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剛開學,課業不是太重,但是畢竟九科都要學,葉淩雲還是覺得有一點不适應,她有預習複習的習慣,老師的課講得很快,所以她不僅要應付九科的業,還要抽出時間把九科的課程輾轉反複地看,才能慢慢地消化。
肖染倒還是那副悠哉遊哉地模樣,上課的時候,高興了就聽一聽,無聊了的話,要不就看看窗外,要不就掏出高數(一)的習題做做。他的母親是數學系的教授,在母親的教導下,他的數學水平早已經超越了大部分的同齡人,高中那點數學知識對他來講就是小兒科。
放學鈴已經打了,肖染慢悠悠地收拾書包,看着還在奮筆疾書的葉淩雲,微微蹙眉:“别再寫了,我可不想再一次堵在路上。”
之前好幾次也是因爲葉淩雲慢吞吞的,他們才遇上了下班高峰期,堵在路上差不多一個小時。
“讓我寫完這點,馬上就寫完了。”
爲了晚上騰出更多的時間複習消化老師今天講的知識點,她中午、課間、自習課,一刻都沒停下地趕業,現在就剩下這道數學壓軸題了,可惡的函數題,真是怎麽都解不出來呢。
肖染托着下巴往她桌上的業本上掃了幾眼,然後淡淡地飄出一句話:“思路從一開始就錯了。”
“啊?”
肖染奪過葉淩雲手裏的筆,在題目上的幾個數字下劃了幾道橫線:“先把這個帶進去,求出這個,然後換底,再用對數公式求出來,接下來就不用我教了吧?”
葉淩雲疑惑地看了看肖染,按照他說的步驟一步步解出來,然後豁然開朗,果然是一個簡單明了的方法。
“哇,原來這麽簡單,我之前真是繞了一個好大的圈。”
“因爲你笨啊。”
葉淩雲用力捶了肖染一下,看着肖染吃痛的模樣,心裏才好受了些:“不是說了遇到難題不要教我嘛,我要自己想出來。”
肖染皺着眉揉了揉自己的被葉淩雲那鐵砂包一樣的拳頭捶得生疼的肩膀,依舊欠揍地道:“就你那腦子,得想到何年何月去。還不如記住這種題型,以後遇到類似的不至于一點兒也做不出來。”
葉淩雲雖然表面看上去對肖染的話嗤之以鼻,但是心裏卻深表贊同,暗暗地把那一頁折起來,心想,晚上得把這道題歸納起來。
坐在他們前面的蘇子莞這時回過頭來,巧笑倩兮地問道:“你們是要回家麽?乘公車還是走路?”
葉淩雲回答:“公車,735路。”
“啊,好巧呢,我也是乘735路。”
“真的嗎,之前怎麽沒在車站見過你?”
“可能是錯過了吧。”蘇子莞微笑道,目光偷偷地看向在幫葉淩雲收拾筆袋的肖染,“要不一塊兒回家吧。”
“行啊。”葉淩雲想也沒想地答應道,忽然肖染道,“差點忘了,今天星期三。”
星期三?
葉淩雲反應過來,抱歉地對蘇子莞笑笑:“不好意思啊,子莞,我們今天要去打球呢,可能不能一塊回去了,要不然以後再一起回家吧。”
蘇子莞的目光裏閃過一絲失落,不過馬上又微笑道:“沒關系,你們好好玩,以後有機會再一起回去吧。”
她背起書包,落落大方地朝他們道别,轉過身時,臉上的笑容才慢慢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黯然失落的表情。
“走吧。”肖染拎起葉淩雲的書包,搭在自己的肩上,大步走出課室,葉淩雲抓起櫃桶裏的一本輔導書,快步追上去:“喂,等等啊。”
像肖染這種有潔癖的人是不喜歡運動完汗流浃背的感覺的,但因爲父親是醫生,所以家裏人對健康比較注重,運動是預防疾病,提高免疫力最佳的方法,一向自律的肖染是有給自己制定一個運動計劃表的。從初一開始,他給自己的制訂的計劃表就是周一、周二晨跑,周三打籃球,周四拳擊,周五練跆拳道,周末自由運動。肖染雷打不動地按照這個計劃表進行運動,風雨無阻,從無例外,而爲葉淩雲最好的朋友沒有之一的他,爲了葉淩雲的健康着想(實際上是爲了找個伴),強制要求她跟着他一起運動。除了早上起不來跑步之外,其他的運動她都欣然地接受了,畢竟她是個很好動的女孩,小時候,她就和肖染一塊上了籃球、拳擊、跆拳道的興趣班,這種需要雙人或多人的運動項目她樂意奉陪。
而且不合群并且不喜歡肢體接觸的肖染,打籃球不喜歡和一夥人打,他要不隻玩一對一,要不就自己練運球和投籃,之前有一次葉淩雲有事沒有陪他打球,他就一個人站在三分線上投籃,一遍又一遍,練了幾個小時,葉淩雲辦完事的時候就看到空蕩蕩的小區籃球場的正中央,隻有他如松般高挺的身影,孤獨,又倔強。
那時,葉淩雲不知從哪裏冒出了一個念頭:她再也不會讓肖染一個人了,直到他不需要她的陪伴爲止。
肖染是個多麽不喜歡交際的人啊,他和葉淩雲不一樣,葉淩雲身邊還有别的朋友,而肖染身邊隻有她一個,一直一直都隻有她一個。
跟着肖染走到半路上的時候,葉淩雲忽然想起,現在去打球說不定還能夠遇見顧成宇。
果然,當她和肖染走到籃球場的時候,真的看見了穿越衆人,帥氣扣籃的顧成宇。
肖染順着葉淩雲的目光看去,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顧成宇此時大汗淋漓,扣籃成功之後很自然地掀起衣服擦了下額上的汗水,葉淩雲一不小心瞧見他那僅露出來一瞬的腹肌,一下子滿臉通紅,而肖染則嗤之以鼻道:“荷爾蒙過剩的男性生物,汗出成這樣,真是不優雅。”
葉淩雲以爲肖染隻是在嘲笑場上打球的一幫男生,于是翻着白眼将他推進一個空場:“是是是,就你優雅。”
肖染運動的時候,确實很優雅。
他不怎麽容易出汗,而且運動時非常注重動的流暢性和精準性,因此看起來非常優雅。
比如打球的時候,他的投籃動就像教科書一樣标準漂亮,而且他不喜歡扣籃,因爲扣籃在他看來是非常粗俗野蠻的招式。他總是在葉淩雲費盡心思奮力防他的時候輕而易舉地投籃,用籃球在空中劃過的優美弧線和接近百分之百的命中率羞辱嘲笑累得半死的葉淩雲。
葉淩雲打得其實還可以,之所以打不過肖染是因爲身高和體力比不過他,尤其是當主動權被他奪取的時候,他就喜歡投三分球以在她面前炫耀。
好不容易這回葉淩雲搶到了主動權,快步運球至籃下,奮力一躍,将球扣進框中。
“啧啧啧,真是醜陋又野蠻的動。”肖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于籃下奪得籃球,面對葉淩雲的防守譏笑道。
“投進去就好,動好不好看關你屁事。”
肖染一個旋身,突破了葉淩雲的防守,幾大步退至三分線處,輕輕往籃筐一擲,球不出意料地進了。
葉淩雲喘着氣看着肖染沖向籃球架搶球的身影,對他擺擺手,說:“哎呀先暫停一下,我得喝口水。”
她走到堆着他倆書包的籃球架下,剛挪開放在她書包上面肖染的書包,就聽到肖染微惱的聲音:“别把我的書包放在地上。”
“……”
她和肖染一同靠在籃球架上喝水休息,葉淩雲雖然有一句沒一句地和肖染聊着天,但目光卻從未離開過隔壁場的顧成宇。忽然,她發現顧成宇朝他們這邊看了看,然後和自己的朋友說了些什麽後便朝她走來。
葉淩雲握着水瓶的手指一下子攥緊,心也開始緊張地亂跳,她屏息看着一點點走進的顧成宇,一動都不敢動。
“我覺得我應該去買一輛自行車上學,你覺得呢?”肖染靠在籃球架的另一邊,與葉淩雲背對着背,所以并沒有看見一點點走進的顧成宇,也沒有看見渾身僵硬的葉淩雲,隻是自顧自地說道,等了許久沒有聽見葉淩雲的回應,這才不滿地回過頭去喊了她一聲:“喂。”
“嘿,哥們。”顧成宇朝他倆招手笑道,“隻有你們兩個人嗎?要不要來跟我們打,我們正好差兩個人。”
葉淩雲一愣,感覺自己都不會說話了。
顧、顧、顧成宇主動來找她了。
她該怎麽回答?
故冷淡地拒絕,還是欣然接受?
接受,當然是接受,考來這裏不就是想接觸他嘛!
她剛要開口,就見肖染往她身前一站,一臉鄙夷地道:“不好意思,我們對和一群被汗水浸濕的荷爾蒙過剩生物進行過多的肢體碰撞沒有任何興趣。”
顧成宇:“……”
葉淩雲:“……”
看着顧成宇意興闌珊的背影,葉淩雲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肖染,順便再把他那張欠揍的嘴給撕了。
“行了,不打了,該走了。”
肖染無視掉葉淩雲冒火的眼神,自顧自地撿起書包,背過身的時候,眼底的一絲不悅一閃而逝。
葉淩雲也是一臉的不爽,拍掉剛才放在地上的書包上的灰,剛搭在肩上,就見一個身材高挑的美麗女孩從面前走過。
葉淩雲一下子就看呆了,肖染也朝那女孩多看了幾眼。
美。
美得如雪蓮一般聖潔,美得如天上高挂的月亮。
她穿着水手服式的學校禮服和黑色的百褶裙,身材高挑,兩條筆直修長的美腿露在外面,十分惹眼。
她的五官長得很古典,柳眉,杏眼,直鼻,檀口,恰到好處地分布在一張秀氣的瓜子臉上,她的皮膚如白一般光滑,如白雪一般潔白,在加上她那冷漠如冰霜的神情,真是好一個冰山美人。
這時顧成宇忽然對那女生大喊:“阿言,這裏!”
那個叫阿言的女生循聲望去,表情沒有什麽變化,隻是站在原地看着顧成宇,顧成宇滿臉笑意地跑到女生身邊,他身後的一幫男生開始起哄。
平日裏張揚狂傲的顧成宇面對這個女生時,竟露出了羞澀的表情:“阿言,你來啦。”
“水。”女生從書包裏掏出一瓶礦泉水,然後又拿出張手帕,一塊兒遞給他。顧成宇接過水,咕噜咕噜喝了幾口,然後笑嘻嘻地指着自己額頭上的汗珠道:“你幫我擦。”
女生一愣,直接将手帕扔到了顧成宇的臉上,轉身便走,顧成宇連忙跟在後面,連聲賠罪,兩個人越走越遠,絲毫沒有要回來的意思。
葉淩雲隻聽到隔壁球場的交談聲。
“宇哥真是見色忘友啊。啧啧啧,還打不打?算了,散了散了。”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宇哥什麽都是把嫂子放第一位嘛。”
見色忘友。
嫂子。
葉淩雲的腦海裏隻剩下這兩個詞,眼前仿佛一下子就黑了,而心也墜入了萬丈深淵。
顧成宇已經有女朋友了?
這、這不可能!
她不能承受這個事實。
曾經,她以爲自己對顧成宇的喜歡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不會讓自己幹擾到他的生活,也不會對他有所期待,可當她在看到這個美麗又高冷的女孩時,她才發現,當自己對顧成宇投入情感之後,這場暗戀,就不再是她自己一個人的事情了。她無法真正地做到不對他有所期待,她的潛意識裏還是希望自己感情能得到回應,所以她看到那個女生時,才會覺得自己的世界一下子崩塌了。
三年的暗戀,就要這麽結束了麽?
可是,當喜歡他已經成爲了習慣,要怎麽一下子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