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練武弄得一身灰,我先帶你回房換件衣裳去。”見歐陽孤容遲遲未返,承歡也隻得先帶着天隽往西側天隽住的院落走去。
但是隐隐然間,承歡總覺得心神不甯起來,似乎歐陽孤容這一去并非是那樣簡單的一件事。
“娘親慣愛偷懶的,給我換件衣裳都要走神半響。”看着承歡又微微發起怔來,天隽這才無奈的搖着承歡的手臂撒起嬌來。
爲人子女的,怎麽會體悟不出父母親的心思來。
更何況天隽在承歡腹中待着的那十個月,更是沒少叫承歡吃苦頭,因而兩人之間的心神也更爲相通一些。
自從進京以來,承歡面容上的笑意就漸趨少了下去。
雖然承歡極少當着天隽的面表露出什麽來,但是幼小的天隽也能感受得到,承歡心中無疑宣洩的積郁。
大抵正是因着這樣的緣由,承歡才會在前夜同螭龍和蘇慕亦飲醉的吧。
“咱們天隽都長大了,懂得挑剔娘親了。”承歡這才回過神來,也含笑着逗弄起了天隽。
無論時局如何變遷,惟有孩童的這份真摯和純潔是改變不了的。
“管家應該布好午飯了,咱們先去吃飯吧。”爲天隽拉好皓白如雪的衣襟,承歡才不着痕迹的轉了話頭。
然而承歡面容上雖是帶着恬靜笑意的,心中那一陣不安的感覺卻越發濃了起來。
她和天隽折騰的這會兒功夫少說也有半數時辰了,歐陽孤容不過是去練武場喚天隽回來,就算二人錯過了,現今也應該要折返回來了才是。
究竟是什麽事絆住了歐陽孤容,叫他甚至來不及囑托承歡一聲。
拉着天隽的小手坐到飯桌前,承歡心頭的不安愈發濃了起來。
“娘親,真的不用等爹爹一起吃飯嗎?”天隽雖然眼饞着滿桌的佳肴,卻還是不無擔憂的問了一句。
尋常時候此時歐陽孤容也已經下了朝趕回來,無論如何也是會陪承歡同天隽一同吃午飯的。
就算朝中有要事絆住了歐陽孤容,他一時半會兒回不得府内,也會差了近身的内侍先行回府來禀報一聲的。
而今這樣半點音訊也無,自他們回京城後還是第一次出現。
“大抵是叫朝中的事務絆住了身,一時不得空罷,我們先吃。”承歡極目遠視了一番木門後,反倒是淡淡然的回了一句。
現今京城中能夠威脅到他們二人的算公公已然被除去,承歡和歐陽孤容的功力也因此大爲精進。
故而現下的京城中,除非歐陽孤容甯可束手就擒,否則能夠困住他的人想來除了承歡也是再無其二的了。
所以承歡也倒不憂心歐陽孤容是除了什麽意外,隻得将歐陽孤容莫名其妙的失了蹤影一事歸結到朝政上去。
這邊廂,歐陽孤容卻正大步流星的往王府内趕去。
晨間歐陽孤容方才安撫好承歡,正待往練武場去尋了天隽一同吃午飯時,早早守候在院門外的内侍官就急急迎了上來。
“太子爺,昭雪側妃她今夜哮症突發,奴才們已經在這裏守了您小半夜了。”爲首的内侍急急迎上前來說道。
聽得内侍的這句話,歐陽孤容登時也止住了腳步。
昭雪身患哮喘之症他是知道的,隻是不知道最近爲何竟然會頻頻發作起來。
而今已經入了春,昭雪的哮症卻還是一點兒起色也沒有,先前隻是白日偶發的哮症如今竟也嚴重到了夜間發作的情境。
“怎麽這時才禀報我!可曾請了禦醫前來診治?”歐陽孤容當即就變轉了腳步的方向,大步流星往禁内的王府走去,邊走還邊斥責着身旁的内侍官。
歐陽孤容專寵承歡這個正妃,在整個天都中都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這也并不意味着歐陽孤容就會冷落的昭雪,相反的,爲了不叫皇後有微辭,歐陽孤容每日下朝後都會順道往王府内去坐坐。
故而昭雪雖然不受寵愛,但是也并非宮中衆人可以随意欺壓的對象。
“太子爺請息怒,是昭雪側妃不讓奴才們禀報的,非得要奴才們見着太子爺您出門才能上前禀報。”内侍故作驚懼的撫了撫額角細密的汗絲。
歐陽孤容爲人冷峻孤傲在京城中也是出了名的,若是一個不小心惹惱了這位現今炙手可熱的太子爺,内侍官就算有一萬個腦袋想來也是不夠掉的。
歐陽孤容一聽内侍官的話,果然一雙狹長銳利的黑眸中頓時就覆上了一層冰霜來。
先撇開昭雪的太子側妃這個身份不論,昭雪再怎麽說也是皇後的外甥女,若是方才入府一段時間就除了什麽閃失的話。
隻怕屆時皇後問責下來,當先還是要拿什麽都不知道的承歡來開刀的。
歐陽孤容自然不想再眼見承歡忍受那樣的委屈。
“禦醫看過怎麽說?”歐陽孤容一邊不動聲色的加緊了腳步,一邊冷聲問着。
“禦醫說是憂思過度所緻,加之側妃本就體弱多病,故而才緻使頑疾加深。”一側的内侍官畢恭畢敬的回禀着。
而這時,歐陽孤容卻陡然想起什麽一般,霍然頓住了疾行的腳步。
一側的内侍官差點沒有跟上歐陽孤容快如風的動作,又急急往前走了幾步才停下身來。
看出歐陽孤容意欲折身往上清居内返回的意圖,内侍官又在一側接着說道:“清晨時候王府差人來禀,昭雪側妃已經咳出了血,這一次确實是病的不輕。”
歐陽孤容這才穩住身形,旋即擡手一指點了一側一名不起眼的小太監說道:“你速速往上清居去禀報王妃,昭雪側妃病重,我需得往王府去一趟,晚些時候才能回府。”
小太監聽得歐陽孤容吩咐,也恭敬的點了點頭。
直至看着小太監跑遠了的背影,歐陽孤容這才放心的往王府内趕去。
“你這個夫君是如何當的,雪兒病重成這幅模樣都不見你人影!”歐陽孤容方才踏進昭雪的**宮内,不曾料想皇後的斥責聲就響了起來。
歐陽孤容沒想到消息竟然走漏得這麽快,皇後都已經親自來王府上了,整個皇宮内大抵都已經聽聞昭雪病重的消息了。
“母後息怒,都是……雪兒……不好。”聽得皇後斥責歐陽孤容,昭雪也吃力的撐起了身子孱弱說道。
“你看看你,雪兒都已經病成這樣了,還在拼命袒護着你,哪裏去找遮掩賢惠的妻子。”皇後卻依舊盯着歐陽孤容不依不撓的斥責道。
歐陽孤容卻并不多加理會皇後的斥責,隻是徑自坐到了床邊去,難能一見的溫柔看着昭雪問道:“怎麽這樣傻,若我整日不出來,你豈非要自己捱苦捱痛捱一整日。”
雖然先前對昭雪并沒有真正的情義,但是這段時日的相處下來,歐陽孤容心中也已經将這個柔弱的少女當作妹妹一般看待。
現今看着床榻上的昭雪一張失去了绯色蒼白如紙的小臉,歐陽孤容心中也并不好過。
因着他的原因,久久讓這個少女困守在深宮中,歐陽孤容虧欠昭雪的也着實太多。
一側的皇後看着眼前溫情的一幕,眼底不易察覺的掠過一絲得意。
但憑承歡如何媚術盡施,現下歐陽孤容還不是一樣來到了**宮中,眼裏心裏挂念的就隻有昭雪一人。
“你日間……要處理……政務,晚上才……得空去……看望姐姐,我……不想因爲……自己的緣故……而打擾了你們的……**一刻。”昭雪極之吃力的回道。
“罷了罷了,不要再說話了,快快躺下休息。”聽着昭雪極之吃力的一字一頓的回話,歐陽孤容隻得無力地擺了擺手,示意一側的宮娥扶着昭雪躺下。
“參湯來了,喝過參湯再睡吧。”昭雪正待躺下,一側的皇後卻又擡着一隻玉碗湊上前去。
“這會兒正是午膳時分,你也還未用膳吧?先喝一碗參湯權且果果腹吧。”待得昭雪喝下參湯後,皇後複又遞上了另一隻玉碗給歐陽孤容。
“多謝母後。”歐陽孤容也不便推辭,隻得接過玉碗道了謝。
直至送出去的兩碗參湯都見了底,皇後面容上才複又有了幾縷溫和的笑意來。
再過兩刻鍾,參湯中的藥效發作起來,那個時候,才真正是昭雪渴盼已久的**一刻。
昭雪盼了那麽久,如今也真算得上是快熬出頭了。
“雪兒身子還弱,你多陪她說會兒話,我先回宮了。”一刻鍾後,皇後估摸着藥效也已經深入了歐陽孤容體内,這才起身意欲離去。
“我會在這裏陪着雪兒的,恭送母後。”歐陽孤容恭敬的起身行了一個禮。
皇後直至轉身遠離了王府内的宮牆,嘴角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才漸趨濃了起來。
“小李子,照我先前教導你的去禀報太子妃。”遠遠的,自皇後一行人中傳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一排排高聳如牆的書架間,承歡那抹皓白嬌小的身影幾近湮沒在浩瀚的書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