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坐在一旁的歐陽孤容眼見着二人之間越說越烈的架勢,一時之間也尋不得法門。
如若是帶兵行軍布陣,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但是現今夾在兩個女子重劍,雖然歐陽孤容心中也不忍承歡受到責難,但是礙于皇後的身份,歐陽孤容也并不好站出來維護承歡。
“歡兒,我們二人之間同甘共苦這麽多年,我對你的心意難道你還不知道麽?”片刻後,歐陽孤容隻得嘴唇甕動,用密語術柔聲對承歡說道。
面對這件事,承歡并不打算采取退讓的态度,故而一時之間也被憤怒沖昏了頭腦。
聽得歐陽孤容的一句話,承歡卻也氣焰逼人的用密語術回道:“那你的‘容後再議’又是什麽意思?難道你真的想建一座三宮六院,來個雨露均沾?”
“歡兒,先祖定下的規矩如此,我隻是暫且緩和一下母後的情緒,過幾日我自會同父皇請旨不要給我立側妃的。”黑眸溫柔的注視着承歡,歐陽孤容這才将自己心中做下的決定和盤托出。
聽得歐陽孤容這樣說,承歡的心緒方才平複下來。
冷冷擡眼掃了一下皇後和一旁的昭雪郡主,承歡這才開口淡淡說道:“母後恕罪,今日是我造次了。”
“一點規矩都不懂,有空的時候多跟着雪兒學學。”見承歡的語氣緩和下來,皇後卻并未放松,還是咄咄逼人的說道。
“母後說的是,那我們就先行回府了。”承歡隻是淡淡看向皇後身側溫婉的昭雪,複又淡淡回道。
承歡自然不傻,這個時候,如若承歡再行吵鬧下去,那就是她的不對了。
屆時獲得一個潑婦的稱号,想來歐陽孤容日後也很難在宮中擡得起頭。
正所謂忍一時風平浪靜,隻要歐陽孤容能夠取得皇上的手谕,那麽到時候即便是皇後,也是奈何她不得的了。
漠然的朝着皇後福了福身,承歡徑自就折身往承乾宮的宮門走去。
歐陽孤容也沒有多做停留,跟在承歡身畔也就折身出了宮門。
宮廷中的人事争鬥素來是這樣的複雜,歐陽孤容也不願眼見承歡深處這樣的漩渦中,痛苦不堪。
直至回到王府中,承歡才面色稍霁,恬靜淡然得叫人看不出,先前面對皇後時那一副絕不退讓的模樣。
因着是大婚時候,明宣帝特許了歐陽孤容這幾日不用料理朝中事物。
歐陽孤容也樂得清閑,回王府略微打點後,便帶着承歡回上清居去陪天隽習武了。
就在二人前腳方才跨進上清居的朱門内,張公公手中的一紙聖意就緊跟着過了來。
承歡屈膝在地冷冷聽着張公公宣旨,這一次不止是面容上逐寸逐寸冷涼了下來,就連先前一顆溫暖的心髒,也漸次冰涼開來。
聖旨所宣召的,正是着歐陽孤容納昭雪爲側妃一事。
并且納側妃的時間,就定在今天。
一時之間,承歡方才醒悟,皇後嘴角那一抹必勝的笑靥爲何。
晨間所說的一番話,其實隻不過是爲了給承歡安置一個不娴不淑的罪名罷了。
最後承歡同不同意,昭雪這個側妃都是立定了的。
“謝父皇隆恩!”歐陽孤容接過聖旨,還是恭敬的說道。
承歡卻已經跪在了原地,嬌小的面容上蒼白得尋不見一絲血色。
“歡兒,張公公已經離開了。”直至張公公的馬蹄聲消失在門外,歐陽孤容這才輕柔拉起了一旁呆若木雞跪在原地的承歡。
然而承歡卻并不受歐陽孤容掌控,兀自立起了身就直面着歐陽孤容,一雙潑墨瞳仁中梗死有如掉進了萬年玄冰中去一般,尋不見半分溫度。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納側妃一事?”承歡隻是定定看着歐陽孤容,冷聲問道。
怎麽會這樣巧,晨間皇後方才提起的納側妃,到了正午時分聖旨就已經傳了下來。
完全不給人以喘息的氣息,這不是明宣帝一貫沉穩的作風。
“歡兒,我今晨也是第一次聽母後提起這件事。”看着面容蒼白的承歡,歐陽孤容隻覺百口莫辯。
“好巧好巧……”聽得歐陽孤容蒼白的解釋,承歡卻不再搭理歐陽孤容,隻是兀自呢喃着轉身往寝屋走去。
如若不是早先就已經定好了的事,聖旨怎麽可能下得這樣快。
昭雪郡主再怎麽說也是鳳家的女兒,如若隻是簡單草率的舉辦了婚宴,想必鳳家也不會甘心的。
然而要想在這半日光景中,就将一切置辦妥當,想來是不易做到的。
但是如若是在大婚的第二天,一切都還是現成的情況下舉辦婚宴,那麽一切自然就能另當别論了。
不止有着現成的禮堂喜服,甚至連婚房都可以是準備好了的。
這樣想着,承歡也已經當先邁進了屋室内,毫不留情的反手将木門關了起來。
随後也不顧歐陽孤容在外将門拍得“啪啪”作響,承歡兀自就反手一揮,将整間屋室豎起了一道防禦結界來,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聲響。
這個時候,承歡隻想獨自一人靜靜思索一下。
爲了歐陽孤容的愛戀,留在這一座充斥着看不見流血的争鬥的宮牆中,是否真的值得。
即便是今日沒有昭雪郡主的出現,想必日後也一定會有這樣那樣的居住争先恐後的湧現出來。
即便承歡阻擋得了這一時之間,難道承歡還能阻擋得了一生一世?
先前的華樂郡主便已經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承歡墜落斷崖的時候,幾乎就已經失掉這一條性命。
不知道将來還會有多少的郡主,懷揣着将承歡置于死地的心理,出現在歐陽孤容身旁。
承歡不怕戰場上的生死榮辱,但是卻害怕那些看不見的明槍暗箭。
而女子能夠使出的招數,更多時候卻是承歡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承歡并不顧惜自己的一條性命,但是一聯想到谷南的死亡,承歡心中就陡然升起了陣陣寒意來。
華樂郡主是前車之鑒,谷南也是前車之鑒。
承歡不願自己和天隽,步了他們二人的後塵,最後落得同樣的死生無人哭的下場去。
倚坐在床腳,承歡也不知過了多久,隻知道光線漸次黯淡了下去,最後是皓白的月光灑落了進來。
周遭的一切靜寂成一片,承歡卻并未變換自己的坐姿,任由手腳冰涼都同眸子一般,冰涼得尋不見半分溫度。
然而正是這時,一陣叮鈴大作的銅鈴聲卻突地在承歡耳邊響徹起來。
潑墨瞳仁中華光一閃,承歡的心即刻就緊了起來。
谷南的銅鈴已經在承歡懷中,那麽現下會響的,也隻有天隽手腕間那一隻鈍重的銅鈴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誓詞
顧不上多想,承歡當即就跌跌撞撞地往木門奔去,玉手一揮撤開了附着在屋室外圍的結界。
承歡已經失去了一個谷南,對于自己經曆過懷胎十月苦楚誕下的天隽,承歡更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放手。
“唉,做娘親的男人也真不容易啊。”看到承歡急切的拉開木門,天隽卻安然無恙的立在歐陽孤容身邊慨歎起來。
承歡一看白衣勝雪的歐陽孤容,和安然無恙的天隽,心中頓時又是一陣無明業火湧了上來。
天隽既然沒事,那麽一定是受了歐陽孤容的示意。
知道承歡在聽到銅鈴聲大作時,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奔出來。
“天隽,銅鈴不可以亂動,否則下次狼真的來了,娘親也救不了你!”漠然的忽略過白衣勝雪的歐陽孤容,承歡卻隻是徑自對着天隽柔聲說道。
然而小小的白衣稚童,卻隻是伸出一雙笑聲博力一推,将歐陽孤容朝着承歡面前推去。
“娘親,爹爹已經在屋外凍了一個晚上了,你不要再生爹爹的氣了好不好。”看着歐陽孤容順勢緊緊擁住承歡,天隽猶自還在說着。
“放開我!”倚在歐陽孤容懷中,承歡卻倔強的掙紮着。
“不放,一生一世都不放!”歐陽孤容卻伏在承歡耳邊,熱氣噴薄拂過承歡耳邊。
承歡卻還在兀自掙紮着,不願歐陽孤容再靠近自己。
一想到那一紙聖旨,承歡就無法令自己的心緒平定下來。
聽着皇後的意思,日後歐陽孤容要納的側妃,還不止是一個。
效仿娥皇女英共侍一夫,承歡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得到。
“歡兒,我隻是順從父皇、母後的意思拜過堂,就過來了。”緊緊擁住承歡,歐陽孤容繼續柔聲說道。
沒想來素來心性淡然的承歡,在碰到男女之情的時候,還是有着這樣一幅小女子的驕縱心氣。
但是這也從另一個方面,印證了歐陽孤容在承歡心目中無可替代的地位。
若不是一心一意将某個人放在自己心中,也不會因而變得喜怒無常起來。
愛得太深,才不願同别人分享這一份純真而完整的愛戀。
承歡卻沒有消停下來的意思,大婚剛過去一夜,就納了側妃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