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并不是我願意的,而是我媽媽‘堅持不懈’的把我叫起了床。
我裝作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執意的想要再睡,但在那邊,我爸爸已經拿着毛巾爲我擦了一把臉,對我說到:“葉正淩,别搗蛋,你這孩子從來都睡得少,精力多了才去調皮搗蛋,今天裝什麽沒睡醒?”
我無語,心中有點委屈,也隻能翻身起來,慢悠悠的穿起衣服褲子來。
知子莫若父母,他們果然是了解我的...我雖然昨夜有些失眠,今天還是一大早就醒了,我之所要裝作這個樣子,也隻是想在家裏多賴一會兒。
我心中充滿了某種不确定和未知,這讓我不安。
而更多的是不舍,昨天雲老頭兒的安撫多少有些作用,但情緒并不是幾句話就能開解的...而在多年以後,我才知道,在道理的背後,還要經曆去支撐,結合着道理,才能有所悟。
早飯依舊是熟悉的肉包子,稀飯,豆漿,牛奶。
這是媽媽在廠礦區的食堂去買的,牛奶是我的...他們一般都喝豆漿,喝稀飯。
這種早飯我曾經抱怨過,吃了那麽些年,爲什麽就不能讓我吃吃電視裏演的面包蛋糕之類的...今天塞在嘴裏,卻發現滋味兒其實不錯,想要再吃,最少也得等五年以後回來了。
想着這個又有些心酸,隻能狠狠的啃了兩口包子,權當做情緒的發洩了。
早飯吃的有些沉悶,雲老頭兒現在就流露出了一個師父的樣子,堅決不準我浪費吃剩下的半個包子。
他和我爸媽‘狼狽爲奸’,我也敵不過,隻能勉強吞下了那個半個包子...低垂着眼睛,不去看我媽媽的臉,她不對勁兒,今天老盯着我吃飯,盯着盯着就發呆了,眼中好像還有淚光。
我隻能去想她不對勁兒,想深了,我怕自己難過。
相比于我媽,我爸表現的比較平靜,隻不過平常能吃三個大包子,喝一大碗稀飯的他,今天就隻吃了一個包子,就不吃了,然後開始不停的抽煙。
雲老頭兒吃飯的時候很安靜,我也悶悶的不太想說話,所以一頓早飯吃的有些壓抑。
吃完早飯,雲老頭兒站了起來...我媽媽連忙說到:“我去收碗。”說完,就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速度把桌子收的幹幹淨淨。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這是我媽嗎?以前她收碗什麽的可沒這麽麻利,說不定借口去看個電視,看着看着就忘記了...最後,還是得我爸來收。
今天卻是...我看着我媽的背影,覺得她的雙肩抖動的厲害。
倒是我爸還算平靜,掐滅了煙,站起來說到:“雲師傅,這就走了啊?我送你們一程吧。”
雲老頭兒倒也沒有拒絕,點點頭說到:“是得走早一點兒,不然趕不到到地方的車就麻煩了。”
昨夜的雨到現在也還沒有停,在雨中,熟悉的院子,熟悉的一切,都讓我有一種說不出的離愁,那邊的角落...有一個不怎麽漂亮的窩棚,是曾經小渣住的地方,後來小渣沒了,那個窩棚我們卻舍不得拆,就一直留在那兒了。
想起這些我有一點兒恍惚,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上的小香囊,裏面有小渣的毛...如果是小渣陪着我的話..
這樣想着,我的心裏稍許好受了一些,在這個時候,雲老頭兒撐開傘,牽住了我的手,走入了茫茫的雨簾,我爸爸就跟在身後。
“老葉,我就這樣叫你一聲。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我要帶着你兒子去哪兒,也不告訴你一聲。但我山門有我山門的規矩,希望你能理解這一切。”雲師傅的聲音帶着一切歉意,對我爸爸解釋到。
在正常人的眼裏,我爸爸媽媽這種行爲肯定是腦子不正常才做的出來,把兒子交給一個陌生人,連被帶到哪兒去也不知道,就這樣讓兒子跟着走了,一般普通的人哪裏做的出來這樣的事情?
可是事實又怎麽去和外人說?可能接二連三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把我爸爸媽媽的三觀都給颠覆了...我想,整個廠礦區,隻有他們相信,我們一群小孩兒是真的在洞穴裏遇見了什麽?
而且,更不能讓人懷疑的事情是,雲老頭兒的确三番兩次救了我的性命,他說的話也全部都一一應驗了。
面對雲師傅的話,我爸沉默了很久,他原本就不是一個會表達的人,和我們一起走在雨中...他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話:“雲師傅,我相信你的。”
“嗯,這也就夠了。”不放心自然是有的,但一句相信的确也就夠了,雲老頭兒看的很分明。
隻不過走了幾步的距離,我就聽見我媽媽在我們身後叫我...我們停下,回頭,卻是看見我媽媽提着一些東西追了出來。
其中一個塑料袋兒,裝着的有煮好的雞蛋,臘肉什麽的,還有我平常最喜歡的一些零食,要知道,平時我要吃這些,是必須要掙表現的,今天她卻是那麽大方,給我買了一大包。
“看我這記性,都差點兒忘了,這些,雲師傅,你們路上吃。”我媽媽說話斷斷續續的,說完,又蹲下來,給我系上了一條毛線織的圍巾,上面有個歪歪扭扭,仔細辨認才能認出來的黑貓警長。
那是我整個童年第一喜歡的動畫角色,我媽能給勉強打出來,已經算是非常不容易了,她那打毛衣的手藝,是出了名兒的鬧笑話...曾經還給打出一個長的像機器人的腦袋是四方形的熊貓毛衣,讓班裏的人足足羨慕了我一學期,他們真的以爲是‘高大上’的變形金剛,但隻有我知道真相,那是一隻熊貓。
可長大後想起這些,我明白這心意夠就夠了。
給我系上圍巾以後,我媽媽用力的抱了一下我,轉身就跑了,那速度就跟百米賽跑一樣,留下我在雨中有些傻愣愣的。
“走吧。”雲師傅輕輕的歎息了一聲,又牽起了我的手...但是走了沒兩步,我卻用力的掙脫了他的手,也顧不得雨大,飛快的朝着院子裏跑去。
“葉正淩,你這臭小子幹嘛?”我爸爸急了,以爲我臨時反悔了,忍不住開口大聲的叫我。
“算了,讓他去吧。”雲師傅拉住了我爸爸,隻是我回頭看了一眼的時候,發現他的目光也落在了我的目的地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深邃。
我跑到了辛夷家所在的地方,開始‘嘭嘭嘭’的敲門,大聲的喊到:“阿姨,你們回來沒有?阿姨,阿姨...”
但是回應我的是死一般的沉寂,我不甘心,又使勁了敲了幾聲,喊着:“辛夷,你在不在?你在就給我開門啊?”
可惜,那房子是沒人在的...我有些沮喪的停止了敲門,然後望着那緊閉的房門說了一聲:“辛夷,你肯定是在睡覺,我就跟你說聲,我要走了。你以後不能纏着我了,我太高興了,哈哈哈...”
我自己在那裏笑了幾聲,覺得挺沒有意思的,就轉身又朝着雲老頭兒走了過去。
我爸爸詫異的看了我幾眼,最後手在我腦袋上用力揉了幾下,低聲說了一句:“這小子...”
雲老頭兒沒有過多的評論,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從他的兜裏摸出了那個溫潤的煙鬥,在手心把玩着,說到:“一切不過都是因果緣分罷了。”
我爸沒明白,也就沒有過多的追問...
很快,我們就走出了這個熟悉的小院,走到了廠礦區裏,一路上也有不少熟人給我們打着招呼,我爸爸勉強的應付着,然後跟上雲老頭兒的腳步...也不過十來分鍾,我們就走出了廠礦區。
“就到這兒吧!回去了吧,老葉。”到了廠礦區的大門口,雲老頭兒停下了腳步。
“嗯,就回去。”我爸爸卻是站着沒有動。
雲老頭兒歎息了一聲,忽然就松開了我的手,走到了一旁等待...我爸把我拉到了他的傘下,有些愣愣的看着我,一時間,兩父子都很沉默。
就這樣過了一分鍾,我實在受不了心中這種難過,對我爸說了一句:“爸,我走了啊。”
我爸卻一把拉回了我,忽然很認真的看着我說到:“兒子,你..你去了五年之後..會不會,會不會就和爸爸媽媽不親了啊?”
“誰說的,你們是我爸媽!”我大聲的吼了一句,然後轉身朝着雲老頭兒跑去了。
“早知道生個女兒了,這臭小子一點兒都不戀家。”我爸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帶着一些欣慰的笑意,又帶着一些壓抑的哽咽。
其實,誰說我不戀家的?我隻是...我也不知道隻是什麽?總之,就任由雲老頭兒牽着,一路朝着東郊路口走去。
我心裏在默念着,跟爸媽告别了,跟陳重周正告别了...就是沒有來得及和那煩人的辛夷說一聲,心裏總是不舒服的。
可離别,也就是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