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間随處散落着古籍的木屋,才是歐陽孤容日常居住的屋室。
“不許提她!”緊緊将承歡擁到懷中,歐陽孤容這才顯露出傷痛和無奈的姿态來。
“那你也要答應我,将南兒視如己出。”承歡輕擁着歐陽孤容,柔聲吐出的話語中,卻并未改變堅定的姿态。
在決心将谷南從皇城中帶走的一刻,承歡心中就已經決定對谷南視如己出了。
現下雖然尋回了自己的親生骨肉,但是承歡也并不會放任谷南不管。
既然接手了,那就是一個責任。
已經爲人母親的承歡,自然懂得那種責任的深意何在。
被承歡堅定的語氣逼迫着,歐陽孤容也隻得無奈的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雖然心中對華樂郡主的厭惡之意不會有分毫減少,但是眼見着承歡對谷南的疼愛,歐陽孤容心中卻還是微微有着不忿。
這十年來,天隽從未享受到母親對他的關愛。
甚至連唯一存有的,對母親的印象,也隻是倚靠着房内那一幅幅的畫像。
而谷南憑什麽,能夠這樣輕易的享受到承歡的疼愛。
“來吧,我講與你聽我的曆險經曆。”見歐陽孤容的情緒平穩下來,承歡才拉起歐陽孤容坐到一旁的腳凳上柔聲說道。
關于在山洞中所經曆的一切,承歡最想說與之聽的,就是歐陽孤容。
因爲在那樣無聲無息的歲月中,歐陽孤容是唯一支撐着她堅持走到底的動力所在。
輕聲叙述着自己墜崖後的經過,從清潭到山東高,再到之後的銅殿。
承歡刻意略過了最爲艱難的僵屍軍團和陰兵一部分,隻将女子傳授她内功心法和打敗魔王一事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
“銅殿中時光流逝的速度,似乎比這裏慢了許多,我隻覺得過去了十數日,沒想到回來一看,當中竟然已經隔了十年時光。”最後,承歡才不禁慨歎起來。
這也正是爲什麽每個人都經曆了十年的洗禮,變得滄桑的同時。
惟有承歡,卻依舊還是十八歲時嬌俏恣意的模樣。
她所經曆的,不過是一場生死攸關的大戰,卻并沒有這十年來的每一個日日夜夜。
“那我們以後,可就是真正的老夫少妻了。”輕撫着承歡依舊墨黑的發絲,歐陽孤容也不禁惋歎起來。
承歡依舊持有着十八歲的模樣,而他卻已經過了而立之年,發梢間不經意的染上了霜華。
從外形上看去,無論如何承歡都應該是他的晚輩才對。
“可是到了今日,我們之間真正的年齡才剛剛好持平。”承歡卻嬌俏着回道。
她已經在心中默算過,加上來到這個世界之前的年紀,她和歐陽孤容才剛剛好是一種适配的年紀。
至于面容上的差距,承歡又怎會介懷。
隻要歐陽孤容依舊是可以一生一世一雙人陪伴着她的男子,就算蒼老下去又如何。
“好了,現在輪到你來告訴我,這十年來的點點滴滴了。”反手握住歐陽孤容寬厚的大手,承歡這才含笑“盤問”起來。
其實她最爲關心的,當然是那個喚歐陽孤容作“阿容哥”的苗疆女子。
從方才她和月家印一家人之間熟絡的姿态來看,她進入歐陽孤容的生命中,應當也有些年歲了。
“我借助螭龍的心念感知,追蹤到了斷崖邊,那個時候你已經墜下山崖了。到了那裏,螭龍也再不能感知到你的消息,他猜測大抵是因爲你已經進入輪回道的緣故。”這時,歐陽孤容才悠悠回憶起了那段一直不願觸碰的傷痛往事來。
承歡靜靜聆聽着,心想那大概就是因爲銅殿的緣故,斷絕了承歡于外界的一切靈力來往。
“我一直立在山崖邊,直到夜幕降臨下來。也正是因爲我的固守,才發現了背你抛擲到枯樹間的天隽。”歐陽孤容兀自叙述着。
頓了一頓後,歐陽孤容似乎陷入了最爲苦痛的回憶中,“我帶着天隽回到王府後,就一蹶不振,甚至一度昏迷不醒。姚伯伯甚至爲了我破了不出南山的規矩,親自趕到王府中爲我診治。隻可惜,心病還須心藥醫,我一直都隻能依靠姚伯伯的湯藥爲我續命。”
承歡的衣裳潑墨瞳仁中卻已經是波詭雲谲,沒想到歐陽孤容竟然真的爲了她,甚至差點連自己的性命都罔顧掉。
“後來呢?”握着歐陽孤容的玉手微微有些顫抖,承歡這才艱難的啓口問道。
“天隽漸次長大,多虧他那一句‘爹爹’,才将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從那以後,我就帶着天隽走南闖北,希望能夠不經意間,就遇上你。”歐陽孤容反手握住承歡的雙手,眉眼間卻漸次籠罩起了一層陰郁。
承歡已經能夠想象得到,在那之後歐陽孤容經曆了一段怎樣的歲月。
從南疆一直到極北之地的昆侖山脈,再輾轉到西部渺無人煙的荒漠地區。
歐陽孤容帶着年幼的天隽,将整個雲天國的疆域都已經走遍。
甚至是歐陽孤容一向不願交好的蘇慕亦,他都不得已的前去拜訪。
但是無論他走了多少地方,拜訪過多少人。
有關承歡的消息,卻一丁點也無。
饒是老莊主和老婦人,都已經看不下去,直勸歐陽孤容不要再找了。
而他卻從不加以理會。
直到,一晃眼過去了五年的光景。
天隽也一天天的長大成人,五年來風餐露宿的生活令他瘦弱不堪。
歐陽孤容這才斷了尋找承歡的念頭,帶着天隽回到這個承歡至爲挂念的山寨中,過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那一夜天隽口口聲聲說見到‘娘親’,我還以爲那是敵軍派出的探子,故而沒敢讓天隽接近。”粗略的講述過自己的流浪經曆後,歐陽孤容兀自又接着避重就輕的說起來。
承歡含笑,沒想到那時太過接近敵軍的自己,竟然會被誤認做軍探。
反倒是歐陽孤容的叙述中隻字不提青蔓,叫承歡心中微微有了郁結。
經過十年前的一番教訓,承歡再也不敢輕信那些有着深厚嫉妒心理的女子。
承歡親身體驗過,知道極度嫉妒中的女子,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
“那……青蔓呢?”猶疑了片刻後,承歡終于還是問出了口。
提及這個苗疆女子,歐陽孤容顯然不願多說,緊了緊手中的一雙玉手,這才正色問起先前承歡提及的軍情。
“雲軒的調令是哪一天發出的?”歐陽孤容正色問道。
承歡看着歐陽孤容顯然不願再多說,隻得含笑作罷,輕聲回應起歐陽孤容的話,“四天前的夜裏發出的,連下三道加急聖旨,違令者斬立決。”
歐陽孤容的一雙黑眸頓時又閃耀起了十年前的那種冷峻光澤,這樣一個有着孤傲氣焰的歐陽孤容,才是有着号令天下的能力的男子。
承歡靜靜看着,知道面對這一次雲軒的所作所爲,歐陽孤容一定會親自出面做出個了解。
“不知朱雀有無聯絡上白虎,我本意是今日動身往北疆趕去的。”承歡又接着說道。
如若不是偶然救下天隽的話, 隻怕這上下她已經帶着谷南離開了這一片地域。
“剩下的事我會處理的,你留在山莊中籌備婚宴吧。”憐愛的撫着承歡的發絲,歐陽孤容柔聲說道。
承歡已經獨自一人經曆了那麽多,歐陽孤容不願再看到承歡吃一點一滴的苦頭。
哪怕隻是微微的勞累,歐陽孤容也不願讓承歡卻承受。
歐陽孤容這樣說着,似有魔力一般,多日來一直精神充沛的承歡第一次感覺到了無可抑制的倦意湧上了心頭。
還不等再說什麽,承歡赫然已經阖上了雙眼,沉沉跌進了睡夢中去。
歐陽孤容一如十年前那般,熟稔的橫抱起承歡放到床榻之上,輕柔憐愛的爲她除下外層衣物,覆上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