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帝沉吟着,走向了那少女的雕刻,又慢慢的走過那兒童的雕刻,最後停留在了老人的雕刻前,帶着一向不屑又驕傲的語氣說到:“啧啧啧...苟凱先生?你難道不知帶買賣的規矩嗎?至少你得爲我介紹一下你的作品,對不對?”
說話間,童帝又深深的看着苟凱,說到:“你不應該這樣的,苟凱先生。法國留學過...又在圈子快速的就開始小有名氣,怎麽還像一個大學生這樣拘謹呢?做爲一個藝術家,可以不瘋魔不成活...但這種拘謹算什麽?沒自信嗎?”
“或者說,你對自己的作品沒自信?”童帝的話怎麽看也像是句句穿心的挑釁。
苟凱終于擡頭,手中的鐵錘忽然猛的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我能感覺到那微微低嘯的風聲...
“誰說我沒有自信的?”苟凱的聲音終于生出了一絲變化。
不再拘謹,也不再結巴...可是又顯得很生硬,這種生硬是什麽呢?就像一個人的話裏明明應該爆發十二分的情緒,卻被他壓抑着隻爆發了兩分。
也不應該說是壓抑吧?更多的像是刻意。
“真是個天才。”我低聲的自言自語了一句,盡管爲自己的準确形容而感到驕傲,但這句天才,是誇苟凱的,可是卻不是爲他的雕刻,而是爲他的演技。
剛才那一錘子應該是想砸向童帝的吧,也收的那麽及時。
想必我感覺到的,童帝也是感覺到的吧?但相比于我...他好像非常期待苟凱動手似的,在剛才苟凱揮起那一錘的時候,他對着我的側影,又一次開始微微有些顫抖的樣子...
可惜的是,苟凱收手了,那樣子倒像是激動之下,有些手舞足蹈的想要反駁一般。
原本處于爆發臨界點的氣氛一下子又變得緩和而詭異下來。
我緊繃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一些...而童帝卻是頗有興趣的‘哦’了一聲,說到:“那就展現一點兒你的自信給我看?說說你的作品?這些就是你的得意之作了吧?”
說話間,童帝就像是故意的一般,朝着苟凱走近。
而苟凱也像是無意的,一樣走近了童帝,兩個人同時停留在了那尊最邊兒上少女的雕刻前,童帝頗帶玩味兒的看着苟凱,而苟凱卻是眼神有些沉醉的看向了自己的雕刻。
“在我心中,好的雕刻作品必須要承載着一段故事。而故事是什麽?是曲折的,充滿了巧合的事情的起伏,在這種起伏中,能最深刻的展現人性的某一點。隻有有了這個..雕刻才能被賦予生命。”
“真是...藝術家呢。”我吐了一口香煙,聽着苟凱的話,淡淡的評價了一句。
他此時的聲音之中哪裏還有一絲剛才的拘謹與緊張,變得自然了,甚至是充滿了感情...說這句話的時候,如同詩歌一般的節奏。
“那是什麽故事呢?”童帝似笑非笑的追問了一句。
“這是一個住在靠近某個小鎮的,山村裏的姑娘。你看她的身體,是不是充滿了某種活力?這就是因爲一定的勞作,所形成的,最具健康的美...而不是那種病怏怏的瘦弱,讓人想要嘔吐!當然,這種勞作必須要恰到好處,不能過多...否則,非但不能形成這種活力的健美,反而會...”苟凱似乎有些滔滔不絕。
“停。”童帝卻不耐的揚起了眉毛,打斷了苟凱,低聲的說到:“我是來聽故事的,不用給我講解這個。”
“好,簡單的說。這個姑娘是那個村子裏最漂亮美麗的姑娘,卻也是最貞潔的姑娘...她在現代這個社會中締結了一個關于純潔的‘童話’。”苟凱的聲音開始激動起來,卻又慢慢變得低沉開始講述。
“她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戀人,是她的中學同學。由于家裏發生了變故,她那個小男朋友變成了孤兒,爲了養活自己...早早的就出去打工了,一去就是五年沒有回來,而她一直在等他。”
“她等到了嗎?”童帝似乎是好奇的問了一句。
“沒有,她不知道的是,那個男朋友其實早就和包工頭的女兒好上了,根本就不再打算回到那個他覺得貧窮的,讓人厭惡的小村子了。”苟凱搖搖頭說到。
“故事就這樣了嗎?”童帝似乎興趣不大的樣子。
而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煙,來平息内心的情緒,其實我想結局我能猜到,沒理由童帝猜不到。
“當然不是!那姑娘什麽都不知道,就會傻等...在小村裏,女孩子結婚都會早的,她爲了那個小男朋友,拒絕了一個又一個男人,不管什麽條件的。她家裏逼迫的緊,她卻依然堅持。這種堅持到了最後,她竟然傻的想以死明志了。”苟凱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光閃爍,不知道在這眼光的背後,到底代表了一個什麽意思?
“是很傻?不過,你似乎認爲很純潔?”童帝望向苟凱。
“是純潔啊...最純潔的身體,她告訴我,她是想要把自己的身體保留着,在結婚那天,交給那個小男朋友的,然後他就是她一生唯一的男人,她也就如此守着他了。這難道不是純潔?從身體到内心的純潔。如今,還有多少女人有這種氣息?”苟凱似乎有些沉醉。
故事實在有些無聊啊?我低歎了一聲。但的确,是一種近乎于聖潔的純潔吧...這種純潔在于的是對感情上的幹淨吧。
可惜的隻是...我沉默着,童帝卻是開口了:“可你,似乎卻是知道她男朋友已經背叛了吧?當她說要以死明志的時候,你這樣阻止了吧?嗯?”
童帝的話帶着尾音,似乎是開玩笑一般的詢問。
苟凱那張普通,顯得拘謹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那笑容隻出現了一瞬,就立刻消失了,卻是讓人心顫抖。
他看着童帝,說了一句:“若然,我告訴她了,你覺得這份純潔還會存在嗎?”
我悄悄的捏緊了拳頭。
而童帝已經轉身,目光看向了那座兒童的雕刻,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些什麽,聲音毫無感情的說到:“故事這就完了?”
“不然,你以爲呢?保留了最閃光的純潔,不是嗎?”苟凱并沒有直接回答童帝什麽,而是這樣說出了一句看似普通,卻殘忍的讓人心發顫的話。
“唔,那這個雕刻呢?又是一個什麽故事?”童帝看向苟凱。
“這個故事就很簡單了,但簡單的故事不代表沒有意義。這個孩子是我見過的,最天真的孩子,天真的背後是什麽?是無邪,對不對?那是一顆最純真的童心,還沒有被這個肮髒的世界所污染。就算藏在胸腔裏挑動,也好像能看見它的晶瑩剔透呢。”說這句話的時候,苟凱眯起了眼睛,仿佛又陷入了一場盛大的沉迷。
“哦?那是一個什麽簡單的故事呢?”童帝的聲音越發的冰冷而沒有溫度了。
語氣卻又溫柔平靜的像一段兒天鵝絨。
“就是一個現代版的‘孔融讓梨’?應該這麽說吧?真是一個可愛的孩子,家裏這麽窮,兄弟姐妹好幾個..他能分享自己都不易得的糖果,甚至吞着口水,不給自己留下一顆。因爲姐姐病了,他就把自己留下唯一的一顆也拿了出來。”苟凱三言兩語就講完了這個故事。
我的心有些顫抖,甚至帶着劇烈的刺痛。
我想,我一直沒有強大的動力...卻在這個時候,就如童帝一般,想把這個苟凱狠狠的踩在腳下,反複的碾壓!
甚至,每一次遇見妖時,我都會這樣...這就是不用刻意的,身爲一個獵妖人強烈的意願嗎?
童帝沒有繼續再問什麽了!而是沉默着走向了那個老人的雕刻...
我的一支煙早就抽完了,此時也是有些懶洋洋的朝着他們走去...但身體的方向始終是保持在,走向門的方向。
如果要從門邊逃跑,必須要經過我!
“還想要問這個老人的故事嗎?”苟凱好像根本不在意我們的情緒,自顧自的說着...他哪裏還有之前那種緊張和結巴,變得無比的流利。
“這個老人啊,故事很長...長到覆蓋他的一生了...卻又可以簡潔的用一句話來說完,他一生無兒無女,就憑着自己的雙手,養活了7個被遺棄的孩子,怎麽樣?感人嗎?人性大愛啊...不是要到老年的時候,才體現的越發厚重嗎?”苟凱說話間,取下了眼鏡,眼中閃爍着無比興奮而殘酷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