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川哥,在這裏你可以做到嗎?”我看着正川哥,拿着罐子的手很穩,情緒上也沒有任何的波動。
“這件事情大概還是有些危險的。”正川哥并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看着我的眼睛,感覺是想透過我的雙眼,看清楚我在想什麽?
“如今,對于我們來說,不是有些事情是危險的,而是每一天都可能是危險的。”我直視着正川哥的雙眼,一字一句說的非常認真。
“我并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如果師父在的話就好了。若是要我爲你解封,在我心中所想的是,至少請到一些比較信任的人能爲我們護法,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正川哥輕聲的對我解釋到,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之前,我想過的是去望仙村,或者回火聶家也好。”
說到這裏,正川哥沉默了。
我搖頭說到:“現在無論是火聶家還是望仙村,我們都不能去了。或許,他們不知道望仙村,但我們貿然前去的話,說不定望仙村,這個最後的據點也都暴露了。”
我說的是非常有可能的實話。
“賭一把吧,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說話間,我揚起了手,就要拍開手中的罐子。
正川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臉上有着猶豫的神情。
“正川哥,你難道還不明白我們的處境嗎?”承真姑姑要我們躲藏,可是躲到何時是一個盡頭?前路茫茫,身後也沒有退路,獵妖人的據點都被挑了,沒有被挑的,我們也不能去。
确切的說,是任何我們熟悉的地方都不能去。
唯一的辦法,那就是增強實力。
這些,我能想到,正川哥自然也能想到。
他拉着我的手稍微松了一點兒,我看着他說到:“我的靈魂之中有萬魂花,蘊含一絲來自天地的生之意志,能夠讓我有這樣的籌碼去賭,已經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了。”
“不要在這裏,明日去尋一處山洞。即便沒有什麽太大的作用,至少比暴露在荒郊野外做這樣的事情要好。”正川哥眼中雖然還有一絲猶豫,但基本上也算贊同了我的決定。
“好。”我站起來,就開始收拾。
正川哥不解的看着我,我回頭對正川哥說到:“現在平靜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我們來說都是珍貴的。看承真姑姑那架勢,說不得那些大妖今日就已經上鬼市尋人,他們能拖到什麽時候也不知道。我們哪有時間等明天,就今夜去找一個山洞吧。”
說話間,我背起了行李,看着正川哥又說了一句:“在這山林之中,山洞并不難找。”
正川哥有些發愣的看着我,但還是無言的和我一起開始收拾着一切。
隻是休息了不到半個小時,我們再次在黑暗的山林中前行,我的每一步走得很穩也很快,在這樣飄着雪的夜,微微有些濕滑的路,卻也難免摔倒。
我和正川哥互相拉扶着,直到正川哥再一次把我拉起,我終于發現了在前方的小山坡上有一個山洞。
如若不是摔倒在地,我可能還發現不了那個洞口并不算大,又有一塊岩石遮擋了一半的山洞。
“正川哥,找到山洞了。”我心底有些欣喜,畢竟還算順利,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能找到一個山洞,我們要感謝老天爺。
但正川哥卻在我身後久久不言。
我轉頭看着他,他也迎上我的目光,見我疑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到:“就怕是野獸的洞穴。”
“正川哥,難道你還怕野獸?”我皺眉。
正川哥臉上勉強擠出的那一絲笑容消失了,神色之間卻是一種擔憂,他忽然對我說到:“老三,你有些變了。”
“我變了?”我的心頭那一絲焦躁和憤怒無時無刻都沒有‘放過’我,我并不想在這裏和正川哥讨論這個問題。
“是的,你變了。至少在今夜給我的感覺有些陌生。可我又說不出來什麽。”正川哥的臉色多少有些難過的樣子,低下了頭。
我的心中微微一痛,我的本意并不是想讓我珍重的人感覺到陌生,可一想起如今的處境,我又發覺,那些溫情的表達對我或許已經沒用了。
不管我是逼我自己也好,老天爺的安排也罷,我隻能是那個站在他們前方的人。
我能給他們最好的感情就是,有我在,他們可以安然的過着每一天。
我沒有盲目的這樣選擇,從目前來看,隻有我有這個可能做到,因爲我還有一個身份是聶焰。
想到這裏,我低聲說到:“我沒變。”
“老三,我不知道未來會怎麽樣。如果有可能,我不想解開這個封印,我不想面對如此陌生的你。你沒有忘記過,我說的那一句話吧?如果可以,我在乎的永遠隻是葉正淩。”正川哥擡起了頭,在雪花之中看着我:“很幼稚的話,但還是想說,永遠不要讓我像那一天一樣,隻是看着你的背影,卻完全不認得你。”
“不要像那天那樣對我說,我不是什麽老三,我是聶焰,字陽生,道号長悟。”
“也許,你也已經忘了那一天。”
正川哥說這話的時候,我假裝不在意的打量着四周的山勢,我沒有告訴正川哥我經曆了一場最最接近死亡的災難,經曆了回夢一般的瞬間。
我早就想起了那一天所發生的種種,我隻是一直沒有說穿。
我能夠感覺到正川哥說這句話時的哽咽,在打量山勢的時候,我的眼眶也有些發紅。
我心裏何嘗不怕封印一解,我就徹底的變回聶焰,不僅是對待正川哥,就算對待我身邊所有熟悉的人态度都變了,我甚至不敢想象怎麽去面對我的父母。
但我回頭的時候,卻給了正川哥一個異常燦爛的笑容:“是嗎?還有這種事情。正川哥,我發誓不會的,我一定不會那樣。”
“是嗎?”正川哥疑惑的望着我,不知道我哪裏來的信心。
我其實哪有什麽信心?我這樣做隻不過是給正川哥一個安心,我怕他因此而退縮,不想再給我解開封印。
我騙了他!
不管我騙他也好,還是他覺得我變了也好,隻是世事不給我選擇,我能明白我的内心,對他們的感情從未變過就好。
這些感情存在過,就是永恒吧。
我在心底歎息了一聲,卻是走到正川哥的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說到:“這是一種玄妙的感覺,我無法解釋與你聽。但我說不會,肯定不會。”
正川哥沒有想到我會這樣騙他,竟然沒有懷疑我,甚至還有激動的說到:“那就好,之前你擔心解封之後的事情,讓我記得你。沒想到事情還有這樣的轉機...”
我一把攬着正川哥的肩膀,轉頭使勁揉了一下眼眶,然後笑對着正川哥,說了一聲‘是啊’。
雪越下越大,就如同今夜的雪永遠都不會停下那般。
山洞就在不遠處的山坡,不長的距離,待我和正川哥走到那個山洞的時候,雪竟然在地上已經積厚了不少。
我們很幸運,這個山洞是一個野獸的山洞,隻不過不知道什麽原因,山洞裏的野獸并未回來,這就少了一番麻煩的事情。
就這樣,我和正川哥走近了那個野獸的山洞。
裏面的氣味并不好聞,有一些零亂的骨頭,想必是原來‘山洞主人’食物,還有一層刻意鋪上的幹草之類的東西,看起來這家夥還挺會享受。
在這樣的環境下,是少不得要收拾一番的。
我和正川哥手腳麻利的動手,大概用了二十幾分鍾,就把這個小小的山洞清理了一番,又兩個人合力把山洞口的岩石朝着山洞移動了一番,這樣,山洞的出口就隻剩下一個隻能容下一人過的縫隙,大型野獸什麽的回來,是斷然進不來的。
至少就保證了我們不會被打擾。
洞中還是散發着淡淡的腥味兒,但我們已經顧不上講究那麽多了。
正如正川哥所說,一個小小的洞穴也能帶給人一些安全感,我已經很滿足了。
我拿出了那一罐大妖的精血,這一次我毫不猶豫的拍開了罐子,一股強大的氣息從罐子裏一下子散發了出來,在手電的燈光下,那罐子大妖的精血散發着妖異的光芒,和普通的鮮血不同,就如同流動的紅寶石那般,一看就一種妖異的力量。
“也許你是對的,這精血已經開始‘散力’了,現在使用卻是最好的時候,再晚一些,恐怕就沒有那麽好的效果了。”正川哥看了一眼罐子裏的精血,如是說到。
“告訴我該怎麽用。”事到如今,我已經完全不排斥聶焰的身份和力量了,因爲我早就已經認清,隻有聶焰的力量才能在這風雨飄搖的時代力挽狂瀾。
可是,人活一世,誰願意被無聲的湮滅?一點兒存在的痕迹都不留。
就算一千萬個人同時告訴我,我是聶焰,可我也是頂着葉正淩這個身份活了二十幾年...我不出彩,亦不出色,每一次都是用性命去拼,隻是想人們認同我本身,而不是聶焰。
試想,誰不會本能的抵觸讓自己徹底消失的存在?誰不想本能的留下一絲存在過的痕迹?
即便會然自己消失的,是另外一個自己。
可這一刻,我真的已經非常平靜了,我發現我在許多人心裏也已經留下了自己的痕迹,面對形勢,也算真正徹底不再掙紮的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犧牲從來都不容易,我隻是沒想到到它真正來臨的時刻,我接受的如此坦然。
“真正的用法,應該是服用三分之一的大妖精血,然後剩下的配合山門獨特的草藥,用來沐浴身體,慢慢的溫和吸收。這樣成功的把握最大。但是在這裏,恐怕就不能如此了,我需要生火。”正川哥對我說到。
我點頭,然後又是一番各自的忙碌。
終于在這個小小的山洞之中,生起了一堆火焰,火焰之上架着一個裝滿了雪的小鍋子,正川哥從背包裏掏出了一個包裹的很好的小包,說到:“這就是那些配合大妖精血的草藥,其實我一直都随着帶着。”
我沉默的看着,看着雪在火焰的溫度之下快速的融化,變成了水,水沸騰以後,蒸汽升騰。
‘它曾經是雪,曾經落在大地’,我心裏隻有一個這樣的想法,卻已經完全沒有了悲傷。
正川哥把草藥加入了鍋子之中。
那一鍋雪水很快就化爲了一小鍋碧綠色的汁液。
終于,正川哥拿過了那一罐妖獸的精血,非常小心的倒入了三分之二在鍋子當中,隻是稍微的攪拌了一下,那一鍋碧綠色的汁液,就變成了一種妖異的淡粉色。
“老三,要開始了。”正川哥從背包裏拿出了一把小刀。
我最後忘了一眼洞外的飄雪,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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