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數年來鬥籠場首度表現出強硬措施,矛頭直指徐家人馬。
徐朗在青魚提到“花名冊”三個字時,才感覺到事情的難纏。
一直以來他都主觀的認爲,鬥籠場所謂的“花名冊”子虛烏有,絕不屬實。但現下青魚的表現全然有備無患,将所有的後手都準備好,就等着一環套一環,鉗制自己。
“少爺,現在如何是好?”徐明意料到事情的不妙,出面提醒徐朗三思而後行。
徐朗也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這種事不可兒戲,但心裏死活咽不下這口氣。
他本想拖延時間,通過黑瞎子揪出甯無痕,再想方設法傳出消息,争取同時擊潰甯無痕和青魚的陰謀。
然,黑瞎子去而不返,短時間很難達到預期計劃。
這邊青魚又強行出手,逼他服軟。
若抓不出甯無痕,再讓青魚反手擺一道,不但讓人揪住把柄,更不好全面出擊。
畢竟青魚是以人身受到威脅而出手,青玄是否就在現場乃徐朗一口之詞,抓不出來任你說的天花亂墜也占不到半個理字。
縱使在場的人都猜到,青玄的确來了!
徐朗咬緊下唇,心理直罵娘,連連被人算計,都是棋差半招,最後兵敗如山倒。
“徐朗,想好了沒?”青魚再行逼宮,沉聲道。
“少爺,要不我們退吧。”徐明咽了一口口水,勸解道,“現在時局對你我不利,不如我們退出去,再說鬥籠場外圍被封的水洩不通。何需在裏面跟個娘們較勁!”
徐朗無比憋屈,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
不是怕青魚太強,而是其身後那張名冊太吓人。
其實徐明說的也在理,整個鬥籠場都在他們的包圍圈,量他青玄也插翅難逃。
徐朗左思右想,環顧四周,冷冷的放下一句話,“青玄,我知道你在裏面,今夜無論如何你也插翅難逃。”
噤若寒蟬的上千人你看我我看你,生怕身邊坐的人就是銀甲少年青玄。
徐朗跺跺腳,命令道,“我倒是要瞧瞧在徐家封鎖鬥籠場外圍十裏的情況下他是如何逃脫。”
“不信你鬥籠場敢保青玄一輩子,出了這個門就是我徐家的天下,”
最後一句話他是對青魚說的,但氣勢明顯有所收斂,不敢說的太滿,至少不敢再提‘殺’之一字。
青魚冷漠的瞧了一眼徐朗,回複道,“咱們走着瞧。”
“我們走。”
徐朗揮揮手,帶着一幹扈從朝着大門走去。
青魚暗中放松,稍等徐朗即将離開時,搖了搖手中的契約,提醒道,“一個月之内給我湊齊八千萬,老娘親自上門收債。”
徐朗沒有回話,徑直離開。
許久,整個大廳發出陣陣喘氣聲,很多人在剛才被兩人一觸即發的對峙壓得不敢出聲,現在徐朗終于退了出去,才感到沒那麽壓抑。
隻是大家都明白,徐朗隻是退到了鬥籠場外面,今夜的事情遠沒有結束。
徐朗一退,青魚就勢坐下,摸着額頭思忖。
蘇河再度出現,問道,“下面我們該怎麽辦?”
青魚環顧了一下四周,追問道,“青玄到底走沒走?”
青魚先前跟徐朗在這裏押盤,唯有蘇河在碧軒閣跟甯無痕多呆了一會,她想以蘇河的謹慎應該替甯無痕想好了退路。
早先她一直想問,隻是時間不允許,沒來得及。
蘇河笑了笑,暗中點頭道,“走了,你在牽制徐朗的時候,他就借機離開了,我給了他一條棧道的線路圖。”
果然如徐明猜測,甯無痕走的就是棧道。
青魚沒有細問,隻是點了點頭。
鬥籠場棧道數條,都是在興建初由青龍悉心打造的,雖然極少用到,但一直存在。
甯無痕于慌亂中借由離開,讓徐朗撲了個空,這邊發生的事情他自然也不知道。
鬥籠場外門庭大開,徐朗帶着一幹人等灰溜溜的踏入大街并未離去。
“徐明,叫人壓陣,将此地給我再加強三倍防備。”
“今夜本公子要殺人。”
徐朗呼喚人擡來一張椅子,坐下後立馬吩咐周邊的人動作起來。
一條繁興的大街不斷湧入人馬,是個人都知道這邊出事了,衆人不敢遲疑,立即作鳥獸散。
盞茶間,大道上放眼望去盡是綠衣。
“發生了什麽事情,徐家怎麽突然在這裏呼喚來了如此多的人?”
“是非之地,我們還是少做議論,等着就是了,看動作應該是出大事了。”
徐朗一臉煞氣,發出命令之後,全城聞風而動,封鎖西桑各條道路的人皆被抽調了一半人過來。
青魚站在鬥籠場樓閣之上,透過窗戶緊密的關注此事的進一步發展。
她和甯無痕聯手坑了徐朗八千萬,徐家莊今晚應該不會罷休,雖說剛才逼的徐朗退一步,可風頭畢竟還未過,徐家那隻大老虎至少還沒表态。
“你說,今晚徐家會對鬥籠場開刀嗎?”青魚問道。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已經不再在意了,大不了開戰。
蘇河搖搖頭,猜不到後續變化。
“讓裏面的人都離開,先讓這邊亂起來。”青魚說的自然是鬥籠場千餘觀戰者。
剛才大戰結束,徐朗被他逼得先行一步,餘下的無關人等還在裏面,現在青魚放行,他們自然要離開。
“呼啦啦!”
千餘人魚貫而出,多少讓徐朗有點難辦,一個個抽查不切實際,唯有先困住再逐個排查。若不是徐朗先來一步,叫來了不少人,不然事情真的難辦了。
西桑城巷道大街上百,星羅密布。
最南面有一條叫做南華的街道,人流量比之中央大道較稀少,此刻時值入夜,并沒有多少人。
“吱!”
一處不太顯眼的屋舍大門被緩緩拉開,走出一年輕的男子。
男子張望一陣,在月色下笑了笑,轉身離開,紅色長袍在月色下忽隐忽現,相當飄逸。
此人,自是甯無痕。
他按照蘇河給的棧道,成功逃出徐朗的設防,此刻正準備返回甯家。
“撲撲!”
沿途不斷的有人影在夜色下飛速急行,甯無痕知道這是徐家的人在抽掉人手往鬥籠場彙集。
“你們慢慢玩,本公子回家歇息咯。”甯無痕心中自語,計劃已完成,他該全身而退了。
“踏踏踏!”
又一隊綠衣出現,自街道前方快速奔至,然後消失。
“不過還有一人,需要擺脫啊。”
甯無痕低着頭跨入一家茶社,品下一杯茶,再入一酒肆,就機飲下三五杯酒,而後尋至一飯館,一碗粗飯下口,又等了半刻,才繼續步入南華街。
靜等一時半刻,反複三處地方,甯無痕往前推進了百裏,最後一頭埋進夜色。
“哒哒哒!”
輕盈的腳步聲自街道上響起,甯無痕摸了摸鼻子,發現十丈之外站着一黑衣人,歪着頭,似乎在捕捉什麽。
“果然狗鼻子。”甯無痕怒罵一聲,不做停留,轉身後退。
徐家莊這些年在西桑城靠着金錢,功法等各種好處籠絡了不少客卿爲其馬首是瞻,除去槍王徐英等修爲精湛的人,還有些通曉奇門遁甲,旁門左道的術士。
徐家有一人,天生盲目,但嗅覺卻十分敏銳,能夠通過氣息捕捉到任何人,人稱黑瞎子。黑瞎子不但鼻子靈敏,修爲更高,晉入金剛境三階。
甯無痕自棧道出來反複周轉在南華街,就是爲了避開黑瞎子,他知道此人的難纏之處。
但是沒想到,黑瞎子還是跟了過來,而且匪夷所思的距離他隻有十丈距離。
甯無痕不敢出手,畢竟徐家舉城搜捕他,再出手他就徹底暴露了。
現下,他隻能跟黑瞎子兜圈子。
“今晚我陪你轉圈,看你這隻狗鼻子靈敏到何等地步。”甯無痕低聲一句,快速走進一條岔道,尋機離開。
黑瞎子站在街道中央,伸伸手,再頭一擡,毫無明光的雙目彙攏向一方,追了下去。
一個時辰之後,甯無痕又來到了南華街。
黑瞎子還跟在後面,而且距離他越來越近,又推進了五丈。
“我去你大爺的,這什麽人,居然甩不掉啊。”甯無痕直罵娘,被一個比狗鼻子還靈的家夥跟着,心裏實在是堵得慌。
黑瞎子天生目盲,還在鎖定目标,即使距離甯無痕隻有三丈距離。
“少爺我陪你再轉一圈。”甯無痕翻了個白眼,又穿插進了一條巷道。
黑瞎子動了動脖子,猛吸一下鼻子,邁開步子,不偏不倚的跟進。
巷道幽深,黑瞎子前腳擡起,剛欲跨入,突然感覺到一股危機感來臨,驚得一聲冷汗。
“咔吱!”
忽聽一聲骨骼斷裂的聲音,黑瞎子整個人被提起,雙腳離地,退了出來。
月色打下一束柔光,一隻寬大的手掌整個的鎖在黑瞎子的咽喉處,提着後者走出了巷道。
月光很白,白的如一紙紗簾,在微風的輕拂下,飄飄蕩蕩。
“咔咔咔!”
又一聲斷裂,黑瞎子咽喉被刹那捏爆,露出慘敗的碎骨,提在半空中。
短短一瞬,黑瞎子身死當場。
而出手的人顯然不是甯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