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李雲逸壓下心頭對那一縷青湖水的異動，望向莫虛。
“莫長老？”
莫虛即将踏出的腳步一僵，明顯面露苦笑，本能轉身，卻轉到一半就停住了，顯然不敢再看那青湖水一眼。
是的。
不敢！
莫虛眼底泛起的是前所未有的忌憚和謹慎！
“請王爺海涵。”
“譚長老與王爺即将談說之事隻怕乃巫族密事，莫某人的身份，實在不好于此聽聞，隻求暫退。”
巫族秘事！
李雲逸神色一動，對莫虛此話并不意外。雖然他不知道這一縷青湖水對巫族來說意味着什麽，但卻已經隐隐知道它的本源，更明白了莫虛如此異常的原因。
身份！
是因爲莫虛的身份！
他是紫龍宮一員，按道理說，他所知道的一切，必然都要上禀紫龍宮才是。這是他的職責所在，更是多年形成的本能。
不看。
不問。
不說。
這已經是他現在能做到的一切了。
這時，聽到莫虛的自辯，譚揚神色自若，似乎對對方的反應表現很是滿意。
可就在這時。
“無妨。”
李雲逸一揮手，輕笑道。
“本王曾說過，莫長老是自家人，凡我南楚之事，長老皆可知曉，無需避讓。”
“隻不過是一團混沌精氣，又有什麽值得避人耳目的？”
自家人？
混沌精氣？！
李雲逸輕描淡寫一句話，當前半句傳來，就已經讓莫虛譚揚分外驚訝了，并且立刻看出了李雲逸的目的。
李雲逸是真的不想與他有任何隐瞞麽？
不！
這是在立規矩！
對于莫虛來說，更是一種站隊！
是選擇南楚，還是紫龍宮？
莫虛知道，自己身爲紫龍宮一員，卻身在南楚，把李雲逸當做是自己未來再進一步的機會，早晚會遇到這樣的沖突。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沖突來的竟這麽快，并且源自巫族！
說實話，他是心有忐忑和糾結的。
之所以立刻告退，也是出于這樣的思量，想給自己多留一些選擇的機會。
但是。
李雲逸顯然不想給他這樣的機會！
隻是從李雲逸的前半句平淡的話語中，他就感受到了來自前者的強烈意志，而對方的後半句話……
混沌精氣！
這四個字一出，别說是他了，就連譚揚都忍不住猛地一震，眼底哪裏還有先前的坦然自若？
看出來了！
李雲逸竟然隻憑一眼，就看出了他手中這團青湖水的真谛！
上古兇獸。
混沌精氣！
他怎麽知道的？
難道有我巫族之人提前給他透露了青湖的信息？
是南蠻巫神？
不！
南蠻巫神雖是巫族當前最大的依仗，但近萬年來，他從未管過巫族之内任何大小事宜！
至于這青湖之水是上古兇獸混沌所化的事實，巫族内部更隻是猜想，從未真正确定。
可是李雲逸……
他不僅說出來了，還如此确定，并且隻用了一眼！
譚揚懵了。
莫虛也懵了，整個人僵在原地，望向李雲逸，半天無法回神。
李雲逸，太強勢了！
隻用了區區半句話，就把他逼到了絕路上，到了必須要做出選擇的地步！
是跟随紫龍宮，還是李雲逸？
這個抉擇給莫虛帶來的壓力，甚至遠遠超過了李雲逸一言道出青湖之水真相所帶來的震動。
而這時，李雲逸說完之後，卻沒有選擇繼續開口，臉上帶着若隐若現的微笑，目光在譚揚莫虛兩人身上流轉。
這時，譚揚整個人還處在李雲逸一言道破青湖水本源的震驚中，察覺到後者的眼神，突然，整個人精神一振，下一刻，一股絕強的威壓驟然爆發，落在了……
莫虛身上！
“莫長老……”
譚揚并沒有把話點破，隻是這一聲稱呼，莫虛已經臉色再變，感受着從譚揚身上傳來的浩蕩氣機和蘊藏其中的茫茫殺意，無奈浮現眼底。
“唉！”
一聲長歎，莫虛望向李雲逸的目光多了幾多複雜，終于緩慢轉過身來。一開始的時候，他的動作很慢，如同背負千鈞之力，但後來，當他完全轉過身來，眼底雖然還有濃濃無奈，但整個人似乎輕松了許多。
“王爺何須如此？”
“莫某……明白了。”
莫虛朝李雲逸拱手行禮，隻是這一個動作，李雲逸眼瞳一亮，他知道，莫虛已經做出了最後的選擇。
他。
選擇了站在南楚這邊！
李雲逸展顔一笑，同樣拱手。
“莫長老莫怪。”
“放心，莫長老雖在我南楚，但本王肯定不會幹涉莫長老于紫龍宮之職。隻是有些事情，莫長老沒必要說的那麽清楚就夠了。”
莫虛點頭，神色已經恢複常态。
“莫某明白。”
實際上，李雲逸這麽說之前，他已經下意識這麽做了，隻是每次做之前，他都心有躊躇，怕被紫龍宮發現。
但現在，經過今日之事，他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
或者說，哪怕李雲逸給他另外的選擇，巫族也絕對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譚揚在旁看到這一幕，豈能不知，自己拿出青湖水的舉動竟無意間成爲了李雲逸真正“降服”莫虛的工具？
隻是在這個時候，他完全顧不得生氣，收斂氣機的同時，一雙眸子從莫虛轉移到李雲逸身上，眼底精芒灼灼，如烈火焚燃，充滿急迫和期待。
一旁，太聖同樣如此。
“王爺是如何确定它就是混沌精氣的？”
李雲逸輕輕一笑，卻沒有詳盡解釋。
“本王自然有自己的辦法。”
“不過還是要恭賀巫王大人，在妖族蹤迹全消，上古兇獸更是傳說之際，竟然還能得到如此參悟，實是機緣豐厚。”
機緣豐厚？
李雲逸輕描淡寫地說着，一副根本不以爲自己看出這縷青湖水是混沌精氣是多大的事的樣子，一旁，譚揚太聖，包括莫虛三人，臉色齊齊一動，眼神變得格外詭異起來，宣政殿内都是一靜。
直到。
連李雲逸都覺察到周圍氣氛的不對，眉頭一揚。
“怎麽？本王說的不對？”
這時，譚揚似乎才确認了什麽，但還是多問了一句。
“敢問王爺……并不知道青湖之事？”
青湖？
這麽普通的名字，我爲什麽要知道？
李雲逸下意識皺眉，卻沒有把這句話直接說出來，因爲此時，他也注意到了莫虛的臉色變化。
但就在這刹那之間，譚揚似乎已經從他的一瞬間表情變化中确認了什麽，心中立刻後悔不跌。
他後悔的是把青湖水拿出來麽？
當然不是。
這本就是蔺宥的意志，而雖然不知道李雲逸是如何看出它的本源，但一眼就能看出，足以證明李雲逸或許擁有洞察其中秘密的能力，這對巫族來說更是好事。
令他懊惱的，是剛才爲了起高調，直接說出了青湖二字，和它對整個巫族存在的意義！
李雲逸不知道，莫虛又怎可能不知道？這一點，從他剛才的反應就能看出來了。
如果他不那麽高調，還能掩蓋這青湖水的真正來曆，隐藏它對于巫族的真正意義。
但現在。
藏不住了！
即便他不說，莫虛也不可能幫巫族隐瞞此事。
所以，現在的譚揚當是感覺一頭包。但，懊惱歸懊惱，事實已經如此，他也隻能硬着頭皮繼續往下說。唯一值得慶幸的恐怕就是，李雲逸竟在自己沒有任何介紹之前，就看出了青湖水的本源！
想到這裏，譚揚終于摒棄心頭雜念，目光仍然熱切地望向李雲逸，更多了一絲凝重。
“青湖，乃我巫族之本。”
“甚至可以說是我巫族的起源。”
“這一點，隻怕紫龍宮應當也有相應的記載吧？”
“數千年前，中神州各大勢力奔赴南蠻山脈，以大戰姿态邀請我巫族出世，恐怕也是從紫龍宮得到了關于我巫族青湖的傳說吧？”
青湖。
巫族起源？！
李雲逸聞言心頭一震，終于明白，譚揚之前拿出這縷青湖水時爲何表情如此嚴肅和凝重。
下意識望向莫虛，隻見後者神色如常，和譚揚平靜對視，并不因對方話語裏的鋒銳話機而變色半分。
“數千年之事，莫某并不知曉。”
“但如果譚長老有證據，或許就是我紫龍宮做的。隻不過，這也是我紫龍宮的業務範疇，隻要有錢，可以得到我紫龍宮最貼心的支持。”
“但在莫某看來，譚長老倒是不必如此刻意針對我紫龍宮。”
“拿人錢财，與人效命，這是我紫龍宮立足于世的準則，向來如此。”
“與此相比，譚長老倒不如去好好查查，這青湖一事，又是如何從巫族傳出來的。”
譚揚聞言眼瞳一凝，迸出道道精芒，鋒芒冷銳，顯然已經動了真怒。
“你是說我巫族内部出了叛徒？”
“大膽！”
“我巫族人人忠心耿耿，豈會背叛？倒是你紫龍宮暗探，常年行走在我南蠻山脈之中，暗中窺伺，包藏禍心，你們……”
譚揚怒聲斥責，就差直接怒罵了，李雲逸看着臉色漲紅的譚揚眉頭一皺。
“行了，都少說兩句。”
“數千年前，莫虛長老還未出生，此事定與他無關。既是紫龍宮之事，譚長老又何必同莫長老置氣？”
“再者，譚長老此次拿出這團混沌精氣，總不是爲了說這些陳年舊事吧？”
李雲逸冷聲開口，話音一出，譚揚立刻停住了，隻是冷冷望一眼莫虛。
活了這麽久，連眉毛都是空的，他當然知道數千年之前的事和莫虛無關，之所以突然發脾氣，也隻是洩憤而已。李雲逸一勸，當然就收口了。
深深望一眼李雲逸，譚揚沉聲道。
“此乃吾王所托。”
“希望王爺能借此精氣，探查關鍵，洞悉我巫族無法涉足陣法一道的原因。若有可能……”
無法涉足陣法一道？
李雲逸聞言立刻想到了在自己幫助洪焘金祥兩人晉升時，他們三魂七魄顯化的異象，眉頭一揚，更聽出了譚揚說到最後時的遲疑，驚訝望去，隻聽後者未盡之語終于傳來。
“還有我巫族數萬年來，卻無法踏足洞天至強者的隐秘！”
數萬年來，巫族無法踏足洞天之列，也同這混沌精氣有關？
李雲逸聞言，突然臉色微微動容。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