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曾經同在暗黑無際的夜裏,一同相處了十數年的夥伴。
如今隻是看着這一抹身形,朱雀就已經能夠斷定對方的身份。
對于朱雀的驚疑,歐陽孤容不置可否。
隻是他的面容上卻結了一層冰霜,徑自扶着兩個昏迷不醒的男子,往裏面一個山洞内的石床走去。
青龍和白虎這仇,歐陽孤容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定要加倍的取回來。
白衣被沾染上了層層塵埃,承歡卻來不及打理,緊跟着歐陽孤容就往石床走去。
“還有最後一口熱氣在,救得回來。”朱雀熟稔的爲石床上的二人号起脈,片刻後才轉頭對着一旁靜候的重任淡淡說道。
一聽朱雀這話,歐陽孤容這才緘默不語的回轉身形往外面走去。
在他轉身的片刻,承歡分明覺察到一口憋了許久的濁氣,自歐陽孤容的胸腔間吐出。
歐陽孤容從來都不是一個真正淡漠無情的男子。
“朱雀,可需要送往南山?”承歡這才又開口問道。
朱雀嘴角卻揚起了一抹粲然的笑靥來,那笑容裏分明添了許多得意的神情。
“姚先生的一身絕學,已經悉數傳授與我,我是姚先生座下唯一一名弟子。”朱雀一邊熟稔取出金針施展了,一邊從容不迫的回道。
承歡這才知曉朱雀那抹笑容背後的含義,原來在這十年的時間裏,每個人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改變。
就是先前心性甚高的朱雀,都投身到了天醫姚燈鎮的門下,成爲其唯一的傳人。
所幸天醫的一身絕學,終于不算失傳了。
聽了朱雀的一番話,承歡這才安心的颔了颔首,徑自回轉身形尋了歐陽孤容而去。
有天醫的傳人在此,想來承歡他們也已經無需憂心了。
然而折身出了外間的山洞時,承歡卻無論如何也尋不見歐陽孤容那一抹白衣勝雪的身影了。
整個山洞來回不過方寸之地,隻需一眼就能看得完。
急急走進一旁天隽和谷南休息的山洞中,兩個小小孩童酣睡正熟,也全然沒有任何被打擾的痕迹。
這個時候,承歡心中才一陣光華閃過,令她整個人驚詫得不自禁微顫了一下。
依着歐陽孤容那副睥睨天天下的孤傲氣焰,隻怕這上下一定是去取那個所謂的袁統領的項上人頭去了。
“青龍和白虎就交給你們了。”承歡急急回身,簡略囑托了一句後,就頭也不回的飛掠出了山洞。
歐陽孤容的術法修爲并不在承歡之下,故而就算承歡全力以赴的追趕,也依舊不能尋見那一抹皓白的身影。
歐陽孤容并非莽撞之徒。
但是關乎到手下兄弟的性命,承歡相信冷靜的他也很難抑制得住心頭的怒火。
就算是隻相處過一段時日的承歡,在看到青龍和白虎身上的那一道道傷痕,都不忍眼眶微微泛紅起來。
更何況是已經将青龍和白虎視作左膀右臂的歐陽孤容。
承歡隻希望歐陽孤容不要因爲一時的意氣用事,毀了整盤的計劃。
就在承歡的身形接近軍營的時候,其間充斥着的喧嚣嘈雜聲,已然拉扯回了她的思緒。
光華大盛的地方,赫然就是先前關押青龍和白虎的營房内。
如今洞開的營房前已經圍滿了黑壓壓的一群士兵,其中幾個身穿盔甲的官兵級人物,正在指揮着兵士們收拾一地的狼藉。
承歡定睛看去,那一群将士中,并沒有先前那個被稱作袁統領的男子。
潑墨瞳仁微微一閃,承歡兀自就回轉身形往另一側飛掠而去。
稍微遠離了先前的營房後,承歡這才腳尖點地落到地面上去,開始改用步行的方式。
這個時候,迎面走來了一個士兵模樣的男子。
承歡身形如閃電般就掠到了士兵面前,來不及多想,一隻玉手突地就扣上了士兵的脖頸。
“袁統領的營房在何處?”白紗蒙面的承歡,一雙潑墨瞳仁中卻射出點點寒光來,森冷的聲線更是震懾得士兵瞪大了一雙眸子。
“在……在營地東側。”士兵戰戰兢兢的回道。
承歡擡眼望去,東方同樣是一排排的營房,隻怕挨間找下去的話,勢必會驚動其他人。
“你帶我去。”加大了手上的勁道,承歡繼續冷聲說道。
士兵急切的點了點頭,眼中充滿了對生的渴望。
生怕承歡心念微微一邊轉,就加大了手上的力道,送他往閻王殿去報到。
承歡擡起玉指在士兵喉頭間微微一點,看似不經意的一點,士兵卻已經再也無法發出任何聲線來。
潑墨瞳仁微微一擡,示意士兵往前帶路。
被放開了扼住的脖頸,士兵頓時就如獲新生一般,引着承歡往前方走去。
然而正是這時,一陣強勁的大風朝着承歡和士兵就呼嘯而來。
被那一陣陡然刮起的大風震懾住,士兵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承歡卻當即就頓住了腳步,一雙潑墨瞳仁看向大風吹來的方向,黑黝黝的看不清其中的思緒。
那陣突如其來的大風,顯然是因爲極其強勁的靈力波動而引起的。
看來歐陽孤容已經找到了目标,并且展開了一場極之強勁的靈力較量了。
這樣一來,就隻需循着靈力波動的方向去即可了。
這樣想着,承歡玉手一擡,身前的士兵赫然就已經委頓在地。
不再多想,承歡徑自就朝着靈力波動的方向尋去。
果不其然,沒走出多久,承歡就感受到了歐陽孤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孤傲的氣焰。
“你……你究竟是什麽人!?”這時,一個威嚴中卻帶了幾絲顫抖意味的男聲響了起來。
雖然是質問的語氣,自那個男子口中吐出,卻帶了幾分驚恐的意味來。
似是面對的,已經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掌控天地間一切的魔君。
承歡立在原地,那個男聲她前半夜方才聽過一次,正是屬于那個帶了極之陰冷氣息的袁統領所有。
沒想到不過一個回轉的功夫,歐陽孤容竟然就已經找上了門來。
“青龍和白虎身上的傷痕,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歐陽孤容卻并不回應男子的問題,反而冷聲反問起來。
對于歐陽孤容這樣的聲線,承歡已經深有體會了。
每每歐陽孤容出現這般冷峻如玄冰的語态時,就證明對方已經沖擊到他心中的防線。
但凡是歐陽孤容出現這樣的語氣時,對方定然是要交托出性命來的。
“他們那是罪有應得!”袁統領還猶自在辯駁着。
承歡能夠想象得到,現下歐陽孤容的黑眸中一定已經泛起了寒光來。
“誰告訴你他們是敵軍密探的?”歐陽孤容又接着問道。
“太子太傅發來的密報中,就是這樣說的。”面對歐陽孤容其實孤傲的提問,袁統領也不敢有所猶疑,隻是順着回應了下去。
承歡靜靜立在外面聽着,腦中卻又疑惑起來。
幾時太子身後還有一個太傅出來,可以随意對軍中大将頤指氣使起來。
“啊……”然而不待袁統領的下文,一陣驚呼聲旋即又自他口中喊出。
随後,便是一陣身體血肉被利刃刺穿的身影,已經男子精壯的身形委頓在地的聲音。
承歡悄無聲息的立在陰暗處,聽着屋内發生的這一連串聲音。
想必這上下,那個所謂的袁統領,才是真正的罪有應得了。
畢竟青龍和白虎身上那一道道的傷痕,絕不隻是他的一死可以彌補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