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所謂的君有道、劍在側、國興旺之意,湛泸所在之處,定然是明君在位、繁榮昌盛的朝代。
沒想到而今它真的出現了,并且還是出現在隻得十歲大小的天隽手中。
“你若是喜歡,贈予你便是了,以後定要勤加修煉好好掌控住這一柄絕世寶劍。”蘇慕亦卻是不動聲色的接着說道。
承歡一時之間也不知應是喜是悲,既然天隽已經駕馭了這一柄所謂的君王之劍,那麽無形之中也就證明了天隽的命途終究是離不開那一座虛無的皇城的。
“多謝慕亦伯伯!”天隽一聽蘇慕亦可以将湛泸贈予他,面上也忍不住的流露出歡欣的表情來。
“這是一柄仁道之劍,得了它,你定要一心向善,多加施展仁念。”片刻後,承歡也才淡淡說道。
既然星辰的軌迹已然這般寫就,承歡也隻得将天隽引導往正确的方向去。
隻是這一番對話中,承歡和蘇慕亦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忽略過湛盧寶劍真正的意義所在,不對天隽提及。
畢竟天隽尚且幼年就獲得這樣巨大的認可,也難免會居功自傲,承歡心中清明恃才傲物是一代明君至爲不可取的品性。
自得到了湛泸之後,天隽可謂一刻鍾也不願耽擱,得到承歡和蘇慕亦的首肯後就徑自往練武場而去。
這一柄通體玄黑的寶劍對他的吸引力,遠遠超過這一座有着四時瑰麗景緻的府邸。
承歡深知天隽的心性,也不多加阻攔,目送着天隽的小小背影和螭龍清朗的身影離去後,也徑自往方才來的夏園中步去。
“這一處應是你常住的院落吧?”往前行着,承歡這才對身畔臉色尚且蒼白的蘇慕亦問道。
方才雖然隻是微微一撇,承歡也已經看到夏園中零零散散放着蘇慕亦日間慣看的書籍。
若非因爲長久居住在這一處院落中,想必也不會留得這樣多的雜物。
“什麽都瞞不過你的一雙慧眼。”蘇慕亦爲承歡引着路,含笑說道。
大抵正是因爲有着這樣一顆七竅玲珑心,早早就已經将一切都看得通透,承歡才會愈發深陷在這樣的情感漩渦中不得自拔。
正所謂醫者難自醫,也就是這樣一個道理了。
看待萬事心中都已經通透,而過于通透,往往又是極之容易走入迷霧中去的。
“你先休息吧,我去見見你的大夫。”待到蘇慕亦步入一間雅緻的屋室中去,承歡才淡淡開了口說道。
“承歡,你是客人,哪有叫客人忙前忙後的道理。”蘇慕亦卻帶了幾分疏離意味的回道。
承歡知道蘇慕亦是有心疏離自己,嘴角依舊挂着那一抹恬靜的微笑,潑墨瞳仁中卻着了幾許深意來。
無論别人的言辭是如何的,承歡都不願相信,她定要親耳自大夫口中确定蘇慕亦的病況如何,方才甘心。
“我可沒把自己當客人,你好生休息,我去去就回。”承歡狡黠的笑着回道。
知道承歡是那種下定了決心就無人勸阻得了的脾性,蘇慕亦也隻得無奈的點了點頭,“叫下人喚了康大夫過來就是,你何苦親自去一趟。”
“我還要順道去看看天隽,你就不用憂心我了,快快回去躺着休息。”承歡卻遊說着蘇慕亦回去。
其實承歡執意要單獨去見大夫,爲的也不過是不叫蘇慕亦看見她傷感的模樣。
若是身邊的人都不能持有歡愉的情緒,那麽這個在病中的男子,心中更是郁結難舒。
許多病症,根其緣由還是病患自身無法走出心中的郁結。
見承歡那樣執意,蘇慕亦也隻得點了點頭,退回房中去安分的坐了下來。
承歡的心思他又何嘗不知,既然每個人爲了他都在努力的伴着幸福,那麽他這位病患也隻得陪着衆人好生扮演下去。
跟在小厮身後走在兜兜轉轉的曲折回廊上,承歡卻再無心思觀賞一路的四時景緻。
方才已經是今晨第二次爲蘇慕亦灌輸靈力,承歡明顯感覺得到,蘇慕亦體内對靈力的需求越來越大。
長此以往的話,即便是靈修深厚的承歡,也不見得能夠爲蘇慕亦補上這樣大的空單。
而且一路往昆侖山駛來,蘇慕亦嘴上雖然不說,承歡卻也看得出來他漸趨失去血色的面頰。
那種悄無聲息蔓延上來的青灰色,叫承歡看得膽戰心驚,蘇慕亦的身體竟已經虧空到這般無力的地步了。
“康大夫,慕亦這病……”方一跨進康大夫所在的秋苑,承歡就開門見山的問道。
“盡人事、聽天命。”康大夫長舒了一口濁氣,也是滿語滄桑的無奈說道。
承歡一聽,雖然心中早有準備,卻還是不自禁的跌坐到了一側的交椅上去。
中間不過是隔了十年的時光而已,這個曾經被她視作知交好友的男子,就真的隻能眼睜睜看着他一步步走進死亡中去嗎?
“康大夫,難道就真的沒有法子挽救了嗎?”承歡卻還是不甘心的問道。
“公子能夠撐過這十年,已經算得上是大限了。”康大夫無力地搖了搖頭。
“這幾日我爲慕亦體内灌輸了不少真元力,總能夠爲他多續上一段時間的命吧?”承歡繼續問道。
“能是能,隻是這也終歸隻是一時之策,長久下去終究也會道盡途殚的。”康大夫鎮靜的回道。
這些年來,爲着蘇慕亦的病,他也可謂是用盡了天下的奇方異術。
若是奏效的話,蘇慕亦的身體也不會現今還是這樣一幅虧空如斯的模樣了。
然而說道這裏,承歡卻突然止住了思慮,這世間尚且還有天醫這一說,她如何竟把這件事忘卻了。
“若是天醫姚燈鎮出手,可還有希望?”承歡當即就變轉話頭問道。
聽聞天醫的名号,康大夫無奈的面容上也顯露出了一絲異樣的神采來。
姚燈鎮爲人性情古怪不說,更是避世隐居在深山中,連同爲醫者的大夫們都極少能夠一睹其風采。
但是江湖上對于這位天醫的傳言,卻從未減少過。
“若是天醫肯出手,公子興許還能得以續命。”康大夫這才回道。
聽得康大夫這樣說,承歡的一雙潑墨瞳仁中也流轉起了黑曜的光華來。“我這就去請姚伯伯前來爲慕亦診治,這幾日還勞您多加照料慕亦了。”
“姑娘哪裏的話,那都是我應盡的責任。隻是公子似乎早年就往天醫所在之地去請過數次,每一次都是無功而返。”康大夫撚了撚自己的須眉,猶疑的說道。
承歡一聽,這才回想自歐陽孤容口述中所聽聞的,起上一輩人之間所結下的恩怨情仇。
歐陽孤容既是喚姚燈鎮爲伯伯,那麽歐陽孤容的立場也就自然而然等同于姚燈鎮的立場了。
花氏一族在皇族中有着無可撼動的地位,這一輩中更是除了蘇慕亦這位得力的七皇子。
眼看着整個雲天國的江山都已經唾手可得,奈何同輩皇子中海油一個與之匹敵的五皇子歐陽孤容一直坐鎮軍中。
這樣一來,兩方勢力的碰撞是不可避免的。
而這其中至爲遺憾的,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不擅長玩弄權術之人,就成爲衆矢之的。
歐陽孤容的母妃蓮貴妃,正是那一場較量中無辜受到牽連的一條性命。
姚燈鎮同花氏一族的梁子,也正是因爲這件事,結的深厚了下去。
更何況即便是沒有蓮貴妃一事,花氏一族作爲當初阻擋着歐陽孤容前進步伐的一塊巨大絆腳石,姚燈鎮自然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長此以往,姚燈鎮立下不救花氏一族中人的規矩,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且往南山去試一試吧。”半響後,承歡才長舒了一口氣,淡淡說道。
無論阻隔在兩者之間的問題有多麽深厚,承歡都必須冒着被姚燈鎮掃地出門的危險一試。
十年前承歡能用自己的真情真意感動姚燈鎮,承歡相信十年之後自己同樣可以做得到。
至多再跪上三天三夜,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更何況還是曾經長久相處過的後背。
承歡相信如若自己拿出真心來,将其中的利害關系解釋清楚,姚燈鎮也定然不會見死不救的。
打定了主意後,承歡就往練武場趕去。
天隽尚且癡迷在和湛泸的交流中,那一副專注的神情,叫承歡見了也不願出聲打擾他。
“見過蘇大夫了?”倒是一側充當了天隽貼身護衛的螭龍迎了過來問道。
承歡點了點頭,一雙潑墨瞳仁卻沒有離開過練武場上那一個小小的白色身影。
“看來天隽是要癡迷于湛泸一段時日的了,那就讓他留在這裏好好修煉吧,我需得往南山走一趟。”半響後,承歡才收回凝視着天隽的目光,看着螭龍若有所指的說道。
一聽聞“南山”二字,螭龍就已經知道承歡心中思量的是什麽。“沒用的,前幾年我也陪公子屢次往南山中去,姚先生隻要一聽名号,就無論如何都不肯會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