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似乎并不是很在意這件事情,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也好,今天天冷,恰好得閑,也做了一些吃的,你們就将就了吧。”
這麽簡單的一句話,竟然讓雲老頭兒喜笑顔開,我不知道他高興個什麽勁兒,但确實也覺得自己肚很餓了。
那個女人的動作似乎很麻利,隻是過了一小會兒,她就端來了一口鍋放在炭爐之上。
鍋裏也不知道是燒的什麽?一經炭爐的加熱,頓時整個屋子裏充滿了一種化不開的濃香氣息,帶着一種我玩沒有聞到過的特殊味兒,伴随着暖氣,彌漫在整個屋子裏。
這樣的暖陽和香氣,讓我忍不住咽了幾口口水,對比起外面的天寒地凍,我似乎又舒服的快要昏昏欲睡。
“那裏面炖的是什麽啊?”我忍不住問了雲老頭兒一句,至少我長那麽大,沒聞過這種特殊的香氣。
“羊大骨熬的湯啊,這香氣兒這麽明顯,莫非你沒有吃過羊肉?”雲老頭兒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
那個年代的飲食還不像現代那麽融合的如此之快,要吃某個地方的特色恐怕真的隻能到某個地方去...至少,在我的家鄉還真是不怎麽吃羊肉的。
“羊肉,好吃嗎?”我吞了一口口水。
“隻要是她做的,什麽都是好吃的,你小子有口福了,她竟然肯招待咱們一餐飯。”雲老頭兒說話的時候也是直吞口水。
在這個時候,那個女人又端來了三張小凳子,招呼我們坐過去...然後拿來了兩個就是農家的大瓷碗,碗裏放着各種料,我一個小孩子勉強也隻看得出來裏面有些許的辣椒醬什麽的。
做好這一切,這個女人也在我們身邊坐下了,終于揭開了那口濃香四溢的鍋,那香氣一下子蒸騰而出。
待到香氣散去,我就看見一口鍋裏裝着的是雪白的湯,湯裏翻騰着羊肉,木耳,粉絲等東西...那味道隻是聞了一下,就覺得全身暖洋洋的。
那女人先是拿過我的碗,給我盛了大半碗湯,和碗底的佐料一融合,那湯立刻變得紅豔豔的,似乎能感覺到那香噴噴的湯裏有着絲絲的辣味兒..裏面的羊肉,粉絲,木耳什麽的東西泡在裏面,一看就讓人想立刻搶過碗來吃。
“别着急。”那女人好像能感覺到我很饞的樣子,把碗先放在了那爐子的邊緣,又給雲老頭兒也盛了一碗湯。
然後再次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拿着一個籃子,和一個簸箕。
籃子裏是烙的白白的餅子,看起來有些硬...而簸箕裏則是切好的綠油油的香菜,和一小壇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
她坐下以後,遞了一張餅子給雲老頭兒說到:“你就自便,畢竟是夜裏将就,我也就沒那麽多講究了,一鍋煮了,也勉強算是羊肉泡馍了。”
雲老頭兒嘿嘿的笑着,接過餅子自己就把餅子一點點的掰開,扔裏那碗滾燙的濃湯裏...然後自覺的打開那個壇子,裏面裝的是竟然是豆豉,紅豔豔的辣油泡着,那醬香的味道,一開壇子就很濃。
雲老頭兒從壇子裏弄了一些豆豉澆在自己的碗中,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贊歎了一句:“好手藝。”
說話間,又抓了一把翠綠的香菜灑在了碗裏,然後也顧不得燙,端起碗來,西裏呼噜的就吃了一大口。
“也沒有什麽好不好手藝的,一個閑着,也就是打發時候,搗鼓了這些玩意兒。”那女人說話淡淡的,但動作也是很麻利,她沒有讓我自己動手,而是親自幫我把面餅子掰碎了,放進了濃湯裏。
也和雲老頭兒一樣,在我碗裏加了豆豉和香菜,然後遞給了我,對我說了一聲:“别學你那師父,燙,慢點兒吃。”
這麽一句簡單的話,就讓我覺得她其實是對我很好的,接過碗來,忍着強烈的想吃的沖動,問了一句:“你不吃嗎?”
“我吃過了,不餓。”她坐在旁邊,隔着面具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我隻能自己想象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應該是非常溫和的樣子。
我早就餓了,當下也不再客氣,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就吃了一口,隻是一口,竟然我差點忍不住驚呼一聲好吃...入口先是一股辣味兒,那是我最熟悉的口味,所以也不覺得怎麽,隻是味蕾被刺激的活了。
接着就是一股濃濃的豆豉醬香,但也掩蓋不住那湯底沖天的鮮味兒,和面餅裏最清新的面香融合在一起,簡直是說不出的好吃,更别提還融合着裏面的一些湯菜,一口下去,連五髒六腑都跟着溫暖了起來。
當下,我哪裏還顧得上燙不燙的,立刻大口大口的吃起來,絲毫也沒有注意,那女人的目光始終落在我的身上。
“真的是好手藝,比起城裏的一些老字号,也絲毫不差,甚至更好吃。”雲老頭兒在這個時候,已經吃掉了大半碗羊肉泡馍,額頭上冒出了絲絲的細汗,在這個時候才舍得說一句話。
那女人根本就不接話,好像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
“你對我這個徒弟挺好的,還親自給他弄上,真不像你的性格。”雲老頭兒似乎是故意的,這麽說了一句。之前,這女人說他是我師父,我沒否認,他也就第一次順口說了我是他徒弟,我也沒有否認。
其實心中還有一種淡淡的溫暖,想起了小時候的某一種想法,如果不和正川哥一樣稱呼他爲師父,我實在不知道叫他什麽?我對他,就像辛夷對我一樣,是一個話裏沒有一個名詞來稱呼的人。
那個女人似乎聽了這句話才回過神來,收回了看着我的目光,沉默的望着翻騰的湯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雲老頭兒一邊吃着,一邊說到:“你這遺憾莫不是放在了我這小徒弟身上?”
“我沒有什麽可以遺憾的,多年前我就死了,一個死人不參與這個世間的是是非非。”那個女人似乎有些不自在,站起來身上,從牆上的一個籃子裏拿出了一張彩色的紙,又拿過了一把剪刀,開始做起她的活計來。
“不參與,又不代表放得下,十幾年前,終于收入了一個最重要的弟子,你沒去看來着?”雲老頭兒好像一再的要挑動那個女人的底線,不停的問着。
“悄悄去看了,屁大一個孩子,還不是就是普通的那樣兒,能看的出個什麽?”她埋頭剪着紙,似乎這樣的活計能讓她安甯,她回答的也自然了起來,似乎有些無所謂的樣子。
我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隻是感覺沒頭沒腦的,也不知道說的是誰?
“他都沒察覺到你去了?”雲老頭兒呼噜一聲喝了一口湯,滿足的歎息了一聲兒,又追問了一句。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他們都沒有察覺,收徒的時候,我都去看過,幾個小毛頭罷了。”那女人淡淡的說到。
“你這又是何苦來着?真是的...那幾個人都是坦蕩君子,而且重情重義,你又...”雲老頭兒似乎有些感歎。
“好了,這又不關你事,你對我們這一脈好奇個什麽?”那女人放下了手中的剪子,直接打斷了雲老頭兒的話,似乎有些惱怒了。
“我師門隐世,也不代表不知這江湖的紛紛擾擾,你們這一脈名聲也是顯赫,我一直也想着結交來着。無奈師門就有祖訓,不是有個緣法不能主動去結交,不是有個因果責任不能出世,卻讓我好死不死的遇見了你,多問幾句算什麽?”雲老頭兒卻似乎不以爲意,也不在意那女人似乎有些惱了,自顧自的說到。
“行了,我早就不是那一脈的人,我就是個死人,你這樣說着,不覺得沒意思?你想勸我什麽來着?”那女人又開始剪着手中的紙,那話我感覺倒不像是說給雲老頭兒的聽的,倒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我能勸得動你?隻是想說,外在的一切重要嗎?一顆心才最重要,是不是?你爲什麽想不通這一層道理?我想他們也是能想明白的。你若真是不在意,口口聲聲幾個小毛頭兒,又何以對我這個小徒弟做出這番行爲?原本,按照你的身份,應該是最疼愛他們的人啊。”雲老頭兒此刻已經吃完了一碗羊肉泡馍。
也不用那女人招呼,自顧自的盛湯,掰餅子...一切輕車熟路的樣子。
“呵呵,他們現在哪裏還是小毛頭,早就長大了。你這想法未免也太自我了。”那女人笑了一聲,沒什麽溫度的感覺,倒像是在嘲笑雲老頭兒。
“是啊,長大了,憑着他們是你們這一脈的傳人,這些年攪動風雲的就該是他們了!而我這一門,可能過些年,也生生的逃不過命運,在山裏的好日子怕是要過到頭了...所以,多關心一些又有什麽?這江湖不是憑借着一代代的人就傳下來了嗎?我這是學習經驗。”雲老頭兒這樣說到。
也不知道爲什麽,說話的時候,忽然放下了碗,揉了一下我的腦袋。
窗外,風正烈...吹得呼呼作響,卻是連雪花落下的細碎聲音,也是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