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都城發生的一切都與他沒有關系。
“呼呼呼!”
狂風嘯嘯,戰馬奔騰,一隊十人直接從甯無痕的面前縱馬而過,因爲速度過快而發生扭曲的虛空帶着一陣裹挾肅冷殺氣的長風鼓動甯無痕的白袍以及黑發。
當年屠城,這裏早就被颠覆,之所以出現而今的景象隻不過是帝皇緬懷曾經的母城,運用逆天之術,改天換地,再造都城繁華,其實本質都是虛妄。
畢竟逝去的終究逝去,無論怎麽還原都回不到往昔的場景。
随着帝皇抹去對于母城的記憶,枉死之城開始發生巨變,所有被改造過的地方回歸原貌,回歸到覆滅的那一夜。
一束火光燃起,真正的殺戮開始。
“嘶嘶!”
深埋滄海之地的城池撤換容顔,隐現破敗。
這期間狼煙四起,厮殺征戰,人群如秋收的麥草一茬一茬的倒下,眨眼間死傷無數,再經由一場戰火燃燒,屍骨無存,連血迹都被炙熱的溫度熏烤成炭灰,風一過,逐步湮滅。
“嗚嗚嗚!”
“呼呼呼!”
“噗噗噗!”
耳間傳來凄厲的慘叫,一聲一聲敲擊甯無痕的耳膜,讓他心頭發酸,卻始終沒有動作,他枯坐戰場一角,微絲不動。
“哒!”
一滴還帶着溫度的血迹潑灑在甯無痕的睫毛上,微微眨動,腥味便傳入鼻中,腥味是如此的真實,清晰。
“這隻是幻象,一切都是虛妄。”甯無痕心中自語一聲,強行鎮靜,剛剛準備伸出的右手在顫抖一陣後歸于平靜。
默默地,甯無痕五指彎曲,陷入沉思,唯有天地喊殺聲激蕩。
那一縷帝念離開後告訴他,枉死之城已經沒有存在的意義,過不了多久就會毀滅。當時甯無痕就猜到沒有這麽簡單,果然不過片刻間,這裏就成爲最爲慘烈的殺戮場。
雖說這場殺戮已經過去一萬年,但屠城再現,異常真實。
若是甯無痕被這裏的屠戮幹擾,必然會影響他的心境,甚至落下魔障,成爲心頭一塊永遠無法抹去的陰影。
此刻他隻能枯坐,靜等這場屠殺落下最後的帷幕,然後離開。
放眼周邊,狂風鼓鼓,厮殺陣陣,烈火殺破天。
“任你萬般殺戮,血流成河,我自不動如山,心中一片清明。”甯無痕呢喃自語,“屠城戰場,我亦可參悟天道。”
旋即甯無痕單手一揮,在天地勾畫出一道流光,“天地玄黃,靜!”
自此,甯無痕進入玄境,枯坐于天地厮殺間。
、、、、、、
自甯無痕進入枉死之城後,整個南庭城都将目光鎖定在他的身上,幾乎全城的人都在等待甯無痕的回歸。
但是那一别後,甯無痕仿佛徹底消失般,再無消息。
往日裏波瀾起伏的滄海回歸當初的模樣,縱使這期間有不少人忍不住疑惑第二次進入滄海巡察迹象,但最後都是不了了之,因爲無迹可尋。
滄海還是當初的滄海,任你大戰滔天,颠覆山河,時間一長依舊難逃海洋的沖刷,抹去所有痕迹。
“一個月了,還沒有甯無痕的消息。”
一場落雨墜入南庭,将這座曆史悠久的都城洗刷得格外豔麗,隻是幽幽歎氣間,似乎又在等待着什麽。
那場滄海大戰幾乎将甯無痕的聲名推至最巅峰,風雪大陸都在瘋傳這位少年強者的事迹。
掌殺桃芊芊,怒斬韓非,拳掃雪中情,以一己之力橫壓各路門主,并且拼得個險勝,如此驚爲天人的戰績已然勇冠三軍。
前後一萬年,人間界再也找不到第二位如此驚豔的少年俊彥。
尤其是最後開啓三禁神術,以太虛境決戰雪中情,近乎癫狂的攻伐,險些将雪中情打廢。
三大名流在甯無痕一人強悍而狂猛的出擊下,元氣大傷,聲威一瀉千裏,成爲甯無痕上位的墊腳石。
期間更有好事者将現今的甯無痕和當年的甯川做比較,以判斷出甯無痕到底會走到哪一步?
隻是甯無痕的枉死之城一去不歸,讓所有的設想都成爲泡影。
比之喧嚣煩躁的塵世,道宗顯得比較平靜。
滄海一戰其實揚名的有兩人,甯無痕以及曹青衣,那一戰不但将甯無痕的聲名推升到巅峰,曹青衣一名更是舉世皆知。
這位埋名近五十年的孤寡老道一戰揚名,并正式以道宗宗主的身份,執掌道宗一切事宜。
曹敬軒外出不歸,但曹青衣還在,道宗依舊是天下第一名門。
道宗弟子當日聽聞瞎老道以道宗宗主的身份出現在滄海後,集體傻眼,甚至是瞠目結舌。
饒是本宗的他們也想不到,那位一身青衣日日靜掃門前塵霜的瞎眼老道士竟然會是道宗宗主,曹敬軒的親哥哥。
這讓很多人傻眼的同時,亦是莫名其妙。
雖說仞天涯曾經有言在先,言道這位老人是道宗最強的一張王牌,但誰會想到會比曹敬軒還強,首次出手就對上臨天強者。
也許是曹青衣習慣了往昔的日子,雖然暴露了真實身份,但道宗門前每日還能夠看到他的身影,似乎并不在意這些所謂的身份地位。
道宗有很多弟子想接近,但最後都無奈的搖搖頭,無法交流。
“呼呼呼!”
山風吹落枯葉,一片一片撲灑在門前,越來越密集。
曹青衣微微一笑,握緊手中的掃帚,寂靜的将枯葉掃飛,而後凝視滄海方向,旋即坐在冰冷的石階上,獨自沉思。
興許是年齡大了得緣故,不過片刻曹青衣乏力的歎口氣,将睡未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衣如雪的仞天涯爲他輕輕的蓋上一件長袍,默默的坐在他的一側。
“嗯?”曹青衣渾濁的眼睛泛着一點光芒,稍稍打量了一下仞天涯,而後訝異的出聲道,“不是愛幹淨嗎?怎麽今天跟我老人家坐到一起了?不像你的風格啊。”
仞天涯淡淡一笑,身上始終有一股儒雅之氣,繼而出聲道,“想陪陪師伯。”
曹青衣哦了一聲,雙目落寞的看向另外一側的酒壇,酒壇早已空空如也,淪爲擺設。
也許是發現曹青衣的異樣,仞天涯循着他的視線掃了一眼,而後平靜問道,“還沒有他的消息?已經一個月了。”
曹青衣搖搖頭,寂寞出聲道,“斷一個月的酒了,也不知什麽時候回來。”
“我給你準備了酒,要不陪你喝兩盅?”仞天涯建議道,并提出美酒一壇,試探性的誘惑曹青衣。
曹青衣輕輕一笑,回絕道,“不了,喝了也不是那個味道,不如不喝。”
“我的酒就比不上甯無痕的酒?”仞天涯疑惑得追問道。
曹青衣敲了敲空空的酒壇子,解釋道,“其實也不是一定要喝酒,隻是習慣了這種感覺。”
“不知爲何,這臭小子似乎擁有一股魔力,竟然讓老夫都沉陷了,一日不見他就渾身不對勁,跟他在一起有一種親切的感覺。”曹青衣突然懷戀道。
仞天涯微微歎氣,出聲安慰道,“沒事的,一定會回來的,你不是常在我耳邊念叨甯無痕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嗎?”
“既然如此,那就一定沒事。”
曹青衣擡眼望向山外青山,似是自言自語道,“若是那天我攔住他,不讓臭小子進入枉死之城,是不是他早就該回來了?”
枉死之城突然墜入滄海,這一點誰也沒有猜到,縱使曹青衣最後出手攔截也來不及。
最後返回道宗,心想着甯無痕會回來的,隻是一連數月杳無音信,讓曹青衣心中不安。
“若是再過一段時日臭小子還不回來,老夫掀翻整條滄海也要将那座城池挖掘出來。”
仞天涯神色一怔,有點意外,忽而疑惑道,“這不像是師伯的風格,這些年平平靜靜,怎會做出這番決定?”
“因爲老夫已經失去周通了,不想再失去第二個。”曹青衣擡頭看天,一字一句道,“老夫一生隻認兩位徒弟,一個周通,餘下的便是甯無痕。”
此話一出,仞天涯默然的低下頭,徐徐出聲道,“我明白了。”
“嗯。”曹青衣出聲一句,“你回去吧,不用陪我老人家。”
“我還沒老,你這病怏怏的神色看着就讓人生厭,别掃了我的興緻,趕緊走。”曹青衣拽起仞天涯,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是道宗下一任宗主,要有點風度和身份,跟我坐在門前像什麽,速度滾。”
仞天涯就勢按住曹青衣幹癟的右手,安慰道,“師伯,甯無痕一定沒事的,你别想那麽多。”
曹青衣點點頭,微笑道,“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仞天涯嗯了一聲,轉身離開。
“哎。”曹青衣歎了一口氣,眸子始終落在滄海上,不曾離開。
山中呼嘯而動的大風撩起他的長袍,獵獵作響。
青衣起伏,靜等少年歸來。
“臭小子,我可是一直在等你,别讓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