多,聶焰微微皺眉,睡得很不舒服的樣子,店小二再次路過,也是覺得這人莫不是熱到難受了吧?卻注意不到葉片陰影之下,那稍顯滄桑的臉上,那一絲惆怅之感。
“這女子是來布施的,但比起之前那些善舉,她更加的大方,那籃子裏竟然裝着是用紅紙封好的銀錢。她一路走過,都是遞到那些如同乞兒的流民手中,絲毫沒有任何的不屑不敬不耐之意。在這時,我想,這莫不是天上的仙女來拯救人間了?恰好那女子走的近了,擡頭也是注意到了我。”
“我怕是此生都忘記不了那一眼,她的眼神很平靜,不,應該是平和?初看隻是覺得此女清秀可人,也算得一個美麗女子,再看,卻覺得眉目之間仿佛籠罩着一層光彩,卻是動人無比,又帶着那嬌憨的少女之态,忍不住贊一聲尤物。最後看時,就覺得這五官無一不是恰到好處的美,增一分則太過,減一分則無味,分明就是絕色。”
“當時,我承認我是有些呆傻了。那女子卻也不惱怒于我,隻是沖着我淡淡一笑,又繼續爲流民們布施。我是難忘那一笑,這明明就是飄雪的冬日,怎麽她一笑,我就猶如到了百花之谷,初春之湖畔那樣的舒爽,仿佛一切都有了生機...我真真是...”那人不停的感慨。
“李兄,你這是被狐妖迷住了吧?”
“啧啧,李兄,沒想到你平日裏穩重,謹慎。今日說話卻這麽像登徒子呢?”
衆人聽到這裏,忍不住開起了那個講述之人的玩笑,那調侃之間,講述之人急了:“我哪裏是什麽被迷住了?我平日裏哪一點兒像那登徒子了?你們知我爲人,不要講此等的話語,若是你們見到了那女子,不見得就比我強到哪裏去!”
“這就是天狐嗎?”終于有人開口了。
那講述之人似乎在否定什麽,最後開口:“我到現在都覺得她哪裏會是那魅惑天地的天狐?分明就是善良不可亵渎的仙女...那日,我就是那樣想的,甚至自慚形穢之下,想要遠遠避開。”
“卻不想,在我身後,那男狐妖忽然出現了,我驚吓之際,卻聽得他說了一句‘舍妹就在你等獵妖人眼前,怎麽不出手殺了?她可是天狐,你們不是做夢都想殺了她嗎?獵妖人,就是一衆強軟怕硬之輩,一身殺孽,還以爲在行那正義,可笑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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