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隽既然有心隐藏自己的身份,那麽随處可見的小太監自然是最爲合适的。
待得承歡和歐陽孤容走遠後,天隽就漫無目的的閑逛起來。
他身爲長皇孫,這個皇城卻還是頭一次來。
先前宮中的數次宴飲,天隽都撒嬌耍潑叫承歡爲他抵擋過。
故而大抵除了明宣帝之外,皇城中還從未有人知道天隽這個皇長孫的長相如何。
今日若非事出突然,天隽也是不會踏迹這一座空無的皇城中的。
因爲無論是歐陽孤容還是承歡的記憶中,有關這座皇城的記憶,都是一些虛無而灰暗的東西。
天隽心思聰穎,自然不願接觸這些繁華假象背後的虛無。
“奴婢該死!是奴婢不好!請皇後娘娘責罰!”天隽正怡情養性的逛着花園,一個驚懼的女聲突然穿了過來。
然而叫天隽登時心生警覺的,卻是“皇後娘娘”這個稱号。
他沒想到自己方一進宮,就能碰上這個一直暗中作梗的女人。
循着聲音發出的地方走去,果然沒走出幾步,就已經看見了一處涼亭中陣仗甚爲龐大的皇後一行人。
天隽定睛望去,正中而坐一臉威嚴的女子,想來就是所謂的母儀天下的皇後了。
而她的面前,正戰戰兢兢跪着一個身着藕色長裙的宮女,方才那一番讨罰的話應該就是自她口中說出的了。
“小桂子,打發去洗衣房做苦力。”皇後卻眼睛都沒有擡一下,淡淡吩咐了一側的太監道。
天隽看着已經哭得梨花帶雨的宮女正要被拖走,心中登時也是一陣氣惱。
想來那個宮娥大抵隻是無心之失犯了一個微小的錯誤,隻不過因爲對象是皇後而已,沒想到竟然就要招緻這樣大的責罰。
“謝皇後娘娘責罰,奴婢甘願受罰!”跪在地上的宮女還連連磕着頭謝起恩來。
“哪有這樣的道理!”隐身在一側偷窺的天隽,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忿,微微一拂袖冷聲說道。
沒想到正是他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卻撥動了一側的樹枝,登時就是微微的一陣嘩啦啦響。
“什麽人!?”沒想到皇後身邊的侍衛卻已經警覺起來,登時就指着這邊低喝道。
天隽見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無奈之下隻得低眉斂首賠笑着緩步行了出來。
“奴才小俊子,是太子身邊的侍讀書童,給皇後娘娘請安了!”天隽故作驚懼的行了一個大禮後說道。
一聽是太子身邊的人,馬皇後也倒上了幾分心思,不禁擡眼看了眼前的小太監幾眼。
然而一見眼前的小太監也不過十餘歲的模樣,加之一張棱角分明的小臉和那一雙狹長銳利的黑眸,給皇後以一種莫名的熟稔感,皇後便也沒有多加責難。
“你今年幾歲了?”皇後正坐在交椅中問道。
因着那一陣莫名的數人之感,皇後的語氣中也不由得帶了幾分柔意。
“奴才十歲了。”天隽畢恭畢敬的回道。
“才這樣年幼,怎麽竟就入了宮來。”皇後見小俊子乖巧伶俐,也不由得多問了幾句。
天隽雖然心中早已嗤之以鼻,面容上卻還是低眉斂首的恭敬模樣,認真的回道:“奴才自幼父母雙亡,爲了活下去,陰差陽錯就進了宮侍奉起了太子爺。”
一句話雖然不長,天隽卻可以壓低了聲線,表現出極之傷痛的模樣來。
看得天隽這副模樣,皇後也不忍再行追問下去,隻是揚了揚手示意天隽起身。
“宮中可不是随意的地方,以後可不要這樣亂跑了,叫别的娘娘發現了你,可是要受罰的。”皇後娘娘又接着柔聲叮囑道。
皇後這一番溫柔的轉變,即便是侍奉在側多年的李公公,也是從未見過的。
然而看着面前的小太監,正好是歐陽孤容初到皇後身邊的年紀,李公公心中旋即又了然起來。
大抵是這個尚且隻是孩童的小太監,勾起了皇後心中的母愛。
“多謝皇後娘娘!”天隽又是恭敬的一叩首,這才轉身緩步離去。
沒想到皇後雖然爲人工于心計、深謀遠慮,心中對孩童的喜愛卻還是沒有全然泯滅的。
而今得知他隻得十歲大小,竟然也沒有如同先前責罰宮女那樣狠厲責罰他,這一點确實也是大大出乎天隽意料的。
而就在天隽的腳步漸行漸遠的時候,身後突兀傳來的“哐嘡”一聲響,卻又拉扯住了天隽離去的腳步。
“皇後娘娘!禦醫!快傳禦醫!”一側太監尖利而疾呼聲傳進了天隽的耳中去。
天隽當即就一個回轉折身而去,徑自撥開了團團圍住皇後的衆人,看着整伏在石桌上抱住頭部連連痛呼着的皇後。
“皇後娘娘可是有多年頭疾?”天隽一手搭上了皇後的脈門,一邊就對着身畔的李公公鎮定的問道。
那一副從容的姿态間,全然不似一個隻得十歲大小的孩童所有。
一側的侍衛正欲上前去阻止,卻已經被天隽一個冷冷的眼神制止住了。
“我有法子舒緩娘娘的痛症,你們最好不要妄動。”天隽又接着冷冷說道。
“皇後娘娘這頭疾是入宮前就已經落下了的,如今已有數十載了。”李公公聽得天隽那一番話,當機立斷就說道。
天隽聽後點了點頭,不着痕迹的加大了掌心中真氣彙集的力道。
頭疾慣發的人,想來是因着氣血不足之故,而令腦部神經得不到充分的供應。
而今天隽用自身的真氣爲皇後疏導着體内的血脈,不出小半個的時辰,皇後的頭疾就能得到緩解。
果然,還沒過一刻鍾,先前臉色陡然蒼白的皇後,已經漸趨恢複起了紅潤的面色來。
甚至比之先前那一副枯槁的面容,還更加嬌豔起來。
“小俊子,你救了本宮。”又過了下哦半刻鍾,皇後才輕揉住自己的額角微微感歎着。
每每遇到頭疾發作的時候,禦醫診斷後連帶熬藥送來,少說也得折騰上一兩個時辰,并且服下藥後頭疾也不能即刻就消散下去。
而今天隽不過隻是微微搭了一下她的手,皇後的頭疾竟然就已經全然消散了下去,連帶她整個人都神清氣爽得宛若年輕了十歲不止。
“還望娘娘不怪奴才情急冒犯之罪才是。”天隽卻并不居功自傲,而是恭敬的回道。
待得一番折騰後,天隽這個小俊子的身份,在皇後心中的地位登時有連連暴漲了一大截。
“本宮這頭疾少說也有四十餘載了,禦醫院的禦醫們都已經束手無策,沒想到今日竟然叫你一個小太監給治好了。”待得天隽收功後,皇後已經連連贊賞了起來。
說這句話時,皇後淩厲的目光還有意無意的掃過一側跪首在地的禦醫。
“娘娘,奴才的這個法子也隻是治标不治本,饒是想要徹底根治頭疾的話,還需要多加調養才是。”天隽卻恭恭敬敬的回道。
方才一時情急之下,天隽也不過是仗着零零散散所看的一些醫術,融合自己習武之人的功夫底蘊,才能爲皇後緩解一時的頭疾。
但是内力在皇後體内的疏導作用,過不了多久就會消弭掉。
到了那個時候,皇後一樣是要忍受頭疾疼痛的煎熬的。
“那麽依你之見,可有根治之法?”皇後又接着問道。
說道這裏,天隽也不禁猶疑了起來。
方才仗着自身武術的修爲,加之已是情急臨時想到的解救之法,他也的确是沒有過多準備的。
而今突然問起了他根治的辦法,一時之間天隽也的确是想不出什麽根治的辦法來的。
“回禀皇後娘娘,根治的法子有是有,隻是所需耗費時日較長,還容奴才慢慢爲娘娘根治。”天隽黑眸移轉,這就巧妙的回道。
現下想不出好法子來,但是不代表日後想不出來。如今還是暫時穩住皇後的情緒要緊。
“如此甚好!小李子,你這就往太子宮中跑一趟,要了小俊子來我承乾宮内。”皇後娘娘一廳,自然是喜笑顔開起來。
天隽一聽皇後那話反倒微怔了起來,沒想到皇後還真的這樣嚣張,竟然随意指明要一個小太監,就可以差人去要。
“皇後娘娘且慢,奴才自小侍奉太子爺,早已經習慣了,如今一下子轉了地方,隻怕奴才一時之間接受不來,會出什麽差錯。”天隽爲難的說道。
聽得天隽這樣說,皇後娘娘也揚手止住了李公公的身形。
現下天隽在皇後心中的分量可不輕,更何況他還有着能夠根治皇後多年頭疾的法子,皇後自然是會遷就着一些天隽的了。
“那麽你待如何?”皇後柔下聲來問道。
“奴才還是在太子爺宮中侍奉着,每日朝政之事忙完後,奴才自個兒就會去承乾宮侍奉娘娘您了。這樣一來,也不至于叫太子爺對您有什麽微辭。”天隽巧言令色的回道。
聽得天隽這樣說,皇後的面色也才微微斂住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