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城修

走到垂花門,容瑕看到班家下人領着兩個做婦人打扮的女子出來,這兩人容妝不似班家奴仆,但也不像是顯貴之人。

“國公爺安。”兩個女說書先生行了一個禮,見班淮身後還跟着一人,便再次福了福身,才垂首退了下去。

“這是家裏養的說書女先生,”班淮笑着道,“平日就留着他們打個趣兒。”

想起班婳喜歡聽人講故事,還愛挑剔情節的習慣,容瑕笑了:“挺好。”

早就知道班家養了說書女先生,但是隻有見過以後才知道,班家人在生活上的自在與講究,足以讓很多人羨慕。

“父親,容伯爺。”班恒迎了出來,見班淮身上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才松了一口氣。一大早父親就被宮裏人叫走,又沒傳出音訊出來,他連說書先生講了什麽都沒聽進去。

院子外搭着桌椅,上面擺着茶水點心,陰氏與班婳坐在桌邊,容瑕上前給陰氏見禮,并且獻上了在路上買的見面禮。

“咱們家不講究這些,”陰氏笑着招呼容瑕坐下,“下次來不要帶東西。”

“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容瑕易語眼角的餘光時不時掃到班婳身上,“隻是瞧着有幾分意思,晚輩就想着大家可以拿着嘗嘗趣。”

班恒抽了抽鼻子,這個“大家”隻包括他姐一個人?這些小玩意兒,明顯就是哄他姐這種小姑娘的。他一個大老爺們,怎麽都不會對這個感興趣。

陰氏也猜到了容瑕這點小心思,她笑着讓容瑕落座,“今日多謝世侄的提醒。”

容瑕搖了搖頭:“伯母說這話,是把晚輩當做外人看待了。”

班恒低頭把玩手裏的茶杯,這話說得好像他這會兒就是班家内人似的。

“夫人,是不是該用午飯了?”班淮摸了摸肚子,“早上起得早,連茶點都沒有機會好好用。”

“早已經備好了,”陰氏見他總是給自己拆台,又好奇又好笑,讓丫鬟們伺候着洗手洗臉。

“容伯爺,今天日頭好,午膳就在園中用,你覺得如何?”陰氏擦幹淨受,轉頭問容瑕。

“貴府園子很美,在這裏用餐能讓人心曠神怡,”容瑕忙點頭道,“一切都有伯母做主。”

“嗯。”陰氏點了點頭。

飯菜很快上桌,有清淡有辛辣,有甜有鹹,口味多樣,色香味俱全。容瑕發現班家人口雖少,但是口味卻不相同。以前用飯的時候,班家人沒有這般随意,現在看來,班家人在吃這一方面,當真是半點不委屈自己。

還有就是班家人用飯并不用奴仆伺候,也不太講究食不言的規矩,沒事還能聊一些左鄰右舍的八卦。

看來上次他來内院用飯的時候,班家人還比較含蓄,現在才露出了真面目。

聽他們說話,他才知道原來另外一條街誰家婆婆喜歡折騰兒媳婦,誰家兒子不孝順,講的話題也比上次來的時候更加震撼,可見平時班家人閑得無聊的時候,都去聽這些了。

“賢侄啊,”酒足飯飽以後,班淮塞給容瑕一杯消食茶,半眯着眼道:“我們家的人就這種懶散性子,讓你見笑了。”

容瑕眉梢展開,嘴角暈染上笑意:“不,很好。”

班家人不再掩飾真性格的接待他,說明班家人已經開始看重他了。

班淮喝着茶,看着容瑕笑而不語。

“晚輩家無長輩,下無子侄,能與伯父一家人同桌吃飯,對晚輩而言,是一種享受,”容瑕轉頭去看班婳,“日後成婚,若是伯父不嫌棄,我也會常常帶郡主回來用飯。”

“回來”兩字聽在班淮耳中,那是無比熨帖,于是對容瑕提到的成婚似乎也不再那麽排斥,“成婚以後,你們兩個小年輕待在空蕩蕩大宅子裏,也是冷清。家裏的院子一直會爲你們留着,你們想什麽時候回來就回來。”

“老爺,”陰氏沒有想到班淮三兩句話就把女兒推了出去,她刮了刮手裏的茶杯蓋子,“婳婳與容伯爺的婚事還沒定下日子,現在提這些太早了。”

“是是是。”班淮連連點頭,在陰氏面前,他毫無立場。

容瑕起身朝兩人行了一個大禮:“晚輩知道,這話今天說出來會有些失禮,但是晚輩卻不得不提。陛下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太子性格軟弱,二皇子野心勃勃,晚輩擔心京城會出亂子。”

班家人:是啊,不僅會出亂子,而且還會改朝換代呢。

容瑕以爲班家人會好奇,會驚慌,但是面對他們一臉“所以呢”的表情,容瑕竟有種自己剛才隻是說了一句“恭喜發财,萬事如意。”

“伯父身份貴重,晚輩擔心有人會在貴府身上下文章,”容瑕皺了皺眉,“日後請大家謹慎行事。”

班淮點頭,“多謝賢侄提醒。”

“另外,晚輩覺得,明年開春後有大吉日,”容瑕擡頭看着陰氏與班婳,“晚輩真心求娶郡主,希望早些把日子定下來。若是陛下……晚輩擔心後面更加麻煩。”

班恒單手托腮,歪着臉看容瑕,真正的重點終于到了。

班淮與陰氏聽到這話,竟沒有立刻反駁。尤其是陰氏,她臉上露出了沉思的神情,半晌後看向班婳,忽然笑了:“容伯爺有所不知,我們班家從來不是講究俗禮的人。你與我家姑娘何時成婚,确實是一件大事,但此事并不僅僅我們說了算。”

在她看來,婳婳嫁給容瑕确實有很多好處。一是人口簡單,嫁過去不用爲妯娌之間雞毛蒜皮的小事費神。上面沒有長輩,在規矩上也沒那麽多講究,還不用三不五時的早起去請安,以婳婳懶散的性格,讓她每日天剛亮就去請安伺候婆婆用飯,身爲母親的陰氏隻要想一想便覺得舍不得。自己養在掌心的女兒,從小到大就沒吃過什麽苦頭,嫁到别人家反而苦頭吃盡,這讓她怎麽放得下心?

再則就是方才她自己觀察過容瑕,此人脾性好,心胸寬廣。她家婳婳的性子不算太好,嫁給一個脾氣好些的男人,日子才能過得舒舒服服,有滋有味。若是成親以後,夫妻兩人相處在一起,卻日日生氣,處處不好,那嫁人後的日子還有什麽樂趣?

最重要的一點是,容瑕明顯已經了解到婳婳的性子,還有她的小愛好,甚至有時候他看婳婳的眼神也是溫柔的。

身爲母親,陰氏想的東西很多,但是唯一想要的,不過是兒女日子順遂而已。

“晚輩明白了,”容瑕微笑着看向班婳。

班婳擡頭對上容瑕雙眼,沒有扭捏,沒有躲閃,隻是眨了眨那雙漂亮的眼睛,“你覺得什麽日子好?”

“明年開春後,”容瑕笑,“那時候百花盛開,郡主一身紅裝,一定是世間最美的新娘子。”

班婳眼睛笑成了彎月。

就在容瑕以爲她會同意的時候,班婳歪了歪頭,一臉嬌憨,“我再想想,至少……要合八字,算日子,再談這些事。”

容瑕不慌不忙道:“八字我已經請欽天監的人算過,并沒有沖克,明年的二月二十六就是好日子。”

“唔……”班婳沒有想到容瑕的動作這麽快,竟然真的把日子算過了,她頭一扭,直接不講理道,“那、那你……”

“那你該三媒六聘,把該講的規矩都講了,”班婳扭臉,小聲道,“總不能就這麽定了。”

容瑕笑了起來,聲音溫柔得就像是春風,在撓着班婳耳朵的癢癢,撓得她耳朵尖都開始泛紅。

“郡主請放心,我不會讓你在規矩上受半點委屈,”容瑕并不惱,反而就像是縱容着小孩子在撒嬌一般,“我并非性急之人,隻是郡主對我而言太過重要,我舍不得有半點疏忽。”

班淮在旁邊摸下巴,容瑕雖然隻是他未來女婿,但行事作風頗有他當年的氣概啊。

陰氏抿了一口茶,沒有打斷兩人說話,她站起身,“我去裏屋休息。”

這态度已經近乎于不反對明年二月的成親日子了。

“夫人,我陪你去。”班淮扶住陰氏的手,把班恒留了下來。

“伯父伯母慢走。”容瑕行禮。

班恒看了眼離去的父母,又看了眼姐姐與未來姐夫,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捧着茶杯低頭喝茶,堅決不離開。他是一個有原則的人,比如說不讓人輕易靠近他姐。

好在容瑕知道這裏是班家,沒有做出太過出格的動作。面對班恒虎視眈眈地眼神,他對班婳無奈一笑,“過幾日我休沐,婳婳可有時間與我一起去西郊放紙鸢?”

“紙鸢?”班婳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好啊,我喜歡去!”

班恒幹咳一聲:“我也去。”方才父母在的時候,還規規矩矩叫他姐郡主,這會就變成婳婳了,這又不是蜀州的變臉戲法。

容瑕微笑着看向班恒,班恒挺直了脊背。

“人多才熱鬧。”容瑕如是說。

呵。

班恒朝班婳笑了笑。

容瑕在班家待了近三個時辰才離開,走出班家大門以後,等在外面的一名護衛迎了上來:“伯爺,欽天監的人要見你。”

欽天監的人主職是觀察天文地理,從星象雲層變化來推斷氣候的變化,若是遇到特大自然災害,他們還要兼職祈天,有沒有用處不知道,但是曆朝曆代欽天監都有人因爲大災年被砍頭。

一般被砍頭的人運氣都不太好,因爲他們遇到的是信奉鬼神,認爲欽天監的人應該祈來雨的。

欽天監什麽樣的人都有,有些喜歡觀察星象,有人喜歡研究什麽地震儀,欽天監的人品級都不高,在朝中地位也很普通,唯有貴族們拿着各種生辰八字讓他們推斷命理的時候,他們才有存在感一些。

對此欽天監的人也感到很委屈,他們是懂得觀察天文學,氣象學,不代表他們會算命啊。

然而在朝爲官,沒有幾樣特長都混不下去,所以欽天監的人漸漸地也學會了一項新技能,那就是推演生辰八字,命理玄學,準不準不重要,重要的是把這些貴族們忽悠住了。

欽天監的監正胡大人當年隻是一個小小的從九品漏刻博士,但是由于他年輕時跟了一位鐵口神斷的高人,備受貴族們信任,短短十年内,就成了欽天監最有資曆的人,不少人見到他,都要叫他一聲胡先生。

一開始成安伯讓他推算生辰八字,他是很樂意的。然而拿着八字一推算,他差點以爲是自己眼睛出了毛病,或是這八字有誤。

然而不管他怎麽算,這分明就是一個極其貴重但又薄命早亡的命格。

貴極帶鳳飛之相,卻又有短命之兆,短命之兆尤爲明顯,鳳飛之相卻虛無缥缈。

命都沒了,哪還能飛起來?

太子已有太子妃,太子若是登基,皇後便是太子妃,與福樂郡主又有何幹?便是二皇子登基,以二皇子對福樂郡主的厭惡程度,也不可能讓她做皇後。

說明這位郡主有可能是後面一種命格。

短命之相啊。

還有一種可能,但他卻不敢承認,或者是不想承認。

他暗自歎息一聲,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見容伯爺一面。怎麽說,他也算得上是依附于容伯爺的人,這些事無論如何也不能瞞着他。

容瑕在自己家中見到了胡大人,他走到上首坐下:“胡先生,八字算好了?”

“容伯爺,我的能力不精,隻怕是……”

“胡先生的能力我從不懷疑,有什麽話直說便是。”容瑕道,“之前我讓你定下的日子,可有問題?”

“那天确實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然而……”胡大人爲難的看着容瑕,“有問題的是福樂郡主八字。”

容瑕聞言皺起眉頭:“她的八字怎麽了?”

“福樂郡主八字看似顯赫,卻有命折之相,”胡大人擔心容瑕聽不明白,又補充了一句,“她将……死于利刃之下。”

容瑕眉梢一挑,眼神頓時變得淩厲起來:“胡先生,我從不信命,你應該明白。”

胡大人對上容瑕的雙眼,心頭一顫,忙起身道:“實際上福樂郡主的命格尚有改命之機,在下知道伯爺并不信任這些,然而……”

“說吧,還有什麽改命的機會?”容瑕打斷了胡大人的話。

“鳳命呈祥,隻要郡主身帶鳳命,自然涅火重生,無懼一切利刃。”胡大人對着容瑕作揖,“但是在下認爲此路不通。伯爺,請您三思。”

“你這話是在說福樂郡主,還是在說我?”容瑕臉上的笑意漸消,白皙的手指碰到桌面,桌面觸手冰涼,他微微垂下眼睑,“命由己不由天,福樂郡主有沒有鳳命如何,此生有我,定無人負她。”

“伯爺!”胡大人終于忍不住道,“在下不明白,既然您想要成就大業,又爲何要娶這樣一名女子?”

“胡先生,”容瑕偏頭看胡大人,眼底滿是寒意,“你這是要插手我的私事?”

“在下并無此意,”胡大人面色一白,“如今二皇子與太子派系的人私底下動作頻頻,還有一個摸不清動向的長青王,在下擔心您……”

“長青王就是一顆牆頭草,”容瑕冷笑,“有野心卻又沒有膽量,自以爲掩飾得極好,但那份心思卻昭然若揭。”

在這個京城裏活得很好的人,都不是傻子。

“這等大事,成則千古成名,敗者遺臭萬年。伯爺,請您三思啊。”胡大人終究不想容瑕走上那條路上。

“胡先生,”容瑕看着胡大人,“不久之前方丈說了與你一樣的話。”

胡大人頓時噤聲,他知道伯爺所說的方丈是誰。

“我很感激諸位願意追随我,但是有件事也希望胡大人明白,”容瑕抿了一口茶,語氣十分冷淡,“我最不喜歡的,便是别人對我的指手畫腳。”

胡大人手心微微滲出汗來:“是在下逾越了。”

容瑕點了點頭:“若是班家人來問,你隻需要說,明年二月二十六是好日子便足矣。至于其他的……一個字都不要多提。”

“是。”胡大人見伯爺面色稍微好了一些,才鼓足勇氣道,“或許福樂郡主命定之人,便是伯爺您。”

容瑕面色稍霁,手指輕輕摩挲着茶盞:“不是或許,而是隻有我。”

“是。”胡大人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竟然雙腳都在發顫,隻是方才太過緊張,竟是一點都沒有注意到。

胡大人離開以後,容瑕拿起紅紙上的八字批言看了很久,最後把這張紅紙緊緊地拽緊,從小到大,他不信鬼神,也不信天命,能信的隻有他自己。

“來人!”

杜九走了進來,“伯爺。”

“二皇子那邊,可以去幫一幫忙了。”紅紙上的紅顔料沾了容瑕一整隻手,他攤開掌心,看着掌心的豔紅,緩緩道,“我想二皇子應該會很喜歡我送他的這份禮。”

“是。”

二皇子居住在宮中西邊的西舍裏,與有品級的王府相比,這個地方又窄又小,一言一行都有無數雙眼睛盯着,同住在這邊的,還有他兩個十幾歲的庶弟,隻是這兩個弟弟從來沒有入過他的眼,他們在與不在,對蔣洛而言都沒有什麽差别。

自從西舍被重兵把守以後,他就在屋裏發了很久的脾氣,直到父皇病重太子監國的消息傳來,他才知道事态的嚴重性。

若是父皇出了什麽事,讓太子登得大寶,那他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外面的人都說太子仁愛厚道,不好女色,謙恭有禮但是在他看來,太子并非是仁愛之人。

說什麽太子不好美色,恐怕隻是面上不喜歡,内裏卻淫了無數的女人。隻有班婳那種不長腦子的女人才會覺得,太子隻是把她當做好妹妹。還從小跟太子玩在一塊,把他當做好人。

“殿下,”一個内侍匆匆走了進來,對二皇子道,“嚴家人傳消息進來了。”

“給我,”二皇子忙從内侍手裏接過紙條,紙條很小,上面隻寫了十餘子。但是對于一直被看守在院子的二皇子來說,這點消息已經彌足珍貴。

太子監國,朝政不穩,太子無力掌控。

看完紙條,二皇子把紙條撕碎,浸泡進茶水中,然後把茶水澆進花盆中,“有意思。”

内侍見二皇子被關了這麽久,竟然還笑出了聲,吓得不敢擡頭,以爲皇子是被氣傻了。

“殿、殿下?”

二皇子擡頭看着内侍:“怎麽了?”

内侍搖頭:“奴婢隻是想,您其實可以拉攏那四位大臣。”

“你說容瑕他們?”二皇子嘲諷般冷笑一聲,“别妄想了,他們可是父皇忠實的走狗。”不然病重之後,單單隻叫了他們四個人去面聖。

“他們隻是忠于陛下,不代表他們忠于太子,”内侍小聲道,“隻要太子做出讓他們失望的事,以這四位大人的行事,想來無法忍受這樣的人做未來帝王。”

“失望……”

二皇子皺了皺眉,太子慣會裝模作樣,身邊除了太子妃就隻有一個妾室,膝下雖然隻有一個女兒,卻氣度從容,仿佛一點都不着急,偏偏文人們似乎就愛他這個調調,一個勁兒誇着太子有多好。

太子有多好……

對,既然這些人喜歡誇太子好,那就讓他們誇,死命的誇,慢慢的誇,誇得天下人都說他好,連父皇都比不過的程度。

他倒要看看,父皇究竟容不容得下一個比他還要“好”的太子。

“殿下,奴婢雖然不是真男人,但是奴婢平日看到漂亮宮女,也是忍不住要多看幾眼的,”内侍小聲道,“太子殿下是個真男人,又怎麽會對美色無動于衷呢?”

“你說得對,”二皇子頓時高興起來,“對美色無動于衷的男人,不是裝出來,就是柳下惠。”

内侍行了一個禮,殷勤道:“能爲殿下分憂,是奴婢分内之事。”

人們往往拿自己的标準去看待他人,并且以此作爲準則,二皇子便是如此。

宮中暗流湧動,唯有班家人似乎是暗流中唯一沒有反應的溫室,班家四口除了出門的次數少些以外,日子該怎麽過還是怎麽過,夏天快要到了,班家人已經忙着量體裁衣,準備把素色的衣服穿出一百零八種不同的美感來。

夏季容易出汗,金屬類的銀首飾也不合用了,往年的首飾顔色又太過豔麗,不适合他們現在用,又該如何?

買,全都重新買。

玻璃種的,羊脂白玉的,顔色素淨的水晶,這些都是可以用上的。

錢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能早點花了就花了,待到抄家時,全都便宜了别人那才是不劃算。

班家人一直覺得,東西隻有花掉了才不算浪費,放在屋子裏積灰不是他們的風格。帳子、紗窗、遮陽紗通通換成最好的素色薄紗,既透風看着也舒服。

把家中書庫的書籍搬出來晾曬時,班婳趴在涼亭裏,看着院子裏曬的這些書,忍不住昏昏欲睡。

班恒比她好不到哪去,他趴在圍欄上,打個哈欠道:“姐,這些書留着可真麻煩,不能吃不能用的,等幾年還不知道會便宜誰。要不等容君珀休沐的時候,讓他過來自己挑,他看上了那些我就把這些給你做嫁妝。”

“誰要這個做嫁妝,”班婳頗爲嫌棄,“你還不如多給我幾間莊子鋪子。”

“那也成,”班恒很大方地點頭,“莊子鋪子那肯定不會少。不過書也是要的,萬一我未來的外甥喜歡讀書,我們家豈不是多了一個才子?”

“什麽外甥,八字沒一撇的事,你不如想着你未來的孩子是才子才女,”班婳半眯着眼:“一天比一天熱,每天都犯困。”

“可不是,天氣一熱,哪都不想去,”班恒道,“看着白花花的太陽,就有些犯眼暈。”

“世子,郡主,”一個小厮匆匆跑過來,因爲跑得太急,還把曬在地上的書踩了一腳,“大事不好了。”

“發生什麽事了?”班婳與班恒坐直身體,見小厮這般慌張,面色也跟着嚴肅起來。

“方才外面傳來消息,成安伯與姚尚書不知怎的觸怒了陛下,陛下竟讓侍衛打了兩人的闆子。”

“什麽?”班婳眉頭緊皺,“現在怎麽樣了?”

“成安伯已經被送回府了,據說情況不太好,成安伯府的下人,已經到處找大夫了。”

堂堂伯爺,竟然要由下人出門去找大夫,難道是伯府的大夫不中用,還是太醫院的人不敢到伯府上去治傷?

這情況要多嚴重,才會鬧得這麽大?

“把我們府上養着的那幾個大夫先安排過去,”班恒當下毫不猶豫道,“趕緊的。”

“是,小的這就去套馬。”小厮馬上應下,轉身就跑。

班恒轉頭看班婳:“姐……”

“去成安伯府。”

班婳面色一肅,轉身就走入了陽光之下。

班恒毫不猶豫地就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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