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動怒,甚至始終都保持着某一種風度,一舉一動倒真的像一個大家子弟。
比起我這個上蹿下跳的樣子,他們說我‘沒教養’,好像也挺對的。
在最初的憤怒以後,我已經冷靜了下來,因爲是修者,不管有錢沒錢的時候,我對錢的概念都不是太重,如此惱怒也隻不過是因爲被騙。
這種事情,還不至于讓我一直情緒激動。
所以,看着任小機淡定的臉,我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冷靜了下來。
看我沒那麽激動了,那個白袍人趁機趕緊的‘和稀泥’,說到:“嗯,說不定也真的是場誤會。在這圈子裏,經常也有一言不合,就争鬥的事情,彼此讓一步就海闊天空了嘛。”
我沒有理會那個白袍人。
反倒是眯起了眼睛,緊緊的盯着任小機。
在這個時候,我有一種感覺,如果不是那一張相同的臉,差不多的身材,我根本就以爲我今天見到的,和昨夜所見的是兩個人,因爲氣質太不相同了。
想到這裏,我上前一步,不理會其他人的目光,隻是望着任小機說到:“任小機,我葉正淩還不至于在乎8000塊錢。我今天就要你一句話,昨天的事情你認是不認?”
任小機靜靜的聽着我說,知道我還有下文,一時間沒有開口。
這小子還挺能裝的,我心中悶的快要爆炸了,但是表面上已經是雲淡風輕的望着任小機繼續說到:“你若認,并且當面與我道歉,那麽這件事情就算了。你若不認,那麽這個梁子就當我們結下了。”
“我葉正淩不是小氣之人,但也不是眼睛裏可以随便揉進沙子的人。”
我的話剛落音,就引得任小機身旁的人一陣冷嘲熱諷,大意就是,和任小機結仇,我也配之類的。
還說什麽不用認不認了,有膽現在就和任小機劃下道兒來。
我不理會這些人,隻是看着任小機,而任小機至始至終表情都沒有變過,能讓他如此淡定的,隻可能有兩個原因。
第一,就是這小子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在演戲,所以才能維持這個狀态。
第二,就是他根本沒有把我放在眼裏,至于我說的話對于他來說更是笑話。
想到這個可能,我感覺所有的血液都滾燙的湧向心髒,一直以來,我都是驕傲的,就如同在山門的日子,我們師徒三人雖然過的捉襟見肘,别人的主動幫助倒也罷了,是從不曾問别人讨要過什麽?
這種驕傲不止是我,也是師父和正川哥都有的。
在這種心情之下,如何能被别人暗裏坑了一把,明裏又不放在眼裏呢?
想到這裏我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顫抖。
到這個時候,任小機的眼睛才稍微動了一下,想必是注意到了我微微有些顫抖的手,不過他的神情依舊沒有什麽波動,反而是用一種平和的語氣說到:“道歉不能,因爲我說是誤會,那麽這件事情就不是我做的,自然也不會認。至于,你說不認,就結下了梁子,我隻能說,出于某種原因。你若要因爲這事找麻煩,隻能是我應着了。”
說完這話,任小機卻是再不理會我,帶着一群嘲笑我的人,和我擦肩而過。
在那一瞬間,我分明感覺到任小機有些不屑的眼神落在了我的側臉,我轉頭,正好迎上他的眼神。
他也不忌諱,隻是用耳語般的聲音對我說到:“你最好不要輕易的找麻煩,選擇是在你,而不是在我。”
我非常憤怒,嘴唇動了一下,想說點兒什麽?
可是,任小機卻不給我任何的機會,已經帶着人揚長而去。
留下一片諸如,你看,他都怕的發抖了之類的話
這是怕的發抖嗎?根本就是憤怒好嗎?我把手放進了褲兜,握緊了拳頭,依舊無法平息我内心這一片憤怒。
同時也有一種凄楚的感覺,修者圈子裏勢力交錯,人的共性也喜歡拉幫結派獵妖人基本不參與修者的圈子,而且獵妖人勢弱,就算在修者的圈子裏也翻不起什麽浪花。
而另外一種身份呢?沒落的山門,相依爲命的師徒三人。
若是如今師父尚在,看見我和正川哥如此的遭遇,又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我從來不知道師父的功力,放在修者圈子裏究竟是強還是弱,但就如同小孩子,不管父母平凡還是強大,隻要是父母在,不就是最大的依靠嗎?
這種酸楚的感覺我沒辦法去形容,在這個時候,正川哥溫熱的手掌落在了我的肩上。
我回頭,看見的是正川哥溫潤的眼眸,他的嘴角已經沒有了那種懶洋洋的笑容,神情同樣湧動着憤怒,他想開口安慰我一句什麽,但在這種情況下,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
師父曾經說過一句話,任何的驕傲和自尊都是自己拿回來的。
即便我酸楚少了師父在身邊,那也隻是心裏上少了一份來自長輩的安慰,可這種事情,即便師父在,也同樣是幫不上忙的。
在這樣一個鬼市,我沒有感覺到友善,反倒在第一天就感覺到了修者圈子裏的複雜,和一些人深深的‘惡’意。
“兩位,還是請走吧。那邊的大人已經在等着了。”白袍人始終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
“請問,你們還有公道嗎?若然是我,有一天站在了這個圈子的巅峰,我要還這個圈子一個公道。”我的一腔怒火,不知道能對誰發洩,隻是轉頭看着那個白袍人,一字一句的說出了這樣的話。
白袍人愣住了,最終還是一揚眉,沒有接口任何的話,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麽?
我知道我自己的唐突,但這種意志卻沒有半點想要退縮卻在這個時候,一個帶着一些高傲的聲音在我們的前方響起:“小子,你若真的有這種志向,那就爬到頂峰試試?”
我一擡頭,看見前方的通道之旁,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倚着一個人了。
他看我的目光很深邃,像是想起了無數的往事,但也多了一絲柔軟的東西在其中這個人,我認識,就是昨夜相遇的肖承乾。
我不明白,他怎麽會在這裏?
看見肖承乾,那個白袍人的神情一下子變得鄭重了起來,不待我和正川哥有任何的反應,他已經上前了兩步,對着肖承乾躬身一拜,喊了一句:“肖長老。”
原來,這個肖承乾竟然是白袍人的長老?
“嗯。”對于白袍人的恭敬,肖承乾顯然是沒有放在眼裏的,隻是随便的應了一聲,目光依舊落在我的身上,那眼中的深邃與追憶,依舊沒有散去。
“肖長老,你今天應該是在鬼市當差,怎麽?”白袍人起身之後,又充滿疑問的問了肖承乾一句。
“山門那邊情況有變。我要趕回去,這裏就隻能先交給季長老一個人先頂着了。”肖承乾的态度似乎并不高傲,對于手下的詢問,也回答的很平和。
“可是,這鬼市季長老一個人?”面對肖承乾的雲淡風輕,白袍人卻是充滿了質疑。
“她行的,你不用擔心這個了。你先去忙吧,這倆小子,我先帶過去。”肖承乾揮手,顯然是不願意再多談了。
白袍人自然也不好多問,隻能應了一聲,然後匆忙從另一條通道走了。
而肖承乾見白袍人走了,這才雙手抱胸,大喇喇的朝着我和正川哥走來,然後停在了我的前方,說了一句:“小子,剛才的話夠狂啊?”
“我隻是覺得這個圈子沒有公道。”我直話直說,明明是我和正川哥被訛詐了,眼前的肖承乾也知情,可是
肖承乾聽聞這句話,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歎息了一聲說到:“這個圈子的事情遠不是初出茅廬的菜鳥所想的那麽簡單,我也有過你這樣的曾經,被欺壓,甚至被追的四處逃竄,沒有師門長輩的庇護,有理也沒處說去。”
“那你就屈服了嗎?”我不解他爲何要和我說這個?
“自然沒有,但也沒有你這番志向。哈哈當時,我們一群人隻是沒得選擇。”肖承乾的聲音在這個時候變得飄渺。
“你和我說這些,隻是告訴我,我比較狂嗎?”我心中有這個疑問,自然就問了出來。
“不。”肖承乾卻是停下了腳步,望着我說到:“我現在有事在身,恨不得争分奪秒的離開這裏。但,正巧看見剛才那一幕,就不由得爲你停下來了。原因很簡單,隻因爲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就忍不住想和你說兩句,哪怕耽誤一些時間。”
“在昨天,我覺得你光棍的樣子,和我一個很親密的人很像。今天,卻又覺得不像,他一步步的行事,都像是被逼的他的願望很簡單,一茶一飯一床,身邊盡是親朋好友就足夠了。但世事豈是容得人選擇?”
“你這年少輕狂的模樣,倒是像我幾分。你剛才所遇見的事情,讓我有了共鳴,但我也不會爲你讨回公道。坦白的說,我現在不能,因爲要爲形勢負責。也因爲他抽身于别的事情,我們要爲他維護一個後方的安定。”
“受委屈的隻能是你,但這委屈也不一定非得承受着了。因爲,你自己可以拿回來你想要的公道。靠别人終于是無根之物。其實呢,這個修者圈子需要新的血液,甚至是新的正能量在之前,我們損失了太多。”
說話間,肖承乾掏出了一件兒物事塞到了我的手中,然後也不理會我們,留下這樣一番莫名其妙的話,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