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那麽快,又那麽慢。
她期待了很久,又害怕了很久的日子終于到來,腦子裏亂哄哄一片,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高興還是難過。
“迎親使到啦!”
聽到“迎親使”三個字,她心底顫了顫,就像是一根冰寒的針對着她的心尖紮了進去,她的内心頓時便變得空空落落,不知道是失落還是難過,奇異的是,她竟然沒覺得憤怒。
握了握拳,她的指尖有些涼,但是大腦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妹妹,”謝家大郎聲音裏帶着強忍的怒氣,他彎腰背起謝宛谕,對她小聲道,“宮中諸事複雜,妹妹一切皆要小心。若是需要什麽,就讓人回來告訴家裏,不要太過委屈自己。”
謝宛谕拽緊大哥的衣服,低聲應下。
這門婚事是他們謝家自己應下的,現如今就算知道二皇子有可能不是良配,謝家也沒有膽量悔婚。若是普通人家婚事不幸,隻要有娘家人支持,女兒家尚能提出和離。可是嫁入皇家,那就隻能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
出了内院,謝宛谕聽到四周都充斥着恭喜的聲音,但她卻覺得此刻格外難堪,天下人都知道二皇子不喜歡她這個二皇子妃,連親自迎接她都做不到。
這本該她一輩子重要的時刻,卻成了她這一生最恨的時候。
事實上,二皇子也沒有來接謝宛谕,但他也沒有在宮中。
婚禮的吉時在傍晚,他換下新郎服,來到了石飛仙常去的竹林。他隻是心有不甘,所以出來散散心,沒有想到的是,石飛仙竟然真的在林中。
“二皇子殿下?”石飛仙從亭中站起身,驚訝地看着這個男人,“今天不是你大喜的日子嗎,你怎麽在這裏?”
蔣洛看着眼前這個神情落寞的女子,忍不住朝她所在的方向走了幾步,“所娶之人,非我心儀之人,何喜之有?”
“你……”石飛仙避開蔣洛的視線,歎息一聲道,“你不該說這話,宛谕若是知道,該有多麽傷心難過?”
“你總是替别人着想,爲什麽就不能替自己想一想,不爲我想想?”蔣洛大步上前,抓住石飛仙的手腕,“我喜歡誰,難道你還不知道嗎?她是你的朋友,那我又算什麽?”
跟在二皇子身後的太監,吓得跪在了亭外,今天這場婚事若是出了意外,跟着殿下一道出宮的他,恐怕連命都保不住了。
“那你就算是腦子不太好咯。”穿着淺色騎裝的班婳似笑非笑地從林子走出來,她身後還跟着幾個有名的纨绔子弟,這些人有男有女,都是京城混不吝的人物,他們臉上都帶着意外之色,誰能想到今天成婚的二皇子,竟然與石相的女兒不清不楚?
謝宛谕與石飛仙不是交好麽?
本來他們幾個都是不去湊婚宴熱鬧的遊手好閑之輩,今天約好出來騎騎馬,賞一賞春景,誰料到剛出來就會看到這場好戲?
班婳若不是被班恒提醒,也忘了今天約好要跟人賞春。他們一行人見到疑似二皇子的人進了竹林,出于好奇便跟了進來,沒想到會發現這種事。
新郎不去迎接新娘,卻跑來跟新娘密友述說衷腸,連話本都不好意思這麽寫,二皇子與石飛仙倒是幹出來了。
蔣洛回頭看向班婳等人,把石飛仙攔在身後,沉下臉道:“你們怎麽在這裏?”
石飛仙臉色比蔣洛更難看,今天這事傳出去,對她絕對沒有好處。可是看看班婳身後那些人,有周家的,王家的,還有皇室遠宗同姓蔣的,這些都不是她與二皇子能夠随随便便命令的人。
越想石飛仙臉上的表情越不自在,尤其是二皇子竟然把她攔在身後以後,她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二皇子一句,究竟有沒有腦子,這不是明着告訴這些人,他們之間的關系,超出了男女正常情誼嗎?
她想了想,若無其事地從蔣洛身後走了出來,對班婳等人福了福身:“今日真巧,你們都是來賞春的?竟然跟二皇子殿下前後腳到?”
“班婳,你竟然帶着這些人跟蹤我?”蔣洛聽到石飛仙這話,頓時想到,世上怎麽可能有那麽巧的事情,他剛跟石姑娘說話,這些人就冒出來,明顯就是跟着他來的。
“殿下見諒,我等見殿下隻帶着幾個太監進山,擔心您出意外,所以就多事跟着進來了,”周常箫是聽說過二皇子打斷班婳手臂這個傳言的,擔心二皇子又發瘋,便先開口道,“請殿下明察。”
他們這麽多公子小姐在場,要說跟蹤就太過了,這個鍋他們不會背,二皇子也沒本事讓他們硬背鍋。他們是纨绔,不是笨蛋,二皇子可不是陛下或是太子,還沒這麽大的本事來指鹿爲馬。
再說了,他倆一個即将成婚的新郎官,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在這荒郊野外做什麽,有什麽不能看的?這林子又不是皇家禁地,他倆來得,他們便來不得了麽?
“哼。”二皇子冷哼一聲,伸手指着班婳,“周常箫你給我讓開,班婳,你給我說清楚,什麽叫我腦子有病?你竟敢以下犯上,究竟有沒有把皇家看在眼裏?”
“今日乃是殿下大婚之日,但你卻與其他女人在密林中幽會,這事一般正常人幹不出來,”班婳擡了擡下巴,指了指腦袋,“你若是覺得我說得不對,可以把今日之事上報陛下或是娘娘,臣女甘願受罰。”
“你!”蔣洛不敢讓雲慶帝知道這事,更不敢讓母後知道。若是母後知道他竟然這麽做,不僅他要受罰,恐怕連飛仙也要受到母親厭棄,所以他不敢賭這個可能,所以這口氣竟隻能忍下了。
“郡主,我想你可能誤會了,”石飛仙勉強笑道,“我跟二皇子殿下隻是碰巧遇見。”
“石小姐不必跟我們解釋這種小事,”班婳搖了搖食指,顯得十分好說話,“隻要二皇子妃相信你就好了。”
石飛仙面色微變,随後陪笑道:“隻要諸位不誤會我,二皇子妃自然也不會産生什麽誤會。”
這是讓他們不要亂說話的意思?
幾位纨绔挑了挑眉,他們長這麽大,什麽時候講理過?什麽時候别人說什麽,他們就聽什麽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石小姐乃是大業第一美人,别人傾心于你也是正常,”一位與石飛仙有過節的貴族小姐捂嘴笑道,“這不怪你,我們都明白。”
自從艾頗國王子把班婳錯認爲第一美人以後,石飛仙這個大業第一美人就成了笑話,石飛仙自己也不再想聽别人這麽來稱呼她,隻要一聽到“第一美人”,她就會想起當日在宮殿外受到的奇恥大辱。
纨绔們齊聲笑起來,這些笑聲就像是巴掌扇在石飛仙的臉上。
石飛仙與這些纨绔們沒有多少交情,她覺得這些人是自甘堕落,諸多瞧不起。而纨绔們亦覺得石飛仙、石晉之流爲人做作虛僞,不過是假正經。兩邊人互相不感冒,平日也玩不到一塊。
現在石飛仙做出來的事情,在他們看來那就是挖好友牆角,是他們這些纨绔最不屑做的事情。
“閉嘴!”二皇子哪裏能眼睜睜看着這些纨绔欺負石飛仙,沉着臉道,“你們說話,不必這般陰陽怪氣。”
幾個纨绔翻了白眼,雖然沒有直接跟二皇子吵,但是仍舊用眼神來表達他們不屈的靈魂。
“殿下,”班婳淡淡地看了石飛仙一眼,“謝小姐今日乃是你的新娘,你現在該回宮了。”
“你算個什麽東西,本殿下還用不着你來指手畫腳,”二皇子嫌惡道,“你一個訂了親的女人,就該好好待在家裏,等着男人來娶你,别到時候又被人退婚,這次可沒有人來幫你找個好男人嫁了。”
石飛仙下意識覺得這話有些不太好,以班婳的脾氣,二皇子這話隻怕要惹來麻煩。
班婳幽幽地看着二皇子:“是啊,臣女的祖母已經遇刺身亡,大約二皇子殿下對這個結果,是很失望的。”
二皇子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班婳這話是什麽意思,但是石飛仙卻明白了過來。
班婳這是暗指二皇子對德甯大長公主幫陛下擋下刺客一舉不滿,身爲皇子,他爲什麽要對這事不滿,難道他在盼着陛下死?
這個罪名誰也背不起,尤其是皇子。
石飛仙轉頭看二皇子,見他竟還沒有反應過來,張了張嘴,想起自家是支持太子登基的,便裝作什麽都沒有聽懂,默默地低下了頭。
“殿下!”近身伺候的小太監着急地看着蔣洛,這時候你不說話,就等同于默認啊!
蔣洛疑惑不解地看了眼神情焦急的太監,瞪着班婳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臣女并沒有什麽意思,二皇子你自己明白就好,”班婳淡淡地對二皇子福了福身,“既然殿下是與石小姐有事商談,并不是孤身在外,我等也就放心了,告辭。”
蔣洛一直都不明白,班婳長得也算不錯,爲什麽就這麽不讨人喜歡呢?
從小就這樣,明明他跟班婳年齡更接近,可是她卻喜歡黏着太子。再後來太子娶妻了,班婳便不太愛到後宮來了,即使進宮,也隻是見一見父皇與母後,便再也沒有私下與他們來往過。
以至于他總是覺得,班婳這樣的女人,天生骨子裏就知道讨好誰,忽視誰。隻要他與太子在,班婳便懂得讨好太子,因爲她從小就明白,太子比他更尊貴。
這種對班婳的讨厭從蔣洛年幼時便養成了,後來他長大可以自己出宮了,認識了不少女人,才知道世界上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像班婳那樣。石家小姐性格溫婉,善解人意,即使路邊的小乞兒都能引起她的憐憫心,她就像是最溫暖的春水,讓他整個人都柔軟起來。
他有多讨厭班婳,便有多喜歡石飛仙。因爲石飛仙所擁有的,都是班婳不曾有過的。
見班婳提出要走,蔣洛冷笑一聲:“本就是多事之人,早些滾吧。”
在場衆人聞言皺了皺眉,他們都是貴族出身,就算是再沒風度的纨绔,在面對女兒家的時候,也要有意保持幾分斯文,二皇子竟這麽對女兒家說話,實在是……
原本他們還覺得二皇子摔斷了福樂郡主手臂有些誇張,現在看來,傳言恐怕不是假的。
“殿下,臣女可不會滾,”班婳似笑非笑地看了石飛仙一眼,“早有鸠占鵲巢一說,不知石小姐是什麽?”
石飛仙面色一變:“郡主,請注意您的措辭。”
“石小姐這話說得可真奇怪,我說了什麽不得了的話麽?”班婳笑着鼓掌道,“我一直覺得石小姐是個難得一見的奇女子,能與謝家二公子暢所欲言,成爲知己好友,也能與二皇子殿下……惺惺相惜。對了,還能對成安伯心有千千結,似語又無言,世間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
“謝二公子?”衆人驚訝地看着班婳,這裏面還有謝二公子的事情?
班婳是個愛玩的活潑性子,但是大家都知道她有個特性,從不輕易說哪個女兒家的壞話,她若是不喜歡誰,便直接說她與這人性格不合,多的話卻不會随便亂說。
她現在能當着石飛仙的面說這些,可見事情是真的發生過。
“你、你不要胡說八道,”石飛仙聲音尖利道,“班婳,你别逼我。”
“石小姐真有意思,去年謝二公子在給你送詩集回來的路上,摔壞了眼睛,結果沒過幾日,流言竟變成了我克夫,”班婳攤手,“他謝啓臨與我解除婚約都兩年了,這算哪門子的克夫,他算我什麽夫,你說這有沒有道理?”
石飛仙被班婳氣得渾身發抖,她嘴硬道:“你胡說八道,我根本不知道什麽詩集。”
“你究竟知不知道,老天爺清楚,你清楚,還有送詩集的謝二公子清楚,”班婳輕笑一聲,“對了,不知道謝二公子有沒有跟你說,他送你的這本詩集手抄本,原本是從我班家得去的?”
石飛仙怔住,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麽合适。
“郡主,”謝啓臨從林子外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石飛仙,對二皇子與班婳行了一個禮,“往事已成風,請郡主不必再提。”
“你算什麽東西,你叫我姐不提就不提?”班恒翻個白眼,“臉這麽大,三個面具都裝不下。”
班婳笑了笑:“今天真是個好日子,連一個僻靜的竹林都這麽熱鬧。”
“謝啓臨,你的眼睛真是給石小姐送詩集回來的途中摔壞的?”蔣洛是個男人,即便他現在要成婚了,也不想要自己喜歡的女人與其他男人有暧昧的關系。
謝啓臨對蔣洛拱手道:“殿下,您該回宮了。”
他來這裏,不是跟蔣洛爲了一個女人争吵,而是爲自己妹妹鳴不平的。他看了眼蔣洛身邊的石飛仙,平靜得就像在看一個沒什麽交情的陌生人。
“急什麽,吉時不還沒到麽?”蔣洛不耐煩道,“你先跟我說說,你究竟有沒有給石姑娘送詩集?”
石飛仙看着謝啓臨,滿臉蒼白,眼裏帶着祈求。
謝啓臨移開自己視線,緩緩道:“沒有。”
蔣洛松了一口氣,他轉頭對看向班婳:“你爲何要抹黑石姑娘閨譽?”
“殿下,我一個女人怎麽能抹黑她的閨譽?”班婳歎口氣,“您這個準新郎,與她在這密林中見面,才是抹黑石姑娘閨譽啊。石姑娘如天上明月般皎潔,怎麽會與自己好姐妹的丈夫幽會,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石飛仙聽到這話,心裏對班婳恨得咬牙切齒,可是她心裏清楚,她現在越說話,就越容易被抓住把柄。她不明白,當初謝啓臨給她送詩集這件事,隻有她與謝啓臨知道,班婳從哪打聽到的?
難道是他們身邊的下人管不住嘴巴?
班婳這話,逗得不少人都笑了起來。是啊,石小姐這麽美,這麽出塵,這麽講規矩,又怎麽會與一個今天就要成婚的男人拉拉扯扯,尤其是新娘還是她的好姐妹。
“郡主……”
“閉嘴!”班婳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她嘲諷地看着謝啓臨,“我看到你就覺得惡心,别跟我說話。”
謝啓臨唇角顫了顫,沒有說話。
“身爲男人,你無能。作爲人子,你不孝。作爲兄長,你……”班婳擺手,“算了,我都懶得說你,反正我弟若是你這種男人,我早就一腳踹走他,免得他在外面丢人現眼。”
班恒:?
“姐,”班恒狗腿地蹭到班婳身邊,“我可是一直都乖乖的。”
班婳拍了拍他的頭頂:“嗯,所以我沒有踹過你。”
謝啓臨沉默良久,對班婳深揖道:“郡主,對不住。”
他終究對不起她,這是改不了的事實。
蔣洛覺得今天這事有些奇怪,他隻是出來散散心,巧遇石飛仙,但是事情的發展好像有些不對勁。
謝啓臨這副被班婳怎麽嘲諷都不還口的模樣,怎麽看都不像是沒事情發生的樣子。還有班婳剛才說石姑娘與謝啓臨、成安伯的那些事,真的是她在撒謊?
成安伯可是班婳的未婚夫,班婳應該沒必要拿自己未來夫君來撒謊。
可是石姑娘不是說,她心儀成安伯這事,都是外面的流言,她對情愛并無興趣,隻寄情于山水詩畫之中麽?
盡管他處處看班婳不順眼,可是每次她說過的話,他都忍不住要深思幾分,萬一……是真的呢?
“你……”蔣洛回頭看石飛仙,見她眼中含淚,欲語還休的模樣,心頭一股煩躁之意突起,對身邊的小太監道:“罷了,回宮。”左右是他無緣能娶的女人,多想又有何益?她乃相府千金,又不可能嫁給他做妾室。
“恭送殿下。”石飛仙對二皇子福了福身,然而這一次蔣洛沒有回頭,徑直離開了竹林。
“戲都看完了,我們也該走了,”班婳懶洋洋的對石飛仙道,“石小姐多多保重。”
“郡主,”石飛仙叫住班婳,“我不明白,你爲何處處針對我?”
班婳挑眉:“你就當我嫉妒你的美貌好了。”
“噗!”
有人忍不住笑出聲,石飛仙的臉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班婳出場的時候,總是前呼後擁,離開的時候也是沸沸揚揚。她與那些纨绔離開以後,竹林裏便安靜下來。
謝啓臨對石飛仙道:“告辭。”
“等等,”石飛仙叫住謝啓臨,眼眶微紅道:“你是不是也像他們一樣,在心裏偷偷嘲笑我?”
“石姑娘,”謝啓臨看着地上幹枯的竹葉,語氣平靜道:“在下什麽想法都沒有,你不要誤會。”
“你不是沒有想法,而是在怨我對不對?”石飛仙忍不住又哭又笑道,“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與班婳鬧成那樣,謝家與班家也不會成爲仇家。班家人心眼小,又愛記仇,若不是他們的報複,謝家又怎麽遇到這麽多事。所以這一切事情的起源都在我身上,你若怪我也是應該的。”
“我能怪的隻有我自己,”謝啓臨打斷石飛仙的話,“當年我年輕不懂事,犯下的錯,已經不能彌補了。”
“若是石姑娘真覺得對不起我,日後便離二皇子殿下遠一些,他是在下妹妹的夫婿,在下隻有這一個妹妹,不忍心她被好友與丈夫一起背叛,”謝啓臨擡頭看着石飛仙,“你能做到嗎?”
石飛仙尴尬地避開謝啓臨視線:“在你眼中,我就是這樣的人?”
謝啓臨沒有說話,回答石飛仙的隻有一片寂靜。
“好,我明白了!”石飛仙自嘲道,“你終究是怪我的。”
風起,竹林發出唰唰地聲響,謝啓臨站在原地,就像是沒有感情的人偶。
“謝啓臨,你當年……真的有那麽愛我,真的對班婳一點感情也沒有嗎?”石飛仙忽然道,“你口中說着不怪我,但是你的心裏,卻是怨着的。剛才你的目光,一直都落在班婳的身上,恐怕連你自己都沒能察覺吧。”
謝啓臨肩膀動了動,他摸了摸自己的銀面具,淡淡道:“随便石姑娘怎麽想都好,告辭。”
石飛仙看着謝啓臨離去的背影,自嘲地笑出聲。
當年謝啓臨送給了她一幅畫像,畫像上的她站在柳樹下,恍若仙人。然而她卻一點都不喜歡那幅畫,因爲那幅畫上,她的裙擺上繡着大朵的牡丹花,很美,很豔麗。
可她從不穿有牡丹花紋的裙衫,亦不喜歡豔麗繁複的發型,畫上的人是她,又不是她。
謝啓臨對她說盡愛戀相思語,可是他真的有他說的那麽愛她嗎?
當年他說着愛她的話,心裏卻對别的女人動了心思,也就不要怪她算計了他。
隻恨班婳這個女人,竟像是一個銅豌豆般,毛病一堆,可她偏偏卻拿她沒有辦法。
想到班婳日後會嫁給成安伯,石飛仙心裏的恨意便怎麽也止不住。
“伯爺。”杜九靠近正在與其他官員喝酒說話的容瑕,在他身邊輕語了幾句。
容瑕臉上的笑意不變,隻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杜九對同桌的幾位大人抱了抱拳,退到了外面。
待二皇子大婚過後,容瑕便要去吏部正式任職,所以坐在這一桌的是六部尚書以及兩位相爺。這八個人心思各異,甚至立場各有不同,但是面上都是一派和諧,仿佛彼此從未在政見上産生過矛盾。
在迎親隊伍出宮的時候,在座八人都知道二皇子沒有去親迎,但誰也沒有先開口提這事,隻扯着無關的話題,打發着時間。
今天這個婚禮辦成這樣,最高興的便是石崇海,對于他而言,二皇子犯下的蠢事越多,太子的地位就越穩,他恨不得二皇子出宮以後,就不要回來了。
“借着這個好日子,老夫冒昧地向容伯爺問一句,不知道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喝上你的喜酒呢?”石崇海笑得一臉溫和,仿佛壓根不知道嚴晖的二兒子爲了容瑕的未婚妻鬧得要死要活一般。
旁邊嚴晖聽到石崇海這話,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其他官員笑着看向容瑕,似乎對這個話題也極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