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無雙的突然離世,像是一道晴天霹靂打在了這個日薄西山的家族。但比之舉族悲痛的心情,甯無痕才是真的悲傷。
短短三日讓他仿佛經曆了三年,痛到難以言喻。
“老鬼,給我酒。”甯無痕站在雨中灌下一壇酒,信手扔掉,然後再次找老鬼要酒。
眼下,一座青墳拱地而起,嶄新的泥土表示這座墳才立起幾日,還很新。
墳上有碑,碑中有文,甯家愛女無雙之墓!
“少爺,已經是第十壇了。”
老鬼抱着一壇酒,心疼的提醒道。
“拿來,我要喝,隻有喝了心裏才好受一點。”甯無痕抹去臉上的雨水,看一眼腳下的墳墓,狠心的撇過頭,不讓自己流淚。
“姐姐其實讨厭我喝酒,我一直都知道。”
“但我現在真的想喝到再也醒不來,你說姐姐會不會怪我又不聽她的話。”
老鬼歎息的搖搖頭,細心的掀開陳釀美酒的封印,輕輕的遞上去,“少喝點,好好活着才是對小姐的最大安慰。”
“活着。”甯無痕抱着酒呢喃道,“我不僅要活着,還有驕傲的活着,活給世人看看,甯無雙的弟弟不是孬種。”
“恩恩。”老鬼靠着一根筆直的大樹上點頭道,“這樣才好。”
遠處,甯川舉着傘一步一步走來,行至墳前輕輕的散下一杯酒,才将目光停留在喝得爛醉的甯無痕身上,細聲問道,“有什麽打算?當日一戰我雖不在場,但西桑城人盡皆知,你已經能夠修煉,換言之甯家武鬥場藏經閣對你全面開放,你需要什麽告訴我,我去置辦。”
“十數載将我拒之門外,現在又對我開放,算什麽?我不是一條狗,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無痕不需要。”甯無痕對眼前這個父親還是心有怨氣,說起話也沖的很。
甯川無奈的搖搖頭,沉聲道,“你是我兒子,我自然想你好,但這些年你的狀況讓我很難辦,你知道整個家族名義上我是族長,但真正的權利不在我手中。”
“有些事情心有餘而力不足,你可以認爲我軟弱,但不能否決我對你的愛,畢竟你是我兒子。”
甯無痕擦去嘴角的酒漬,平淡道,“所以,姐姐才會死。”
“我知道一切都不怪你,我也沒打算怪你。但無痕希望父親記住一句話,不然到時候你又難辦,也算是提前跟你道個醒。”
“什麽話?”甯川問道。
“有朝一日,我殺甯青之時,請你保持沉默。”
甯無痕丢掉酒壇,踉踉跄跄的行走在泥濘小道上,不消片刻人已沒了蹤影。
甯川怔怔的看着甯無痕消失的背影,有那麽一瞬間看見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想到這他的身軀悄悄的挺直些許,更爲高大。轉而嘴角勾起一絲微笑,不怒反喜。
一側老鬼默默轉身,随着甯無痕一路下山,對甯川不理不睬。
甯川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想到了什麽陳年往事,但最終還是長長歎了一口氣,兀自搖頭,墩身提起落下的一壇酒,自斟自飲。
風雪大陸橫跨疆域不知幾億裏,其中以四座城池尤爲浩大,号稱四甲争霸,遙遙對望。
東部以東皇城一騎絕塵,西路有西桑城隔山相望,分庭抗禮。
南方南庭城橫霸一方,北域則是以北帝城傲視群雄。
四大城池劃分風雪大陸十之八九的疆域,建城都有數百上千年,底蘊更是一般都城不可相較。
至于甯氏家族在西桑城隻能算是一個中流世家,不強不弱。
近些日因逼婚一事将甯家逼上了風口浪尖,成爲街頭巷尾的笑談,尤其是甯無雙身死城門下,更是将此事件推到了最高潮。很多人對甯家的軟弱所不齒,冷眼旁觀,頗爲不屑。
不過,甯無痕突然進階,成爲氣海初階的修士倒是引起了不小的風波。當然事情的焦點不是甯無痕的詭異變化,而是一個十數載不涉武道的庸才爲何突然走入武道,令人不解。
好在西桑城居民過百萬,很快衆人就将此事淡忘,不做談資。
這一日,風和日麗,甯無痕抱着頭走在熙熙攘攘的大道,漫無目的。距離甯無雙離世足足過去一月,甯無痕才漸漸走出陰影,嘗試着去門外散散心。
一個月時光甯無痕并沒有閑着,蒼天霸典一朝破除禁制,成爲推動他進階的最強動力,自然要好好琢磨。
但奇怪的是,甯無痕自獲得大淩空斬之後,僅有四頁的霸典無論如何也翻不開後一頁,永遠止步在第二頁。甯無痕耗盡真氣不得成功,每每強行逼迫都被蒼天霸典外逸的蠻橫氣息逼退,難進寸毫。
最後甯無痕不得不歸咎于自己實力不濟,掀不開第三頁。
“我該找人磨練磨練戰鬥力。”甯無痕修爲才是初階,并不算強,要想更快更鞏固的突破,除卻蒼天霸典的幫助就剩下自身的磨砺。
甯無痕也知道蒼天霸典終究是外力,若想自身強大,還需腳踏實地一步一步走過去。
甯無痕邊走邊想,行至百步外,嘈雜的聲音引起他的注意力。他下意識的擡頭望去,卻見一塊碩大的牌匾金光燦燦,上書鬥籠場三字。
鬥籠,西桑城延續百年的特色。
所謂鬥籠簡單而言,就是兩人一組在一處白玉石堆砌而成的籠中決鬥。自然此地鬥籠比之尋常更爲吸引人,不爲其他,隻因但凡進入二人以一方身死爲結束,不然拼死搏殺永不止息。
西桑城不乏纨绔子弟,将門之種,或者官家之後,這些人年紀輕輕家世不俗,平日裏無所事事就愛惹是生非,生怕别人不認識他們。久而久之形成各自團體,拉幫結派一分高下,鬥籠也自此演化出來。
起先圈地爲籠,兩人死鬥不過爲解決私人恩怨,并沒有現在這麽血腥。随着時間流逝,私人武鬥越來越少,這些名門子弟爲了興趣索性讓自家死士加入,好博取一場武鬥盛宴,以供觀賞。
再然後,更多的是身負罪責的犯人。之所以選擇犯人,一來此類人兇猛暴戾,出手毒辣,再者本就是犯人橫豎都是一死,不若搏殺一條血路,說不定就活了下來,使得武鬥更具觀感。
鬥籠場向來以血腥著名,幾乎每日每夜都有死人被擡出。
甯無痕身居西桑城卻隻聞鬥籠場之名,從未踏入。今日若不是偶然途經此地,他是怎麽也不會來的。
“以死博生,一入籠中非死即生,倒是有釜底抽薪背水一戰之說。”甯無痕嘴角牽扯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緩緩走進鬥籠場。
今朝有别往昔,甯無痕已經是一名修士,再說他想多靠實戰提升自身實力,鬥籠場貌似也是不錯的選擇之地。
再說,鬥籠場來者不拒,隻要你願意,皆可進籠一戰。
甯無痕穿一身錦衣,風度翩翩,似閑庭散步,盡顯名門姿态。
鬥籠場圈地二百裏,自上而下像一頂倒扣的大鍋,期間隻有一條青石道直抵場地中央。此時正值開籠決鬥之際,青石道上鮮有人出現,唯有百步處一豐腴女子坐在椅子上靠牆打盹,時不時擡手打着哈欠,顯得匮乏。
聽有人徒步走來,女子微擡眼皮,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少年,長得清秀不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子弟。
“公子可是來看武鬥的,小女子這就帶公子進去。”
名爲青魚的豐腴女子微微屈身一拜,溫柔道。也倒是女子過于豐腴,稍稍一拜,胸前盡顯風姿,一對雙峰飽滿挺立,甚是迷人。
甯無痕平淡的點點頭,在青魚的帶領下走入鬥籠場的中心位置。
人還未至,此起彼伏的喝彩聲,叫嚣聲似駭浪一波勝似一波。
甯無痕古井無波的眼神劃過一絲好奇,腳步也加快了許多。青魚混迹名門子弟之間,善于察言悅色,見此情景輕笑解惑道,“今日一戰非同小可,一方是有人屠之稱的陳豹,一方是殺人不眨眼的許虎,兩人碰到一起少不了一場血殺,隻是不知道誰最後會活下來。”
“這都是罪犯?”甯無痕問道。
“嗯。”青魚點頭笑道,“都是狠角色,進籠之前也不知道手頭上沾染了多少血迹。那個人屠陳豹進入鬥籠場四個月殺了一百零四人,更有一半被他一招分屍,非常毒辣。至于許虎手段或許溫柔點,但喜歡慢慢玩死對手,也很冷血。他們在鬥籠場都是出了名的毒辣人物,現在放到一起指不定鹿死誰手。”
甯無痕順着視線觀察,籠中兩人赤裸上半身,拼的火熱。陳豹方臉大耳,面部有一疤痕,許虎則眼神陰鸷,身材魁梧。
青魚本欲多說,見甯無痕一言不發,也就乖乖站在一邊,隻是偶爾瞧瞧甯無痕,心道這是誰的公子長得這麽清秀,以前怎麽沒見過,怎滴也喜歡血腥的玩意。最後搖搖頭,自語道,果然纨绔子弟多愛奇巧,盡喜歡一些不着道的東西。
纏鬥并未持續太久,随着一聲驚呼,眼神陰鸷的許虎被人屠當場分屍,血濺了一地。甯無痕暗自握緊拳頭,居然升起了無窮的戰意。
“人屠果然是人屠,可惜了許虎最終還是技藝不精,被殺了。”青魚搖搖頭,口氣平淡道,“公子要是喜歡以後常來觀看就是,鬥籠場不乏狠角色,青魚以後會給你一一介紹。要是興趣來了還可以押注,赢點閑錢也是不錯的選擇。”
青魚最後一句話才是點睛之筆,既然有決鬥就有賭注,不然鬥籠場背景再強大也經營不下去。
甯無痕猜到青魚是鬥籠場的主事人,微微點點頭說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三天後,我再來,麻煩給我打理一下,挑幾個狠角色。”随後他搖手一指,聳肩輕聲道,“我要入籠一戰。”
一入鬥籠斷生死,青魚渾身一陣,怎麽也猜不到眼前相貌俊秀,看似清瘦的公子哥要進籠武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