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睜開雙眼卻真的不如閉上雙眼,因爲從她的眼中我看到的是一片死寂。
那是一種什麽感覺呢?
就好像自己身處在何地,是什麽樣的境遇,甚至自己是誰都不重要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樣打開雙眼的她讓我看到的是這樣的絕望。
所以,我坐在她的身旁,低頭削着手中的一個蘋果,滿肚子的問話卻是一句都問不出來。
蘭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去了,這間環境不錯的病房之中,隻剩下我和阿瑤,沉默到壓抑,而又壓抑到有些冰冷。
手中的蘋果終于被我削完了,好像做完這件事情,我自己也有些手足無措。
阿瑤根本沒有看我一眼,甚至眼珠子都沒動一下,我試着把手中的蘋果遞給她,她沒有半分興趣的樣子。
可是,這樣的沉默總也要打破的啊。
我吞了一口唾沫,不确定她知道一些什麽。但到底還是艱難的開口了:“阿瑤,不然你吃半個?昏迷了那麽久,都是靠..靠液體維持生命的。”
說話間,我把蘋果切成了兩半,另外一半試圖遞到她的口中。
我的話沒有半分誇張,昏迷的期間,所有的傷員都是靠營養液維持生命的...阿瑤的身材原本是屬于有一點兒微胖那種,如今我都很難相信,她竟然會瘦成這個樣子,隻比皮包骨頭好了一點兒。
面對遞過去的蘋果,阿瑤的眼珠子動了一下,似乎是看了我一眼,但是沒有張嘴。
但這個動作好像給了我一點兒希望,我努力的把蘋果往她口中遞了遞...原本,我和阿瑤的關系也沒有好到這個地步,但不知道爲什麽,離以前的生活越遠,我反而越加的珍惜懷念以前的每一個人。
何況她是辛夷的朋友,境遇又那麽可憐。
面對我的‘殷勤’,阿瑤的手動了,她有些費力的擡起手,似乎是想要拿住這個蘋果,我趕緊的遞到她的手中,我以爲僵局會就此打破,卻不想阿瑤接過了這個蘋果,卻忽然發瘋一般的朝着我砸來。
我對她這樣忽然的爆發,全無準備,雖然下意識的去躲閃了一下,蘋果還是砸到了我的手臂上。
“阿瑤....”我不明白阿瑤爲什麽會有那麽激烈的反應,忍不住低聲叫了她一聲。
是的,我以前和她的關系不太好,可是出于辛夷的情面,她也不至于這樣撕破臉來對我,更何況從始到終我都沒有得罪過她。
在那一瞬間,我甚至想找蘭萱去詢問一下醫生,是否阿瑤腦子出了一點兒毛病。
“滾..你滾吧,何必在這裏虛僞的對我?”面對我無辜的問詢,阿瑤掙紮着從床上坐起來,盡管聲音非常的虛弱,但那種厭惡的情緒卻異常的激烈。
我并不是一個脾氣太好的人,一片好心得到這樣的對待,就算我不至于和她計較,但也不代表我還會一直會熱情的面對她的冷淡。
我的神情也漸漸冷了下來,語氣也變得平靜,隻是說到:“阿瑤,如果你不願意見到我,我也不介意。盡管我不知道什麽地方得罪你了....你完全可以在這裏休養好身體再離開,在這期間,一切的東西,衣食住行,包括治療..你都不必擔...”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阿瑤就冷笑了一聲,看着我,說到:“葉正淩,你現在是飛黃騰達了嗎?剛才看你身邊那個女人也挺不錯。也好,正好死了辛夷那丫頭的心。”
她的話讓我心裏又升騰了起了一點兒火氣,我和辛夷的情誼我想除了陳重和周正,恐怕沒有人能夠理解。
至少在我看來是很純真牢固的兄妹之情,我容不得别人胡亂猜測來‘玷污’她,所以我的語氣從平靜也變得有些嚴肅了:“阿瑤,你有什麽情緒,我不知道。但你最好不要胡亂的說話。我和辛夷之間的事情不需要别人來評論。我剛才隻是想說,我無所謂你對我是什麽樣的情緒...但是,辛夷現在說不定有危險,你做爲她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知道什麽能告訴我。當然,也不必現在,你什麽時候想說了再說...如果你不想見到我,那麽随便通知一個醫務人員找蘭萱也可以。我言盡于此,我走了。”
我覺得能夠冷靜的說完這番話,就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當話剛說完,面對阿瑤憔悴的臉,失落而焦慮的雙眼,我雖然同情,但也仁至義盡...我轉身就朝着門外走去。
“呵呵,葉正淩。”沒由來的阿瑤在我身後冷笑了一聲。
我停住了腳步,轉頭看着她。
“知道我爲什麽那麽讨厭你嗎?那是,因爲我替辛夷不值。她那麽善良的一個姑娘,偏偏就死了心一般的愛了你那麽多年...一年又一年的算着你什麽時候回來,卻又在回來以後,看着你身邊的女朋友換來換去。你有什麽資格?一邊享受着辛夷對你那麽好,一邊這樣傷害她?你是欺負她那種内向的性格,什麽都不會說出口嗎?”阿瑤生怕我聽不清楚,一字一句咬字異常清晰的傳到我的耳朵裏。
我的眉頭皺起,不知道爲什麽心中燃燒起了熊熊的怒火,朝着阿瑤走了兩步,聲音低沉的吼到:“你胡說什麽?”
我絕對不會相信辛夷對我這種感情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太過知根知底了,我們也習慣了兄妹的相處模式...我根本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它,我覺得這個很珍貴。
我忽然的發火,讓阿瑤的嚴重閃過一絲畏懼,但她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又異常‘勇敢’的坐直了身體,直面的看着我,幾乎是冷嘲熱諷的說到:“你有什麽好值得辛夷喜歡的?幾句話就受不了,想要發脾氣了嗎?你以爲你對待我,可以像對待辛夷那樣‘肆無忌憚’嗎?想要不理就不理,想要發火她就得承受着...葉正淩,我告訴你,原本我是懶得和你說這些,因爲辛夷一再的阻止我。但是,我昏迷的時候,我什麽都清楚...我隻是想起了我自己。”
原本我看向阿瑤的目光已經是冷的可怕,她那些‘胡言亂語’簡直讓我有一種想塞住她嘴的感覺。
但是她那最後一句話,卻讓我的眼神變得柔和了一些。
我是親自看見了那一幕,醉酒的阿瑤對着那個妖物說着喜歡,又看見了後面的一幕,那個妖物毫不留情的一腳踢向阿瑤,說她也配喜歡自己?
這一切,如果阿瑤不知道,我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和她說的。
因爲我了解,就算她是一個性格很直爽直接的女人,能借酒當着那麽多朋友對一個男人說喜歡,是用情很深的。
這份用情被這樣侮辱,隻要是還有一點兒人類情感的人,都會深深的受傷。
但她竟然已經知道了....
想到這裏,我的火氣稍微熄滅了一些,我知道辛夷阻止阿瑤說這些,是因爲我們真的沒有阿瑤想象的那種别的情感,阿瑤可能誤會了我們...但她有些話也說的對,因爲和辛夷相處的太久,太熟悉了,我的确‘肆無忌憚’。
她愛跟着我,可是我忙碌的時候,是顧不上理她的,甚至有些‘煩’她跟着我。
我知道自己脾氣也不好,有時候覺得辛夷太呆了,忍不住會對她發火。可是,我并沒有惡意...
阿瑤也應該是沒有惡意的吧,她隻是做爲朋友看不下去,那再聯合起她以前的行爲,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了。
再這樣想着,我心中已經沒有怒火了。
隻是走上前去,語氣已經變得柔和的對阿瑤說到:“我知道你對我有誤會,但那些事情以後見到辛夷了,都是可以再解釋的。我說的話,你也許聽不下去,但是我還是想說,既然已經過去了,那就放下吧。人,隻要熬過了一些難過的日子,離開了錯的人。那總會有好過的日子,對得人的。”
這個時候,阿瑤已經扭頭看向了窗外。
燈光之下,她腮邊的淚水剔透,她鼻子堵着說到:“他是一個妖怪吧?”
“啊?”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阿瑤要說什麽。
阿瑤轉頭看着我,用手指輕輕彈去了腮邊的淚水,冰冷的笑望着我,說到:“是吧?他根本就不是人,對不對?我昏迷的時候,都已經聽見了很多,隻能不能醒來。隻不過,你們男人都是這樣的嗎?如果是不喜歡,怎麽對待都可以?都能輕松的不投入感情的,對不對?如果不對,轉身走掉...反正有好過的日子,對的人嗎?我和辛夷...誰也不比誰好過。當然,我更慘一點兒。因爲她遇見的是男人,我遇見的是個男妖怪。”
“阿瑤...”我不知道說什麽,除開她說我和辛夷的事,不是她以爲的那樣。其它的,也不能反駁...面對感情,男人或許更容易放下一些吧。
“不過,我的說法也不對。又或者辛夷更慘一點兒,因爲她是否還活着,都是一個未知數。”阿瑤忽然歎息了一聲,眼神變得哀傷,望向窗外的雙眼,淚水滾滾而落。
而我的全身陡然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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