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時光,想必對已經獲得了摯愛的月家印來說,也隻是彈指一揮間吧。
方才那個在馬背上英姿飒爽号令衆兄弟的大當家,不正是最好的說辭麽?
想到這裏,承歡又不禁微微惋歎了一口氣。
有情人終成眷屬,月家印和百靈應該已經收獲那種細水長流的幸福。
不會她自己,何時才能再見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男子,同他一起執手相看淚眼,訴說這十年來的種種。
“姐姐,在想什麽呢?”谷南稚嫩的聲線在承歡背後響起。
承歡這才急急收斂起了面容上的落寞,勾起平日那抹恬靜柔和的淺笑,回身看着谷南嬌俏的說道:“我在想,該把巧雲嫁往何處。”
經過這幾個時辰的相處,巧雲和承歡也漸漸熟絡了起來,對承歡粗淺說過自己的過往。
最令承歡辛酸的,倒不是巧雲從小就被迫嫁入富商家中當童養媳,而是在巧雲父母将她接回去後不久,兩位老人就突然雙雙暴斃。
巧雲甚至連承歡膝下的時間都沒有,就被迫面對着父母雙亡的慘況。
最終,家徒四壁的她,隻能賣身葬雙親。
也正是這時,被進城喝花酒的主帥看中,扔了一錠銀子買下巧雲。
随後的事情,也就是承歡出手搭救她時,所見到的一幕。
但是令承歡心生欽佩的,卻是巧雲樂天感恩的性格。
雖然經曆了那麽多的不幸,她卻依舊能夠持有着澄澈的少女心性,相信終有一日自己會得被解救,被真心愛自己的男子帶回家。
故而至此,承歡才有這樣一句話。
“歡兒姐姐,你又取笑雲兒了!”巧雲登時就绯紅了雙頰,嬌怯的說道。
承歡立在山洞門口,面容上是在淺笑,而一雙潑墨瞳仁伸出卻依舊充盈着深深的哀愁。
“巧雲,我和南兒稍事休息後就得趕路,我寫一封書信你帶上去金城寨,大當家自會爲你安排。”過了一會,承歡才緩步坐到巧雲身邊正色說道。
巧雲一聽,方才面容上嬌羞的表情也褪了下去,換做一副戀戀不舍的表情來。
承歡先前的一番話,不過是爲了緩和此刻的氣氛。
要對巧雲說的這番話,才是重點。
畢竟方才熟絡起來,又要讓巧雲輾轉離開,承歡也于心不忍。
但是一想到後面所要面對的艱難險阻,承歡也不得不狠心将巧雲送到金城寨中去。
“金城寨,那不是個強盜窩嗎?”過了半響,巧雲才猶疑的問道。
她可不想剛出了虎視眈眈的軍營,又進了強盜窩。
承歡聽了反倒不自禁大笑起來,看來金城寨的群衆工作還有待加強啊。
“金城寨可是我的山頭,你帶着我的信前去,他們哪個若是敢動你分毫,回來我定叫他給你磕頭認錯。”承歡疏爽的說道。
一時之間,那個在強盜窩中英姿飒爽的女強盜頭子赫然顯現在衆人面前。
巧雲一聽承歡信誓旦旦的許諾,登時也心安起來。
既然是承歡的手下,向來都是些心地善良的人才對。
“姐姐,你快來看!”正是這時,立在山洞口的谷南反倒低呼起承歡來。
谷南話音未落,承歡一個閃身就立到了谷南身邊往山洞下望去。
隻見山崖間的路徑上,三五個官兵模樣的男子,正圍堵着一個少年。
“南兒,乖乖待在這裏。”承歡對着谷南輕聲叮囑了一句。
随後還不等谷南做出反應,承歡皓白如雪的身影赫然已如離弦之箭般朝着山崖邊掠去。
看來這幾個官兵是僥幸生還下來的,不知道怎麽竟會喪心病狂的對付起一個小孩來。
“住手!”承歡低喝一聲,紫绫滾鐵九節鞭赫然就揮了出去。
一個旋身的片刻,其中三人就已經被承歡擊中倒在地上。
“娘親!”承歡正待繼續開口,沒想到被官兵團團圍住的少年當先就朝着承歡喊道。
承歡擡眼望去,隻見面前粗布麻衣的少年也不過十來歲的模樣。
最難得的是他那一雙狹長銳利的黑眸,隐隐然間給人一種孤傲睥睨的氣勢。
承歡微微怔了一怔,若是天隽能夠長大,大抵也是面前這副俊朗的模樣吧。
“娘親,這些壞蛋欺負天兒!”見承歡微微怔住,天兒又繼續喊道。
承歡的神思這才被拉扯回來。
定了定心神,承歡這才擡眼看着面前箍住天兒兩隻手臂的官兵。
“放了天兒。”定定看着面前的兩個官兵,承歡粉唇微啓吐出四個字。
“憑什麽聽你的!”兩個官兵箍住天兒連連後退,雖然是惡狠狠說出的話,言辭間顯然多了幾分恐懼的意味。
畢竟能夠一擊之間,就将三個壯漢擊倒的女子,不容小觑。
“憑我手中的長鞭。”承歡身形未動,從容的回道。
這幾年來經曆了無數次大大小小的戰鬥,現下面對的隻是幾個連實力都沒有的小羅喽,承歡壓根就沒有放在心上。
“放了天兒。”見他們顯然沒了主意,承歡又是一聲冷言出口。
他們背後就是深不見底的深淵,承歡會出聲,也是擔心他們一再的後退,反而出現意外。
然而令承歡意想不到的是,正是因爲她的一句冷言出口,顯然沒有太多實戰經驗的兩個人箍住天兒又往後退了一步。
“站住!”承歡頓時便是一聲厲喝出口。
沒想到她還是叫晚了,就在她厲喝聲出口的同時,眼前的三人赫然已經腳下一滑往背後的深淵墜了下去。
“娘親!……”就在墜落山崖的片刻,天兒稚嫩的童聲還回蕩在山谷中。
來不及多想,承歡一個飛身就往深淵處躍了下去。
承歡玉手一撈,就将粗布麻衣的少男攬到自己懷中。
直到感覺到少年緊緊的抱住自己後,承歡才止住了下墜的身形。
“天兒,你沒事吧?”抱着少年往山崖間的山洞掠去,承歡這才驚魂未定的柔聲問道。
不知爲什麽,在看到天兒墜崖的一瞬間,承歡隻覺心中有一種莫名的能量流失掉一般。
直到現在真切地将天兒抱在懷中,承歡才覺得一顆撲撲跳動的心髒安定了下來。
“天兒沒事!”緊緊的回抱着承歡,天兒愉悅的說道。
沒想到承歡還有這麽大的能耐,可以将墜下山崖的他救下來。
抱着救下來的天兒潛身進入山洞中,承歡這才發現天兒的腳踝處已經被鋒利凸起的岩石割傷。
若不是那兩個官兵已經墜下了深淵,承歡一定會叫他們償還的。
反倒是興沖沖迎上來的谷南,哭笑不得的看着又多出來的一名成員。
這個小小的山洞中,赫然擠上了四個人。
若非谷南和天兒都是孩童的話,隻怕瞬間就會顯得逼仄起來。
“南兒、巧雲,這是天兒。”承歡抱着天兒坐到一旁的腳凳上,随意的爲三人介紹着。
仔細着天兒腳踝上被深深割傷的傷口,承歡又接着問道:“天兒今年幾歲?”
“十歲了。”天兒愉悅的回道。
就在看到承歡方才躍下身形去時所用的武器,天兒心中已經堅定了這個女子就是自己母親的念頭。
因爲在過往的十載時光中,歐陽孤容日夜向他描述的女子,就是面前的承歡這副模樣。
承歡這一次卻反倒沒有多想,畢竟金城寨和朝廷對峙了半年之久,其間流離失所的孩童不計其數。
自己被誤認做娘親,想來也是常有的事。
更何況承歡自見到天兒的第一眼起,心中就有一陣莫名的好感,讓她不自覺的想要親近面前的幼小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