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隻有鼻端傳來陣陣的酒香,黑暗中還有悉悉索索的聲音。
安芸熙吓得毛骨悚然,顫聲問道:“誰……”
“刺啦……”火石摩擦的聲音隐約傳來,眼前也驟然一亮。
安芸熙眨了眨眼睛,才适應驟然明亮的房間,再睜開眼才看清了她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一個建在地下的酒窖,靠牆的地方擺滿了酒壇,濃重的酒香中人欲醉。
一個面容狠戾的中年人站在她的面前,狠狠地瞪着她,安芸熙害怕的瑟縮了一下,顫聲道:“你……你是誰,爲什麽要抓我?”
“你這賤人,都是你害死了我的兒子,你賠我元威命來。”那人說完,狠狠地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安芸熙嘴角頓時泌出了血迹。
聽到鄭元威的名字,安芸熙頓時就明白了面前的人是誰,她不由遲疑的道:“你……你是通政司副使鄭獻。”她在姬雲做的冊子上看到過鄭獻,此人不過四十歲上下,可此時出現在她面前的人,蒼老的好似一個垂垂老者,顯見喪子之痛對他的打擊很大,整個人看起來瘋瘋癫癫的。
“鄭大人,我……我根本就不認識貴公子,我怎麽會殺害他,請……鄭大人明鑒。”
鄭獻怒喝道:“都是因爲你,若不是你梁隆意他會把元威打的一個多月都下不了床,若不是你,姬雲他會動怒殺死我的兒子,都是你這個賤人……”他說完,還要再打。
安芸熙慌忙向後挪了挪,護住自己的頭道:“鄭大人,害死貴公子的罪魁禍首是四皇子,他明知我們兩家根本不可能聯姻,還叫你去請求皇上賜婚,才惹怒了梁隆意和姬雲,和我并沒有什麽關系。你不敢找四皇子報仇,反而來欺淩我一個弱女子,其不是本末倒置,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怎麽算是給另公子報仇了呐。”
鄭獻嘶吼道:“我不管,都是你,都是因爲你這個賤人,你去死……”他說着,就去推靠在牆邊的酒壇,酒壇摔落在地上,噴濺的四處都是。
鄭獻狀若瘋狂,不住的推翻酒壇,一邊摔砸,一邊吼叫:“你去死,我要燒死你,燒死你……”
安芸熙左躲右閃,可還是有一個酒壇摔落在她的頭上,額角被砸破,血狂湧而出,染紅了她白皙的臉,模糊了她的視線。模模糊糊中她聽見鄭獻在狂笑,看見他拿起一邊剛剛點燃的油燈,就向地上重重摔去……
此時已是午時,又加上今天三甲遊街,惠陽樓人滿爲患,連大廳裏都坐滿了人,一個個都高談闊論,說着今天的盛況。可是剛剛還喧嚣熱鬧的大廳忽然寂靜如死,因爲梁隆意怒容滿面的走了進來,他的身邊還跟着許多地痞和打手。
大廳中的人還保持着剛才激動的手舞足蹈的樣子,有的人手臂還在空中揮舞,此時就僵在半空,不敢動彈,因爲梁隆意全身上下都透漏着無邊的殺氣。
京城裏的人很怕梁隆意,但平時即使梁隆意使壞,也還是滿面笑嘻嘻的,如此的殺氣騰騰,還是第一回見到,他們非但不敢動,不敢說話,連大氣都不敢喘。
惠陽樓的掌管慌忙迎了過來,賠笑道:“小太爺,您吃了嗎,要不小的吩咐廚房……”
不等他啰嗦完,梁隆意一把推開他:“滾開……”
掌管的趔趄了一下,卻還是不屈不撓地跟了上來:“小太爺,現在正是用膳的時候,你不吃飯,這是……要做什麽?”
“我的扇子今天在你們這裏丢了,我來找找。”
掌管的想哭,現在都快入冬了,你的扇子丢在這,你是在說笑嗎?可這話,掌管是打死也不敢問的。他顫巍巍的看了看蝗蟲一般湧進來的地痞,苦着臉道:“那他們是要幹什麽啊?”
“他們都是我的朋友,自告奮勇來幫我找扇子,我也不能拒絕。”梁隆意說罷,就往裏面闖。
滿堂的食客吓得就要起身離開,梁隆意怒喝道:“都給我安分的坐着,一個都不要跑,如果跑掉了偷我扇子的賊,我饒不了你們。”
衆人吓得跌坐在原位,再也不敢動了,于是梁隆意就帶着那些地痞逐一的搜查,犄角旮旯都不放過。
掌管的此時相信梁隆意是真的丢了什麽,要不然不會找的如此仔細,也不敢再阻攔,隻得遠遠地看着,頭疼的搖搖欲墜。兩個小二在旁邊扶着他,三人都是戰戰兢兢的看着在酒樓裏四處查看的人,即便是他們碰掉了什麽東西,摔壞了,他們也不敢多說什麽。
不一會,千風就跑了過來,附耳道:“在酒樓下面發現了一個酒窖,裏面有情況……”
梁隆意嫌棄的推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那還不頭前帶路。”
梁隆意姬雲和千風三人進入了地窖,那掌櫃也顫巍巍的跟随其後。酒窖裏面已是一片狼藉,破碎的酒壇比比皆是,地面上的酒液已淹沒了腳踝,濃重的酒香和血腥味融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千風将趴伏在地上的人翻了過來,他們都認得,通政司副使鄭獻,他的胸部被利刃刺穿,鮮血如注,染紅了地上橫流的酒水。而他早已死去,卻依然雙目圓睜,扭曲的臉上滿是憤怒和怨恨。
掌管的驟然見到死人,吓得尖叫了起來,慌忙轉身跑了出去。
千風低聲道:“出了命案,京兆伊的人馬上就會到的,我們先離開吧。”
梁隆意卻推開鄭獻的屍體,蹲在地上尋找,破碎的酒壇瓷片紮傷了他的手,可他依然不肯停歇,依舊仔細的查看。
千風知道梁隆意平時是最在乎自己的手,可是此時他如玉般的手卻在瓷片中摸索。
姬雲似也想明白了什麽,也蹲下身子尋找,三人找了半天,可是碎裂的酒壇太多,加上地面橫流的酒水,在這樣的環境中想找一樣東西太難。
千風幾乎就要放棄的時候,梁隆意忽然高興的叫道:“找到了。”他滿是血澤的手中舉着一隻簪子,那是一隻金簪,比較粗的地方是镂空的花紋,簪子的頂端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價值不菲,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可以佩戴得起的。
姬雲皺眉道:“你敢肯定這是芸熙的簪子?”
梁隆意:“這是我送給她的。”
姬雲:“……”
千風暗中撇嘴,現在什麽時候,還在計較這些有的沒的。他按下心中的腹诽,問道:“發現了六小姐的簪子,那也隻能證明她曾經被劫持到此,可是又是誰殺了鄭獻,劫走了六小姐呐。”
姬雲沉聲道:“鄭獻是從三品的通政司副使,安芸熙是國公府的小姐,普通人誰敢打他們的主意?”
梁隆意起身就要出門,姬雲冷冷的攔住了他:“你幹什麽?”
“我去找梁易凱要人。”
“你如今正在氣頭上,見了四皇子,一言不合就會打起來,于事無補。如果惹惱了他,真的死不承認,來個魚死網破怎麽辦?芸熙今天晚上必須回到國公府,否則就瞞不住了,你也知道國公府是什麽情況。如果安芸熙被劫,徹夜未歸的事傳出去,那以後她就别想擡起頭來做人。”
梁隆意咬牙道:“你确定你去,就一定能救出安芸熙。”
“事在人爲,我去至少會比你有把握些,你現在去國公府,安撫住那一家子人,千萬不要自亂陣腳。”
千風咂舌,前一段時間還掐的要死要活的兩人,現在倒空前的團結起來。
梁易凱已成年,另開了府邸,他的院子是皇上賞賜的皇家園林,景緻很是迷人。雕梁畫棟,鱗次栉比,金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爍着耀眼的光芒,昭示着皇家氣象。
梁易凱正斜倚在大殿的寬椅上,觀看歌舞,他的身邊還有兩個美姬在喂他喝酒,實在是惬意的很。
衛晏蹑手蹑腳的走到他的旁邊,低聲道:“殿下,姬雲來了。”
“怎麽來的是他,梁隆意呐?”
“聽說去國公府找安瑞靖比武去了。”
梁易凱冷笑:“他現在那有心思去比武啊,還不是怕國公府那一家子發現安芸熙失蹤了,傳揚出去,有損她的名聲。”
“那您……見是不見。”
“當然要見。”
“那按計劃把他先涼在一邊嗎?”
“蠢貨,梁隆意可以涼,姬雲你敢涼着,他現在可是父皇和姑母面前的紅人,你敢涼着,快請進來。”
姬雲進來見禮後落座,梁易凱也沒有叫停的意思,那些歌舞越發熱烈。舞娘的身段窈窕,妝容豔麗,身穿的舞衣也很是清涼,修長白皙的大腿随着舞姿若隐若現,誘人而魅惑……