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動的紅燭光輝下,赫然是滿面笑意的風蝕和柳書文。
他們等這一日,也已經盼了十年之久了。
現今真真切切看着自己的寶貝女兒披上嫁衣,心中不可謂不感慨萬千的。
猶記得承歡出生時,出生時就伴随着日月同天的異象。
這二十幾年來,承歡果真也沒少讓這二老操心着。
從山莊後山遇襲,到外出遊曆懷有身孕而歸,一樁樁一件件,若是沒有正坐高堂上這二位偏護着承歡。
隻怕這上下, 承歡也已經被風氏一族的人無情荼毒殘害了。
擡将一雙潑墨瞳仁感激的看着正坐的兩位老人,承歡心中同樣是萬千感慨紛湧而來。
沒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她來打這片大陸上也已經将近二十個年頭了。
這其中,雖然有過諸多波折磨難,但是眼前的二人始終是無私的關懷疼愛着自己的。
這一世,能夠獲得這樣的父母,風承歡也可以說是生而無憾了。
“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興。”承歡正怔怔出神間,傧相威嚴的聲音赫然就響徹起來。
歐陽孤容溫柔的拉着承歡上前一步屈膝跪地,一雙狹長的黑眸中依舊是那抹風輕雲淡的笑意。
作爲這片大陸上最爲強勢的國度中曾經的王儲,想必歐陽孤容還從未向任何人屈過膝。
但是今日爲了讓承歡能夠名正言順,他卻毫無顧忌的跪到地上。
承歡兀自在心中感歎,這個男子對她的深沉愛意,亦是不能再添多一分了的。
在這個始終以男性爲主導地位的國家裏,可以這樣爲一個女子付出的男子,已經是少之又少了的。
看來她的那一番遊曆,果然是受益匪淺的。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相拜!”歐陽孤容拉着承歡三叩首完畢,傧相威嚴的聲音也接着響起。
兩抹大紅的身影在堂中規矩的行着禮。
一衆觀禮的嘉賓都不禁暗暗長舒了一口氣,因爲親眼看着這二人曆經重重磨難,才有了今日這番甜果。
隐身在角落上奉命護衛稚童的赤焰般的女子,也在這個時候不禁暗暗搖了搖頭。
十年的時間,她都尚且無法打動堂中那個冷峻孤傲的男子。
看來這兩個人隻見的深情重義,已經是超越了天地**那種永恒的存在。
隻希望從今以後,他們二人可以過上充盈着讓人豔羨的幸福生活。
“禮成,送入洞房!”穿着火紅嫁衣的二人齊齊三鞠躬後,傧相的聲音才帶了尾弦似的響徹起來。
這個時候,衆人的歡呼喝彩聲也此起彼伏,爲着這一對經受了良多磨難的新人。
在婢女的火紅燈籠指引下,歐陽孤容這才溫柔執着承歡的玉手消失在衆人眼前。
“阿容哥,屋内已經爲你們準備好了合卺酒。”三人靜靜走到木屋門口時,引路的婢女赫然發了聲。
承歡的潑墨瞳仁微微一閃,這個清麗的女聲,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歐陽孤容同樣是大手一緊,下意識就将承歡護到了自己身後,不讓青蔓直面到承歡。
承歡受的傷害已經太多太多了,現在無論如何他也不允許,承歡在自己的身邊受到些微的傷害。
“新姑爺,新娘子,請……”青蔓雖然把歐陽孤容的反應看在眼中,卻隻是神色如常的嬌笑着推開了木門。
“這是我爲二位準備的合卺酒,希望你們二人從此以後能夠合二爲一、患難與共。”見歐陽孤容和承歡并沒有進屋的意圖,青蔓也并不氣惱,兀自擡了兩個盛着美酒的銀杯出來。
刹那間,一股若有若無的甜腥味,就蹿進了承歡的鼻翼中。
微微蹙起了柳眉,承歡自歐陽孤容身旁探出了身,一雙潑墨瞳仁直直看向青蔓手中的銀杯中。
歐陽孤容也覺察到了銀杯中液體的異樣,徑自伸出右手擋着承歡後退了一步。
“這是……血蓮酒?”電光石火間,承歡突然低呼出聲。
承歡也隻是模模糊糊存有印象,用煉毒之人的骨血,加以醇厚的佳釀輔助煉制。
煉制出來的正是可以令喝者百毒不侵的血蓮酒。
承歡記得那是在一本老舊的手寫本上看到的煉藥之術,沒想到這片大陸上還有人懂得。
聽着承歡說出血蓮酒的名字,青蔓也倒是一驚。
血蓮酒是她們山寨中的不傳秘術,族中隻有她這種長老的子嗣一輩的靈性開通女子,才會懂得這些偏門的藥方。
沒想到承歡反倒是能夠一眼之下,就辨識出來。
“我爲之前犯下的過錯,向你們道歉。”青蔓依舊舉着酒,這才微微不置可否的回道。
承歡眸光微閃,沒想到青蔓竟然還有這等本事。
有了這樣高深的煉毒術,想來不應該是一個會輕易受人操控住思想的女子。
看來那個隐身在暗處操縱一切的太監,其實力遠比他們預想的大得多。
“青蔓,我說過你不許出現在歡兒方圓十丈的範圍内。”雖然明顯能夠感受得到青蔓身上深深的哀愁,但是念及到承歡的安危,歐陽孤容還是繼續冷聲回絕道。
即便青蔓手中擡着的是瓊漿玉液,歐陽孤容都不會再允許承歡喝下。
南疆女子擅用蠱毒,歐陽孤容不能保證,青蔓會否在看不見的地方暗動手腳。
“據說血蓮酒甘甜如蜜,不知傳聞是否當真。”承歡卻柔下聲來說着。
在歐陽孤容尚未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已經擡起了玉手接過青蔓手中的一隻銀杯。
“歡兒,不可!”歐陽孤容卻已經急急回身,劈手将承歡手中的銀杯奪下。
“青蔓,給我另一杯。”承歡卻并無驚慌,好整以暇的接過了青蔓手中的另一隻銀杯。
“你退下吧,多謝。”承歡面容上依舊是那一道恬靜柔和的微笑,複又轉頭向一旁的青蔓說道。
青蔓含笑點了點頭,這才悄無聲息地走開,将歐陽孤容這個棘手難題交給承歡。
承歡自然知道,青蔓所做的這一切,爲的也并非是她自己的良心發現。
現下這樣緊張的情勢下,歐陽孤容是斷然不可能喝下任何青蔓奉上的東西。
但是承歡也知道,歐陽孤容此番一動,定然已經觸及到某些極爲強大的力量。
能夠蠱惑得住青蔓心神的人,絕非等閑之輩。
爲了歐陽孤容的安危考慮,青蔓也隻得出此下策。
青蔓的這一番用心,不可謂不用心良苦。
一手擡着銀杯,一手托住歐陽孤容的大手,承歡含笑跨進了二人的新房之中。
隐隐綽綽的紅燭照耀下,愈發顯得承歡的笑靥恬靜柔和起來。
“傾合卺、醉淋漓,同心結、倍相宜。且讓我們先把這杯合卺酒飲下吧。”拉着歐陽孤容靜坐到腳凳上,承歡依舊柔聲規勸着。
隻爲着青蔓這一刻的情深意長,承歡就甯願擯棄這一段時日中所受的苦痛,爲她的苦心做一個推波助瀾的推手。
“歡兒……”歐陽孤容看着承歡柔荑玉手中的銀杯,一雙狹長的黑眸中明顯充斥了猶疑的意味。
雖然承歡如此笃信的面容已經令他心中有所傾倒。
但是一想到日間青蔓所做的一切,他心中就不能平靜下來。
承歡左頰那一道粉嫩的疤痕還赫然在目,他無論如何也不願再相信青蔓的巧言令色。
“既是合卺酒,無論如何也要喝下的,不是麽。”承歡眉眼含笑。
說話間,已然拉起了廣袖,圈過歐陽孤容的整條左臂。
“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也隻好陪你犯這一趟險了。”歐陽孤容似是無奈的歎息道。
但那一句歎息的言辭中,依然滿滿流淌着無線寵溺的意味。
既然承歡已經下定了決心,那麽無論是刀山火海,他都會陪承歡去闖一闖的。
更何況眼下的,隻是一杯毒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