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飛仙看到容瑕對班婳舉杯邀敬時,胃裏就像是喝下了一壇子醋,酸澀得難受。坐在她身邊的石夫人輕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飛仙,你怎麽了?”
“母親,我沒事,”石飛仙往殿外看了一眼,“外面又開始下雪了,不知道兄長會不會冷?”
“能爲皇上做事,是我們石氏一族的榮幸,”石夫人見女兒擔心兄長,便笑着道,“你不必擔心,我讓人給你兄長做了貼身保暖的衣物,應該不會太冷。”
石飛仙勉強笑了笑:“那就好。”
過來讨好石夫人的人很多,所以石夫人也沒有察覺到女兒的異樣,轉頭與鄰座的夫人說起話來。
班婳走到陰氏身邊坐下,把手放進陰氏暖和的掌心,蹭着陰氏身上的溫度。
“手怎麽這麽涼,”陰氏摸了摸班婳身上的宮裝,把她的手捧在掌心,“你這丫頭,爲了美連冷都不怕了。”
“本來是不冷的,半路上見一個小太監有些可憐,便順手幫了他一把,”班婳朝陰氏身邊擠了擠,“母親,身上好暖和。”
“因爲我比你穿得厚實,”陰氏又好氣又好笑,隻好無奈道,“都是你父親慣的。”
班婳也不辯解,隻朝陰氏讨好一笑,顯得乖巧極了。
“太子到、太子妃到。”
陰氏與班婳理了理衣衫,站起身迎接太子與太子妃的到來。
太子妃石氏,未出嫁前便頗有仁孝謙恭之美名,嫁入東宮成爲太子妃以後,更是賢德之名在外。她容貌與才華雖不及妹妹石飛仙,但仍舊是京城裏有名的女子。
她與太子也算得上是舉案齊眉,琴瑟和鳴,唯一不太好的一點就是她與太子成婚四年,至今沒能誕下一子。太子雖未因此對她有所怨言,但是随着二皇子即将成婚,她内心便越來越焦急。
走進大殿前,太子握住了她的手,對她笑了笑。
她看了眼四周,小聲道:“殿下,這不合規矩。”說完,她把手從太子的掌心抽了出來。
太子無奈一笑,與她并肩進了内殿,但是她卻落後了太子半步。
“見過太子,太子妃。”
地毯很柔軟,太子妃看着四周衆人垂下的腦袋,臉上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走過班婳身邊時,她腳步微微一頓,目光落到班婳發間的血玉钗上,紅得有些刺眼。
太子乃未來的帝王,他的座位低于帝王,但又高于衆臣,直到夫妻二人落座,衆人才再度擡起頭來。
“諸位大人請落座,”太子起身道,“今日乃父皇萬壽,普天同慶之日,諸位大人不必如此多禮。”
太子仁德,性子溫和,在朝臣中十分有聲望,倒是二皇子總是胡鬧,不太得臣心。二皇子看着太子夫婦在上面裝模作樣,冷笑一聲,也不管其他人怎麽想,行禮後便坐下了,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
班婳所坐的位置在二皇子對面下方,她注意到二皇子的動作,在心裏暗暗罵了一句傻子。連基本的做戲都不會,你這是要上天啊。太子乃是他的長兄,還是同母兄弟,他在外人面前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太子,待日後太子登基,就算要收拾你這個弟弟,别人也隻會覺得,是他這個弟弟太寒長兄的心。
班婳覺得自己就挺會作的,但是與二皇子比起來,她就是委婉派的。
二皇子心裏正憋氣,見班婳在看自己,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看什麽看,沒見過男人麽?
班婳犯了一個白眼,啧,性格沒有太子表哥好便罷了,長得還沒太子好看。
不知道爲什麽,蔣洛覺得自己一看到班婳,心裏的火氣就更大。想到自己這些日子被圈在宮裏的日子,他便恨不得生撕了她,但是……他不敢。
班婳這個女人實在邪性又不要臉,在父皇面前也敢做戲撒謊,偏偏父皇還吃她這一套。這次因爲父皇萬壽禮他才得以出宮,他不想剛出來又被關進去,這次暫且饒了這個小賤人。
坐在二皇子身邊的人見二皇子盯着班婳不放,頓時一個個恍然大悟。果然英雄難過美人觀,都傳二皇子不喜福樂郡主,但是看他盯着福樂郡主眼珠子都不轉的模樣,似乎也不是真的讨厭嘛。
在皇帝萬壽禮上,沒有誰敢鬧出一點不開心的事情,就算家裏死了嬌妻美妾,臉上也要擠出笑來。
所以當雲慶帝與皇後出現在大殿上時,看到的便是一張比一張燦爛的笑臉,有些人長得一般,偏偏還笑成了菊花,帝後二人紛紛移開眼睛,在人群中找一些相貌出衆的人看幾眼,才覺得眼睛好受一點。
這家兒郎長得不錯,那家的閨女也漂亮。再扭頭,兒郎裏還是容君珀長得最好看,就這麽簡簡單單地站着,就比其他男人好看。皇後摸了摸手镯,隻可惜她沒有适齡的女兒,不然招來做驸馬多好。
宮裏公主有好幾個,但對于皇後來說,這樣的好男人,不能便宜那些妃妾的女兒,這是她身爲皇後的驕傲與任性。
福樂郡主今天這身打扮真美,比其他貴女都要亮眼,這若是自家閨女,她肯定天天給她打扮得美1美地,沒事就找一大排男人任她挑選,看誰敢說一個不字。
皇後對班婳笑了笑,班婳回了她一個親昵燦爛的笑。
年紀一大,就喜歡這種鮮活漂亮讨喜的小姑娘,至于那些講規矩的才女,反而不是那麽招她喜歡。自家老二也不知怎麽想的,這般漂亮的小姑娘,也能把人手臂摔傷,這要是自家閨女,敢有人這麽對她,她不弄死他才怪。
皇後端莊地坐在了鳳座之上,她不是一個特别愛笑的人,所以後宮妃嫔都十分敬畏她,覺得她深不可測。同樣這麽想的,還有朝中命婦,她們在皇後面前,總是擺着最尊重的姿态,唯恐引得她發怒。
帝後面前,行叩拜大禮,慶陛下萬壽之喜。
照舊是各種歌功頌德,照舊是附屬國使臣獻禮,班婳單手托腮,聽着附屬國使臣蹩腳的大業朝官話,時不時喝一口茶,以保證自己不要打哈欠。
這些附屬國也挺有意思,拍馬屁的話比大業朝的官員們還要不要臉,每年班婳都能在他們身上學到不少拍馬屁的精髓。
“皇王,您乃藍天上的雄鷹,引領着我族走向輝煌。”
班婳在陰氏耳邊小聲道:“這個國家上次來的時候,是不是說的雄鹿?”
陰氏差點沒繃住笑出聲,忙在桌子下捏了她一把:“别鬧。”
“皇後,”等這個附屬國退下以後,皇帝在皇後耳邊輕聲道,“這國家上個使臣好像誇朕是雄獅?”
“陛下,”皇後唇角微動,臉上的表情沒有多少變化,“上次使臣誇的是老虎。”
“是嗎?”雲慶帝皺了皺眉,誇他的人是實在太多,還有誇他是什麽月光下的什麽花,他也記不住了。
皇後斬釘截鐵地點頭:“是的。”
帝後身邊的王德微微動了一下。
不,上次誇的是雄鹿。
雲慶帝這個萬壽禮過得很熱鬧,中午用過宴席以後,下午諸臣與使臣們又看了各種歌舞表演,有大業的,也有附屬國們帶來的表演團,倒也有幾分意思。
“陛下,”一位附屬國王子道,“鄙國聽聞貴國有一位容貌傾城,驚才絕豔的女子,心中十分向往,不知小王可否求娶這位女子爲正妃?”
雲慶帝面色一僵,容貌傾城……
該不是姑母的孫女吧?
“不知王子說的是哪位女子?”雲慶帝腦子飛速轉動,想着該以何種溫婉的方式拒絕。
“據說這位女子姓石,擅詩詞,會作畫,是個極聰慧的女子,”這位附屬國王子一臉向往道,“小王十分喜愛貴國的文化,願意留在大業學習貴國的禮儀文化,并且求娶這位美麗聰慧的姑娘。”
雲慶帝頓時松了一口氣,原來說的是太子妃妹妹,不是婳婳啊。不過這附屬國也不過是彈丸之地,當朝相爺之女怎麽能嫁給蠻夷之人?
他看了眼面色不太好的石崇海,笑着道:“王子殿下,我大業有句話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心儀石姑娘,便要以男人的方式赢得她的芳心,王子你覺得呢?”
附屬國王子聞言便道:“陛下所言甚是,不知石姑娘怎樣才能答應本王的求婚。”
大業朝諸位大臣打量一下這位附屬國王子,相貌倒是很不錯,隻是皮膚黑了點,略粗莽了點。再看一看離他不遠的容瑕,衆人瞬間在心底齊齊搖頭。
怎樣也不可能答應你的求婚啊。
石崇海的臉色十分難看,班婳相信,說這話的如果不是附屬國的王子,這位石相爺大概會沖過去給這個王子啪啪兩耳光。
不過相爺不愧是相爺,盡管面前這個外族王子在惦記他的女兒,他還是維持了當朝右相的風度。
“王子殿下,今日乃是陛下萬壽,此事隻怕不宜在這個時候細談,”石崇海微笑道,“台上舞姿曼妙,王子豈可辜負?”
“你說得對,”王子點了點頭,“我明日再到貴府細談。”
班婳敢肯定,石相爺的表情僵硬了一個瞬間,隻是他掩飾得極好,幾乎無人能發現。
“姐,”班恒貓着腰湊到班婳身邊,小聲道,“你還是把你的臉遮住,萬一這王子看上你怎麽辦?”
“不過是彈丸之地的王子,難不成還想我大業貴女随他挑揀?”陰氏淡淡喝了一口茶,“放心吧,他連石家的女兒都娶不到,更别說你姐。”
班恒聞言心中大定,回自己座位前,又拍了班婳一個馬屁。
“她沒有你美,容貌傾城這個詞語不太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