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前段時間在南山時,已經經曆過一次手腳不聽使喚的情況,承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現在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了嗎?”見承歡轉醒,歐陽孤容這才趨身上前關切的問道。
雖然對整件事情已經有了一個大緻的了解,但是歐陽孤容還是想聽到承歡自己親口說出的解釋。
“問世間、情爲何物。”承歡卻不願多說,隻是扶着額低聲呢喃了一句。
正是這時,木門被“嘭”的一聲推開來,一道青色的身影赫然出現在承歡和歐陽孤容眼前。
承歡頓時又是一排黑線,當初結下契約的時候,怎麽沒發現螭龍竟然是一個活寶。
“風百靈,醒過來了!”一進門,螭龍就低聲喊道。
承歡當即就急急邁下了床榻,往隔壁的木屋走去。
依着風百靈前夜的狀況,隻怕現在還處在情緒起伏的邊緣。
“你!……”一見穿着薄薄單衣的承歡進了屋内,百靈就指着承歡驚呼起來。
而承歡身後,歐陽孤容也追了過來,将手中的獸皮長氅覆到承歡的肩上。
“天氣這樣冷涼,也不怕凍到自己。”似是沒有看到百靈灰白的面色,歐陽孤容徑自對着承歡輕聲說道。
眼見着歐陽孤容對承歡的似水柔情,百靈一雙死寂的眸子中頓時就流出了晶瑩的液體來。
她想要的不過就是這種細微的缱绻深情。
然而無論她怎樣努力,卻還是打動不了溫涼如玉的月家印。
月家印的心中,就隻有面前這個看似較弱的女子的一席之地。
“阿容,我陪妹妹說會兒話,你先去忙吧。”看着百靈面若死灰的模樣,承歡隻得先借故支開了歐陽孤容。
說到底,這是兩個女子之間的事。
讓歐陽孤容參雜其中,多多少少有些恃強淩弱的味道。
“我去看看月當家的情況怎麽樣了,螭龍就在門外守着。”爲承歡系好長氅後,歐陽孤容才瞥了一眼風百靈,意味深長的說道。
“家印怎麽了!?”一直忙着解決承歡,百靈反倒沒有閑暇關注起月家印來。現在一聽歐陽孤容這話,心頭頓時一緊。
“月當家臉上那傷,怕是已經傷及經絡。”深深看了一眼百靈,歐陽孤容隻是冷聲回了一句。
這話裏的深意,百靈自然知道。
故而歐陽孤容的話音未落,百靈就跌坐到了身後的床榻上。
已經顯得灰敗的面容,此刻愈發慘白起來。
“月家印臉上那道傷口,是你……?”承歡這時才收緊了聲音,冷聲問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失手,失手劃破了他的臉,我隻是……”百靈嘤嘤啜泣着說道。
“真的是你!?”承歡已經立到了百靈跟前,冷聲喝道。
如若先前百靈所做的那些都是因爲無望的愛意的話,承歡也都還能接受。
但是一想到月家印面容上那道三寸許的刀疤,承歡就再也抑制不住胸腔中的怒火。
頓了一頓,承歡看着百靈隆起的小腹,這才收起已經緊握成拳的雙手來。
“人貴自重,你一心以爲月家印走不出我的影子,其實是你自己走不出我的影子罷了。”輕撫着百靈的發絲,承歡放柔了聲線說道。
“月家印所愛慕的,應該是全然真實的你,沒有别人的影子,沒有步步驚心的算計謀略,是那個純樸自然、平實無華的你。”承歡又繼續說教着。
來到這個世界後,還是第一次對别人說教這些東西。
沒想到曾經被譽爲“勵志小姐”的漣漪,在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有了用武之地。
“螭龍,好生守着百靈!”見百靈的面色漸漸緩和起來,承歡這才出聲将螭龍喚了進來。
比起勸導百靈,承歡心中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被自己曾經信任的人這樣算計、傷害,想來月家印心中也有着不可痊愈的傷痕吧。
出了百靈的木屋後,承歡回房取出自己的外層衣物套上後,就徑自循着月家印的木屋走去。
見月家印的木屋門庭大開,承歡揮了揮手,示意手下不要出聲,徑自就舉步往屋内走去。
沒走幾步,果然就已經看到半面臉被白布緊緊包裹住的月家印,正坐在圓凳上等候着老妪爲他拆開白布。
而歐陽孤容,也靜坐在一旁專注的守候着。
承歡一見這副情形,也頓住了腳步,在一旁靜靜守候着。
随着白布一點點揭下,月家印的左頰也漸漸顯露了出來。
先前幾乎潰爛得灰敗的刀疤,此刻已經呈現除了愈合的趨勢來。
并且上下兩處較爲細微的疤痕處,也已經漸漸消隐下去。
沒想到花族還有這等神奇的藥材,連刀疤都能被消除,承歡也算是大開眼界了。
直到老妪重新爲月家印上好藥後,承歡才特意幹咳了一聲,走近月家印身旁。
“看來恢複得挺不錯的,不出一個月應該就能回複你的俊俏容顔了。”承歡挂上爽朗的笑意說道。
見承歡眼中已經沒有了熊熊燃燒的怒火,月家印也才安心下來,輕聲回道:“有刀疤多好,那樣才顯示得出我這個山大王的風範來。”
“那你還費盡心思劫下花族的藥材作甚。”承歡含笑坐到腳凳上,嬌俏的回道。
這一副景象,正宛如承歡初來山寨時,二人之間毫無擔負的姿态。
老妪見承歡來到,便也不多話,徑自收了藥匣就離開了木屋。
知道承歡伶牙俐齒,月家印隻是微微笑着,也不再應聲。
他費盡心思要将刀疤消除,是因爲不想抹殺了自己在承歡記憶中的模樣。
“百靈都是無心之失,你不要和她一般見識。更何況,她還懷了你的骨肉。”這時,承歡才正色說道。
其實承歡并非一定要爲百靈求情,隻是考略到百靈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承歡終究于心不忍。
她自己已是爲人母的女子,自然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小外甥一出世就被人用嫌惡的眼光看待。
“承歡,山寨那邊新建起兩虹石橋,改天我帶你去看一看。”月家印卻明顯不願提及那個話題,徑自轉了話頭說道。
“百靈心地不壞,又久居山寨,身上怎麽可能會備有慢性毒藥,還是藥性這樣霸道的毒藥。月家印,當心你身邊心腹。”頓了一頓,承歡卻還是不依不饒的說道。
雖然小事上承歡總是被人情所累,看不通透。
但是大事上承歡卻向來能夠長足考慮,否則也不會在離開山寨的時候把一切事宜交托得那樣妥當。
聽到這裏,月家印的面容不禁一頓。
一直被百靈纏住的他,的确沒能夠跳脫得出來好好看一看這整幅局。
“你谙熟醫理,應該知道臉上這毒,絕非普通人所有罷。”承歡又繼續說道。
世事往往是這樣,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承歡隻幾眼,便看出了深藏其中的伏筆。
而月家印隻因爲身在其中,故而一直沒有想得到這些細枝末節。
月家印這才張了張口,萬千言語也不知該挑哪一句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