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鬥籠場的主事人,名義上的老闆娘,掌管此地不下三年,從一開始害怕血腥到淡然再到冷漠,三年下來她已經處事不驚,将此地梳理的遊刃有餘。
隻是偶而聞到血腥味,她就下意識的皺皺眉頭,不厭煩也說不上歡喜。
說來奇怪每到下雨天鬥籠場觀戰的人特别多,不斷加賽隻爲滿足看客的需求,今日同樣有雨,鬥籠場人數爆滿,比之平日增長三倍。
“今天又不知道死多少人。”青魚低着頭,梳理着青絲,呢喃道。
似洋蔥白玉的手指劃過發絲,忽然想起了一個人,失神一陣自語道,“青玄,你真的會來?”,恍惚間自嘲一笑,暗自搖頭。
不是她不相信那俊秀男子,隻是三年來入手這一行,接觸的人越多使得自身眼光更加毒辣,看人極少出錯。
當日甯無痕一襲錦衣,沉默寡言的看似沉穩有餘,但畢竟是年輕人,有血性固然不錯,但論真到了生死隻在一念間,沒人能抗的住。鬥籠場生死日日上演,簡直就是人間煉獄,他敢進去?
“鬼才信。”青魚吐了吐舌頭,不忘補充一句,“不過長得着實不錯,可惜就是嫩了點,不是我的菜。”
暗自思索一陣,見細雨小了些,青魚起身準備出去喘口氣,堪堪踏出一步,就看見一男子緩慢走近。
一塵不染白衣如雪,更爲奇怪的是銀色輕甲遮面,隻勾勒出面前男子大緻輪廓。
青魚皺了皺眉頭,上下打量一番發現有點熟悉,正想開口詢問,白衣遮面男子率先打開話匣子,問道,“安排好了嗎?”
“是他。”青魚心中壓抑一聲,出聲道,“你?青玄?”
甯無痕點點頭,回複道,“嗯,我來了。”
青魚眨着眼睛死死盯着甯無痕,試探性問道,“你真的打算進去?該安排的我都安排好了,但你行嗎?你的對手十之八九是亡命之徒,都是腦袋别在褲袋上的。你一個公子哥較什麽勁,萬一敗了,那可就。”
青魚不忍說出死一字,隻是努力勸解甯無痕,并不希望他進籠一戰。
“走吧。”甯無痕擺擺手,走在前頭,徑直進入場地中央。
青魚愣了半晌,越發搞不懂這個年輕人腦子裏想的什麽,比之他銀甲遮面,她更好奇的是甯無痕爲何一路走到黑,難道不知道前方生死各占一半,不可兒戲嗎?
“着急着投胎呐。”青魚撅着嘴,臉色不變,認爲甯無痕九死一生,搖搖頭無語道,“可惜了一身好皮囊,真死了就可惜了。”
她是鬥籠場唯一一位見過甯無痕真容的人,但隻知其是俊秀的公子哥,卻不知是西桑城人盡皆知的甯無痕。
青魚稍稍落後甯無痕三步之距便加快步伐超過後者,對此甯無痕也沒有說什麽,跟在青魚後面以便盡快的抵達鬥籠場。
鬥籠場占地雖兩百裏,卻呈橢圓形,外凸中空,容納面積囊括盡九成,沒有一處耗費的地方。周邊由白玉切割成的座位,以供觀戰者休憩,觀賞。約莫一千坐席,整整齊齊。
然而這隻是冰山一角,鬥籠場總分三層,以參展者實力分爲三個等次,稍弱點分流到初級戰場,漸而中級戰場,再者高級戰場。
“但凡第一次參戰,皆從初級戰場鬥起,你要想接觸更厲害的角色,就必須從這裏開始。”青魚帶着甯無痕通過一條小道,筆直而行,直至前方人頭攢動,她才搖手一指,解釋道。
甯無痕透過銀甲稍稍打量一番,握了握拳頭,出聲道,“什麽時候開戰?”
青魚本想告訴甯無痕一些參戰的細節,注意點,以及分寸,聽對方如此一說,索性打住接下來的話,無奈笑道,“這麽着急?鬥籠場生死決殺不過一招一式,你就不想了解的更深透,最起碼對自己有好處。你如此魯莽行事,隻怕不過片刻就被人滅了。真不知道你腦子裏到底裝的什麽,找死也沒你這個找法。”
青魚口幹舌燥說了一堆話,到頭來回複她的不過三個字,“不需要。”
“既然如此,那就請吧。”青魚翻了個白眼,指着腳下的一條石道安排道,“這一場結束,你直接進去,我已經打點好了。”
“另外祝你好運,千萬别進去就被人家滅了。漬漬,可惜了這麽好的皮囊。”青魚一手抱臂,一手捂着光潔的額頭,暗自歎息。
她自幼生長在西桑城,成年後更是主掌兇煞之地鬥籠場三年,生活圈子魚龍混雜,各路人馬皆有接觸,自然不缺富家公子。以她的理解,所謂富家公子不過看似光鮮,一萬之下萬人之上,但骨子裏還是懦弱,膽怯,就是偶爾激起的血性也不過是虛的。
她曾經接觸富庶公子是如此,甯無痕亦是如此。
“青玄。”青魚皺了皺鼻子,好笑道,“鬼都知道這是個假名字,今天更是帶了個面甲,怎麽滴怕輸了不敢見人,你有機會活着出來嗎?隻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可笑。”
甯無痕背負着雙手,靜靜的等待着他開戰的那一刻。由于臉負銀色面甲,吸引來了不少的目光,甯無痕索性閉上雙眼,不再理會那些異樣的眼光。
“第三場,陸青對陣青玄。”
随着一聲呼喚,甯無痕撐開眼簾,緩緩的擡步朝着籠子中央走去。
陸青是鬥籠場新引進的死士,戰績并不算輝煌,但其人身高八尺,膀大臂寬,給人一種兇煞之氣。尤其是此刻赤露着上身,還未開局,渾身青筋爆跳,似一條條蟄伏的小龍攀附在他的身上,更是增添了一股氣勢。
随着陸青的出列,觀戰席發出一陣驚呼聲,皆爲陸青的氣勢所震撼,暗中思忖不知哪個倒黴的家夥遇到這麽大塊頭的家夥,指不定又要出現一招分屍的絕殺場景。
驚濤駭浪般的呼聲之後引來的卻是反常的沉默,仿佛一股暗流湧動,随時就要引起更大的波瀾。
鬥籠一角,一襲白衣緩慢而至,更奇怪的是來人銀甲遮面,不見真容。看身軀比那高足八尺的陸青矮了一大截,且不論氣勢光身闆就不是陸青的對手。
兩人,一高一矮,一強一弱,陡一出列泾渭分明,優劣一眼便可看出。
陸青抱着雙臂,眼神古怪的打量着白衣如雪的甯無痕,暗自搖頭,心道老子好不容易挨到這一場,居然碰到個這麽個對手,這不是存在侮辱我?咱雖然不是出名已久的角色,但遲早要上中級甚至高級的戰場,今天碰上這麽個弱對手,赢了也不舒坦。
“這人是誰啊?神神秘秘的,怎麽滴還帶着面甲,難道不敢見人?”
“我說這鬥籠場行事越來越古怪了,找了這麽個家夥是沒人了嗎?看樣子,分明就是送死的貨,真是無趣,白白來了一趟。”
一波漸起一波又至,接連不斷的嘲諷此次彼伏,瞬間将甯無痕推到了風口浪尖,對此甯無痕不過是嘴角輕輕一扯,不着痕迹的笑了。
“小家夥,你是不是走錯地了?這可是生死厮殺的地方,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勸你還是早點滾下去,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觀戰席上不知是誰樂呵呵的嘲笑了一句,立馬引來一片歡騰聲,連那主席占據最好位置的青魚都止不住掩面低笑,顯得無奈又有點可惜。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奇怪的公子哥?”
早前被青魚痛罵一頓的蘇河不知何時出現在青魚身後,低聲問道。
青魚點點頭,默認後才出聲道,“你說這人是故弄玄虛還是真有實力?你眼力勁比我好,來,給我評價評價。”
蘇河比之青魚稍顯沉穩,打量一陣也不敢妄自評論,“這個真不好說,畢竟在那個人出現前,我也絕對不看好,但現在我倒是相信世間真有奇迹。”
“那個人?”青魚疑惑道,“還有人讓你如此記挂?”
“也不是記挂,你難道忘記了數月前西桑城下甯家有子無痕,一人橫刀立馬阻殺柳氏族九人?”
“你說的是那個廢物?”青魚驚呼一聲才發現自己失言,心道那個人貌似現在不是廢物了,如此稱呼倒是有點言過其實。
“聽說他九竅全開,跨入武道之途了。”青魚補充道。
蘇河點點頭,“這就是我不敢妄下評論的關鍵,你想,一個人數十載不谙武道的人居然兩日破境,拓九竅跨入氣海境,這算不算莫大的奇迹?所以說,看一個人不要看外表,越是被你忽略的人或許真的很強。正如場下的這位公子哥,興許真的是個高手。”
青魚撅着嘴,若有所思,又暗自搖頭,“我還是不太相信,那甯家無痕創造奇迹算是前車之鑒,但不能總是出現奇迹,要不然這個世界不是亂了套了。我還是覺得這叫青玄的公子哥有點懸乎,指不定今晚死的就是他。”
蘇河覺得有理,并未反駁,隻是努了努嘴道,“是徒有虛表還是貨真價實,一戰便知。”
一戰分生死,即可知曉孰強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