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歡一直在爲幻絲的婚事操心,隻有早點了解了她心頭的挂牽,她也才能安下心來好好養胎。
畢竟已經懷有七個月的身孕了,承歡的身體反倒越來越虛弱,歐陽孤容隻擔心長此以往,承歡到足月時身體已經虛弱得無力産子,那個時候才真正是命懸一線的時刻。
“父親的提議?”手中擡着粘稠的黑色液體,承歡疑惑的問道。什麽時候有了風蝕的提議這一回事,她怎麽不知道。
頓了一頓,歐陽孤容這才開口,“林勝輝如果執意要取幻絲,必須留在山莊中學習打理山莊事宜,抛卻之前的山寨二當家身份。”
承歡一聽,擡着玉碗的手腕不禁微顫,湯藥不經意的灑出了一些落在歐陽孤容的白袍上。
“拿勝輝現在所有的,換取幻絲一人,這麽巨大的付出,勝輝以後會不會心有悔意。”承歡呢喃了一句後,就仰頭把玉碗中的苦澀湯藥一飲而盡。
湯藥再苦,總好過人世間的諸多羁絆苦澀來得輕巧。
“還記得桃花節時你的許願嗎?‘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歐陽孤容言笑晏晏的說了一句。
承歡倚坐在床榻上,被歐陽孤容這麽一提醒,她矛盾的心情也頓時豁然開朗起來——其實他們都隻是普通人,都隻要求普通得觸手可及的幸福。
林勝輝雖然是金城寨的二當家,但他有着憨厚善良的本性,所以回歸到普通人最本原的需求去反觀他的話,一個相互依靠終老的伴侶,始終比浮世的虛名來得實在可靠。
“這麽看來,百靈爲幻絲精心布置的婚房也排不上用場了,幸虧山莊還有許多空置的房間。”看開了一切的承歡心情舒暢起來,趣味盎然的面容上這才漸漸泛起了紅潤的面色來。
一進門就看見承歡的如花笑靥,柳書文的心情也不禁随之愉悅起來,“瞧把你開心的,一笑治百病的說法一點不假。”
承歡一見進屋來的是柳書文,眉眼間的笑意更濃了起來。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承歡現在心情舒暢,況且也已經一年多的時間沒有見到柳書文了,這次回到山莊後和他們也是聚少離多,現在能好好的陪伴柳書文一段時間,承歡心裏也很開心。
“母親,你怎麽過來了?”承歡笑着問道。
“你這麽不懂得愛護自己,如果不是阿容來向我禀報你還在間歇的嘔吐,爲娘大概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的身體狀況。”看着承歡的笑顔,柳書文的斥責語氣不禁帶了幾分不舍。
無論承歡再怎麽不懂事,但她畢竟是柳書文懷胎十月辛苦産下的孩子,現在承歡也同樣經曆着懷胎十月的辛苦,柳書文這個當母親的又怎麽放心得下。
“母親,我隻是因爲路途颠簸太勞累了,沒事的。”承歡也不想柳書文爲她太過擔心。
一旁風韻綽約的柳書文卻并不理會承歡的溫言安撫,托起承歡的右手就靜靜号起脈來。
“這段時間裏歡兒有沒有接觸過什麽特殊的人?”柳書文的指尖才搭上承歡的脈搏上一會,就蹙着眉向歐陽孤容沉聲問道。
一看柳書文突然變得這麽嚴肅,承歡也被吓了一跳,“母親,怎麽了?”
“你隐有中毒之症,隻是下毒之人的手法極之詭異,這毒隻會一點點耗損掉你的身體,腹中胎兒卻并不會有事。照現在的情況虛耗下去的話,等你足月産子時必定會因爲體力不濟而香消玉損。”柳書文正色說道。
這種詭異的毒,任憑是有着醫仙稱号的柳書文也還是第一次見承歡身中的毒能不能解得開,一切都還是個未知數。
聽到這裏,歐陽孤容銳利的黑眸寒光一閃,他之前的猜測果然沒錯。承歡已經懷有七個月的身孕,的确不可能再沒由來的嘔吐起來,除非承歡的身體因爲外力幹擾的緣故,已經出現虛脫的狀況了。
并且對方的毒用得十分小心,就算是經常爲承歡身體灌輸靈力的歐陽孤容,也沒有察覺到任何端倪。
看着眉頭緊蹙的柳書文,承歡的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就算是當初幻絲身中五處箭傷,承歡也沒有在柳書文臉上看到這麽爲難的神色。
“母親,此毒沒有解法?”承歡面色上卻沒有任何動靜,隻是鎮定自若的問道。
“這麽詭異的毒,我沒猜錯的話大概和花族有不小的牽連。不過所幸你中毒不深,前後也不過十數日的樣子。”柳書文這才爲難的說道。
這個世上如果還有什麽毒藥能夠難倒柳書文這位醫仙的話,那麽和皇族有着千絲萬縷關聯的花族所使用的毒藥,就一定在這個範圍裏了。
花族因爲仰仗着背後龐大的皇族勢力,盤踞在毒花衆多的幻花谷内,研究出來的毒藥堪稱舉世無雙,除了施毒者本人,世間無解。
聽到“花族”二字後,歐陽孤容冷峻的表情上頓時充斥起了肅殺之意,沒想到他竟然做得這麽缜密,如果不是發現得早,隻怕最後承歡香消玉損的原因他們都不得而知。
其實之前歐陽孤容在看到蘇慕亦時會那麽盛怒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爲他那壇桃花釀的緣故。蘇慕亦還有着另外一個身份,也是最不爲人知的一個身份——花族的少掌事。蘇慕亦的本名,應該叫做花慕亦。
“夫人,半月蓮。”沉思了一會,歐陽孤容才低低吐出了幾個字。
和蘇慕亦針鋒相對這麽多年,歐陽孤容多方搜集到的情報也不算白費。蘇慕亦的王府内随處可見的雜草就是半月蓮,直到這個時候歐陽孤容才想清楚,那些随處可見的雜草,應該還有着更深層的作用才對。
聽了歐陽孤容的提醒,柳書文這才又托起了承歡的手腕号起脈來。
半月蓮又名半夏,全株有毒,塊莖毒性較大,生食微量即可引起中毒。既然明白了承歡所中之毒中最重要的一味毒物,解起毒來也就事倍功半了。
“我這就回去調配解藥,歡兒,現在你一定要靜養。”柳書文的語氣迫切起來,雖然承歡中的是慢性毒藥,但能夠早一刻解毒總好過一直被毒藥侵蝕下去。
目送着柳書文離開後,承歡這才轉臉看着歐陽孤容問道:“你知道是誰對我下的毒?”
歐陽孤容整理着被承歡淩亂散落了一屋的書籍,之前的肅殺之氣也已經消弭了蹤迹。“慕亦本姓花。”
“我和慕亦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爲什麽會對我有加害之心?”承歡的潑墨瞳仁深深看着歐陽孤容。
歐陽孤容的颀長指尖這才頓了一頓,思索了一番後,才沉沉開口回道:“因爲你腹中的小皇子威脅到他。”
承歡誤以爲歐陽孤容的這番話是在故意揶揄她,微怔了片刻後,承歡盯着自己凸起的腹部就不再說話了。
人人都以爲她春風一度懷得龍種,隻有承歡自己心裏才知道,那一夜的痛苦令她永志不忘。從今以後她帶着那一夜的傷痕,再也沒有辦法對另一個男子敞開心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